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去潇然 第十三章 公子,可有大碍?
作者:英语课想睡觉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凌潇然见过了这么久雷诺才识破谎言,嘴上还来不及嘲笑两声,只觉一股磅礴真气未到便刺眼生疼,刮脸麻痛,不禁闭上眼睛,心中大叹:“还是托大了,没想到初出江湖就要命丧于此——我还没娶老婆呢!”

  莫名的闻到一丝淡淡的幽香,似兰花初绽,若桃芳缤纷,沁人心脾,好像背后的伤口都因为香味而疼痛之感剧减,闻其香,不枉死矣!凌潇然忽然心中一动,睁开眼睛。

  一屏乌发披肩而下,背负蓝色剑匣,白色长衫随风舞动,袖口浮动间隐约可见手如柔荑,肤如凝脂,一柄湛蓝长剑握于右手之中,恍惚中,剑啸轻鸣,而握剑佳人脸庞却看之不见。

  凌潇然呆呆地望着那道倩丽身影,心中莫名涌起一抹诧动,极力想让那人转过身来,却又忽然想起眼前还有个危险的人物,不禁心中大急——要是让那雷诺伤了眼前这女子分毫,自己万死也难辞其疚了,此念一起,凌潇然焦乱异常,气血涌上,还不待发声提醒便“哇!”的一口咳出一口血来,好不衰萎。

  那道仿佛亘古不变的身影闻声缓缓转过头来,只见那女子刘海齐修,峨眉如黛,明眸点墨,小巧瑶鼻,绛唇若芷,真真是美丽不可方物!白衣女子皓齿微启,如春日微风,如久旱甘霖,如夜绽初昙,一语天籁直醉到凌潇然心里。

  ——“公子,可有大碍?”

  公子,可有大碍?凌潇然满脑子回响着这道声音,一声声,一声声的绕梁不止,望着那个虽只是初见便烙在心间的身影,一时竟是痴了。

  是否,曾经有那么一瞬会将一个人铭记一辈子?是否,曾经有那么一生上下求索只为伊人?是否,曾经有那么一刻心里莫名浮现一句话——是了,就是她了!

  一直如临大敌的雷诺看到白衣女子回头有机可乘,眼中闪过厉色,悄无声息间暴掠而至,转眼便到白衣女子身前,手上褐芒一触即发!但此时白衣女子似乎丝毫没有察觉。

  凌潇然瞬间褪去了脸上仅有的一丝血色,苍白至极,嘴中好像想说些什么,却一时凝噎,右手前伸,似乎想要阻止什么发生,眼睛却已经闭上,不忍再看。

  “唔!”的一声闷哼在前方响起,但并不是那白衣女子的声音,而是雷诺的!凌潇然又惊又喜地想睁开眼睛,却忽感一阵乏力,身子轻飘飘的,就倒了下去……

  恍恍惚惚,微醺欲醉,凌潇然独自走在茂密深林间,脚步轻轻,思绪深深,好像自己应该想起某件事,或者某个人,但却无从回忆。黄叶铺地,虫鸟蝉鸣,身边渐渐泛起雾来,迷迷蒙蒙,顷刻间就连不远处的树都看得不真切了,凌潇然双眼空洞,仿佛已经陷入无尽的迷茫之中,不再醒来……

  “公子,可有大碍?”一道女声在前方响起,声声回荡,清澈空灵,宛如天籁。

  凌潇然一个激灵,恢复过来,心中大喊:“是了,就是这道声音!就是这道声音!”

  凌潇然急急顺着这道声音望去,而周围的浓雾也随着他的目光而步步消散露出一道身影来。

  白衣胜雪,长发飘飘。

  “公子,可有大碍?”那一道振人心脾的声音从那白衣人方向传来,若藤蔓缠绕,如烟雾弥漫,袅袅不散。

  凌潇然欣喜若狂下,正要回答,忽感胸前一痛,一惊之下,刚要查看,又发现雾气向前消散渐渐行远,而那白衣人也随着浓雾飘远,飘远,几近不见。

  凌潇然心中大急,不及呼喊便见白衣与浓雾混成一片,丝毫分不开了。

  凌潇然有心追赶,但胸口却越来越疼,不禁皱眉蹙眼:“啊!”

  “啊!”凌潇然发出一声轻哼,随后就听到有人带着些许惊喜喊道:“醒了醒了,凌公子醒过来了!”又有人喊道:“我去禀告庄主!”

  凌潇然听闻吵闹声,心下一喜一悲,却都因四字——原来是梦。凌潇然竭力地睁开双眼,迎着窗外刺眼的阳光,勉强适应,一目所及,花雕玉栏,帘纱锦被,所卧床前,候立着两个家仆小厮,一位年迈郎中。那两个小厮见凌潇然渐渐转醒,脸上喜色流露,却又怕吵到凌潇然,不好大声说话。凌潇然嘴唇微张,刚想问这是何处,却嘴唇干裂一疼,改口喃道:“水。”

  那两个小厮愣了一下,没有听清,互相望了一眼,见对方眼里皆是迷惑之色,又转眼望向年迈郎中。

  郎中毕竟见多识广,身体前倾,轻声道:“凌公子是不是想要喝水啊?”

  凌潇然将头略点,眨了眨眼。

  小厮见状,赶忙一溜小跑取来茶壶,杯子,交于郎中手上,看凌潇然安然饮下,才呼了口气。凌潇然只觉口中茶水如琼浆醍醐,滋润喉咙,春风绿岸,雨落久旱一般,舒服起来,整个人也安逸不少。

  这时忽听门外传来脚步声,凌潇然侧头望去,只见两道人影一前一后疾走进门来,正是贺天贺松父子。

  “凌公子,你终于醒了,可急煞我也!”贺天面带喜色朝凌潇然走近,而贺松倒是微微犹豫了一下,走在了贺天身后。

  两个小厮见凌潇然想撑起身子,赶忙上前去扶,贺天却摆摆手,止了下,亲自扶起凌潇然来。

  凌潇然告罪道:“在下何德何能,劳贺庄主提携了。”

  贺天微微皱眉,作不豫状:“凌公子,你说这话可就羞煞我了,当日你于千钧一发之时舍己救人,救了老夫,当是老夫的救命恩人!公子以德报怨,义薄云天。大恩不言谢,这份恩情老夫记在心中了!”

  凌潇然愧道:“在下何德何能,实在愧不敢当,只是尽了绵薄之力罢了,贺庄主实在不必如此。”

  贺天不愿让凌潇然过于在此事上纠缠,便道:“我已经听闻唐家庄的事了。”

  凌潇然急急问道:“唐家庄如何?”

  贺天眉头又紧,沉吟片刻,道:“当时雷氏兄弟被擒后,我急忙派犬子去唐家庄通告,同时又请附近最好的医师来救治昏迷不醒的凌公子。然而犬子却带回唐涵羽被不明身份之人掳走,唐天纬为救唐涵羽被人一掌劈成重伤的消息。我吃惊之下一面派人搜救唐涵羽,一面派人暗地查探消息,但至今也未有半点线索。”他顿了下,“凌公子也知道近年来我们两家关系僵持,虽说老夫业已向唐家表述希望协助唐家营救唐涵羽,但是毕竟防人之心不可无,唐家虽然感谢却并不透露唐涵羽被掠走之事的详情,老夫纵然想帮也无从下手。”

  凌潇然忙道:“贺庄主说一不二,一言九鼎,我自然是信得过的,只是唐贺两家几十年心结一朝释怀也并非易事,唐家庄如此还望贺庄主体谅。”见贺天眉头舒展,便又道:“承蒙贺庄主关切,那就由小子来叙述当日发生之事吧。那****刚拜谒过唐庄主,正要陪同唐庄主去迎接贺庄主,忽然听到前院传来喊叫声,隐约夹杂着小姐的声音,唐庄主与在下不知发生何事,便急急奔了过去,正巧看到一个华衣男子腋下夹着唐小姐翻墙而出,唐庄主救女心切,径直冲了过去,不料那墙外还有一人接应,那人与唐庄主对了一掌,竟然将唐庄主击退十步,然后就紧随着华衣男子离去,在下吃了一惊,查看唐庄主伤势,发现其伤重已至肺腑,不敢怠慢,急忙传功疗伤,待唐家总管来后,才追上去,奈何小子功力低微,莫说救回唐小姐,就是追赶都望尘莫及,不一会就丢了那伙人的踪影。这时在下却又听到打斗之声,仔细看去,发现是贺庄主被几人偷袭,在下窥了个时机就冲了下去……后面的事情贺庄主就都知道了。”

  贺天沉吟了一阵,道:“老夫与唐家庄打了这么多年交道,也未曾见到唐家庄有什么仇人,更别说有一掌便能将唐天纬打成重伤的仇家。此人功力高深莫测,若是真与唐家结仇,恐怕不费什么力气便可将唐家庄夷为平地,但也只是掳走唐涵羽,由此看来,恐怕唐涵羽才是他们的目标。”

  凌潇然道:“晚辈也是如此推断,但就这些线索,还是猜不出来那二人的来历。”

  贺天点点头:“青枫镇方圆五百里的修真门派我也都略知一二,可据我所知,即便加上那最大最不出世的门派钟山派,能使出如此功力的,也不过寥寥几人。而且那几人皆是隐世不出之辈,绝无行如此苟且之事的可能。照这样看来,那两人应该就是外来之人了。现在,也只能寄希于唐天纬了,要是他也未能从那一掌中找到点什么,那恐怕……”

  凌潇然默然,又问道:“不知唐庄主伤势如何?”

  贺天摇摇头:“已卧床数日,那伤势非一朝一夕便能恢复的了的,现在唐家庄全由管家支撑,还未出什么大乱。”

  贺天见凌潇然眉头紧锁,知不该再多让伤员费心,便接道:“事已至此,凌公子不必多想,先养好身子为重。今天老夫就不叨扰了。”

  凌潇然歉然抱拳:“劳贺庄主挂心了。”

  贺天笑着点头,便要带贺松离去,却听身后凌潇然声音响起——“贺、贺庄主。”

  贺天回头问道:“凌公子还有什么事吗?”

  凌潇然面上微红,说道:“贺庄主可知道是谁救的我吗?”言罢便带着希冀的眼光望向贺天。

  贺天一愣,看了看凌潇然紧张的模样,瞬间恍然,笑道:“是我疏忽了,连这等大事都忘记了,罪过罪过。”见凌潇然脸色更红,就不再调侃,道:“当时我被雷氏兄弟几人纠缠,想冲出包围却遭到阻拦,一时无可奈何,心下正为公子焦急不已时,只见天边冲下两道霞光两个身着白衣的年轻女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雷氏兄弟,我见来人是友非敌,便与那二人一道制住雷氏几人,我于那二人出手之时留心观察其功法章路,只觉章法古涩,招式奇新,真个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说来惭愧,老夫几十年阅历竟丝毫看之不出那二人来路。”贺天感叹了一下,接着说道:“我们制住那雷氏兄弟后,我正要与那二人道谢,这时又飞来一道霞光,我定睛一看,却是一个白衣女子一手悬空扶着公子一手缚住雷诺而来。我见公子面露痛苦之色昏迷不醒,便急忙从那女子手中接过公子,查看之下发现公子伤势已被人止住,松口气后正待道谢,便听那后来的女子说道:‘老丈请照顾好那位公子,我们三人还有要事要办,便就此告辞了。’说罢望了公子一眼,叹一声:‘这位公子身负宝剑断水,也算是与我有缘了。’便和其他二人御剑向西飞去。我高声道:‘还未请教女侠宗派姓名,老朽好感恩有处。’远处有声音飘来‘分内之事,何知派别,萍水之逢,何言姓名’,就杳然无音了。”

  凌潇然听闻贺天还未问出那白衣女子姓名,不禁大失所望,满面的兴奋紧张之色全都瞬间褪去,脑子里全是那句‘萍水之逢,何言姓名’,就连贺天父子告辞离开也丝毫未曾察觉。

  萍水之逢,何言姓名......

  时光悠悠,抵不过那回眸一瞬;芳芬沁沁,比不上那襟过留香;佳卿艳艳,赶不起那刹那芳华。不过一个对视,一句关心,一场梦境,那个白衣女子便在他的生命中划过最浓墨重彩的一笔,而后却如清风、如流星一般,连姓名也不曾知晓,连出身也不曾知晓,也许就再也见不到吗?

  一夜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