狸猫大人好妖孽 第1章 日月血案(一)
作者:水中镜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彩舫笙箫吹落日,画楼灯烛映彩霞。悠水上波光如镜,映射两岸的缤纷斑斓。

  将暮未暮,街上行人寥寥,桃苑内确是罗衫鬓影重重,烛光摇曳,恍如白昼。缓歌慢舞凝丝竹,尽日公子看不足。宾客推杯交盏,琴瑟和鸣,一片欢畅之景。

  红衣男子坐在绝佳的听乐位置,两旁帷幔隔绝了其他人,自顾自饮酒,九节竹箫放在桌上,粉红色唇瓣沾了一层酒液,眉间朱砂在烛光下透着光,宛若画中仙人。

  一曲毕,青葱玉指覆上琴弦,乐声戛然而止。众宾客稍稍停下正在做的事情,投来欣赏的目光,除了一眼望去,视线中央,帷幔内的红衣男子,依旧无动于衷,自斟自饮。

  粉袖截住正向嘴唇靠近的酒杯,方才弹琴的女子此时来到红衣男子身旁。他的目光终于投向她,清透双眼染上一层迷蒙,上扬的眼角更添几分风情,两人相识许久,还是令她有瞬间的失神。

  粉衣女子在他对面坐下,杏眼微愠,仪态大方,可爱而不失婉约,“这几日每天来这里喝酒,阿言莫不是把桃苑当酒楼了。”

  被唤作阿言的红衣男子轻笑两声,“谁让染桃姑娘的果子酒酿得这么好喝,令我日日挂念呢。”

  “我家姑娘酿的酒当然好喝,只是晏少爷好歹节制点,念着另外一位少爷些。”尖脆的声音来自一个小丫头——重衣,嘴上这么说,手上又端了一壶酒来。

  “哟,我当染桃姑娘何曾对我家少爷小气过,原来是心里念着另外一位少爷。”一旁晏言的侍童——晏青,调侃道。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重衣见自家姑娘被取笑了,有些跟晏青急。

  晏青知重衣聪明伶俐,纠缠下去只会是自己吃亏,只是笑笑,不再说话。

  晏言和染桃早已习惯两个小孩子的口舌之争,由他们去,不加计较。

  染桃见晏言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拿着杯子,眼神不知看向何处,“心不在焉的,何事扰心?”边说边把他手中的酒杯斟满。

  “无事,”晏言饮尽杯中的酒,清香甘甜入喉,秀眉微蹙,“就是无事才担心。”

  “陛下在南阳遇刺之事,你听说了吗?”

  “南阳,”晏言眼中担忧之色更甚,“在陵阳北方,不在望之的商队此次规划路线内。”

  “南阳被封,连只麻雀都飞不出来,望之他们若是临时改路线,外面也无从得知。”俏丽的脸庞浮上担忧之色。

  “南阳被封,不过三日,他若是困在里面,…………”晏言沉思半刻,问晏青,“现在什么时辰?”

  “戌时了,少爷。”

  晏言拿起桌上的箫起身,“我要走了。”

  “现在?你的箫今日还未动过,至少吹奏一曲再走。”

  “心燥,音色也必定不纯,参有杂质的箫声莫玷污了你的场子。”

  “看来今日是没有耳福了,路上小心些。”染桃知趣的不再纠缠。

  晏言行礼告辞。

  走出桃苑,立夏后白昼渐短,将暮未暮,灰蒙蒙的夜色笼罩大地,晏青点了灯走在前头,街道上只有两个人的脚步声。

  无话,默然走了一段路程,晏青回头道,“少爷,前面到小树林了,怪黑的,你注意着点。”

  穿过这片小树林是回府的近道,两人在夜晚走过许多次,不知为何,这次看着眼前未知的黑暗,有一丝恐惧萦绕心头。

  两人走在狭窄的小径中,凉风拂过两旁树叶,悉悉簌簌地响,静得瘆人,两人不自觉加快脚步。

  突然,晏言的右脚似是被什么东西锢住,挪动不得,心上一惊。

  “晏青,”晏言连忙唤住还在提灯往前走的人。

  晏青停住脚步,打着灯转过的身来,手一抖,“砰”,灯掉在地上,灭了。

  “少……少爷,你的脚……”吓得说不出话来。

  晏言从脚底升上一股凉意,身体僵住。

  一个声音从脚下传来,“年轻人,这样就吓得你动弹不得,看来令尊令堂把你保护得很好。”这声音沙哑又沧桑,像刀剑拖过地面,这是来自黑暗的嗓音,从地狱而来。

  晏青被吓得不浅,“你到底是人是鬼?……我刚从那里经过,为何没有看到你?”少爷在他手上,晏青只能壮着胆子靠近他。

  那人终于松开束缚住晏言脚腕的手,这是一只粗糙有力的手,虎口生茧。拉下黑斗篷,是一个头发半白的老头,黑暗中看不清面貌,却掩不住眼睛里的精光,岁月和孤独在他脸上雕下深刻的纹路。

  晏言的脚得到放松,往后移了两步,近在眼前的人,完全感受不到他的气息,要么他不会武功,要么他的功力深不可测,根据他手上的力度来看,明显是后者。恐惧感自内心深处蔓延开来。

  老头很满意他的反应,一个惊慌失措的对手是最容易对付的。“别紧张,我只是来跟你讲一个故事,”他再次开口,“武功你比不过我,但是以你的轻功,完全可以逃走,不过……”他看向晏青,“你带不走这个孩子。”

  晏青不能容忍自己成为拖累,“少爷,你先回去,再带人来救我,”虽有些害怕,但语气决绝。

  晏言席地而坐,与老头平视,“什么故事?我倒是有兴趣听听,请。”抬手示意他可以说了。

  “这个故事发生在二十年前的帝都,那日,陛下登基大典,宫内设下晚宴,请了全城闻名的乐师班子进宫演奏,恰巧班子里来了位新乐师,弹奏古琴的萧玉姑娘。”

  说到这里,晏青打断他,“你可知道你说的是谁?我家夫人的名讳岂是你随便说出口的。”

  晏言听到母亲的名字,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有些渴望他说下去。

  “这是一个故事,你听着便可。”老头继续说道,“没人知道萧玉姑娘从哪里来,她姿容媚丽,体态婀娜,气质不凡,最特别的是眉间有颗朱砂痣。听闻班主听她弹奏一曲,恍若隔世,不知身在何处,当即决定留下她。陛下喜好丝竹之乐,当日进宫献艺的还有一人,丞相府的一个小吏——晏竹。”

  “这不是老爷吗?”晏青忍不住插嘴道。

  晏言看着手上的箫,若有所思。这箫是父亲给他的,父亲教他吹箫,可是从未听父亲吹过,因为父亲左手有旧疾。他常常在吹奏的时候,温习父亲传授给他的技巧和乐道,想象若是父亲吹这首曲子会是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