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因为和你扯上关系，我其实根本不需要面对这些。”

　　洛雪一手拿着电话，另一手接过辛欢喜递来的纸巾，擦拭身上的蛋液。

　　“我原本只是个勤勤恳恳拿钱吃饭的小员工，生病有医保，出事找警察。可自从被迫站了牟总的阵营，我就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来躲避随时可能射来的暗箭。”

　　“陈孟已经死了，下一个就是我。我承认我很怂，不想成为你们神仙打架的牺牲品。为免麻烦牟总一次又一次要救我于危难，我们还是各走各的路，自保平安吧。”

　　洛雪近乎赌气地把话说完，电话那头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牟狄焉能听不出，这是在埋怨他。

　　埋怨他把她卷进这件事，却无法第一时间保护她。

　　牟狄几次想要开口解释，又堪堪忍住了。

　　事实是，她仍旧不肯承认对他的需要，不肯坦诚和他站在一起，也不肯在他面前流露一丁点软弱。

　　她终究，还不够信任他。

　　“那就这样吧。”沉默之后，牟狄终于道，“我让无方把你送到你想去的地方。以后不会再把你卷进这些事了。”

　　咦？洛雪有些猝不及防，居然这样就答应了。

　　“我的意思是，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小市民生活。”她强调道，“最好是再也不要有什么往来了。”

　　“嗯，如你所愿。”牟狄仍旧一口答应下来。

　　这次如此爽快，让洛雪莫名有些火大。

　　“很好，希望牟总能说到做到！再见！”说完她挂上了电话，冲无方吼，“停车，我们要下去！”

　　“洛雪，还在高架上呢……”辛欢喜尴尬地提醒她，“要不等开到我家了再……”

　　“陌生人的车，有什么好坐的，把我们带哪儿卖了还不知道呢。”洛雪固执道，“就在前面的收费站停，我们自己打车回去！”

　　开车的无方面无表情，又打了个电话给牟狄问清情况。

　　然后他无视洛雪一路又要报警又要跳车的威胁，把两个女孩子送到了辛欢喜家所在的小区门口，放下她们之后才漠然离开。

　　“额，你还好吧。”

　　无方车子离开后，辛欢喜看着突然就跟哑火的炮仗一样一言不发的洛雪，有些担心。

　　洛雪回神，自觉无趣地摇摇头，轻松把落到跟前的刘海往后一捋。

　　“没事，我能有什么事。”

　　在辛欢喜家清理完身上污秽时，天已经大亮。

　　看着仓促中带过来的一包行李，洛雪突然觉得凄凉，垂头坐在了沙发上。

　　每次觉得倒霉已经到头，却又有新的状况来挑战她的极限。

　　失恋、失业、负债、被黑……现在竟连家也回不去了。

　　就算是打不死的小强，也不带这么折腾的。

　　“给你爸妈打个电话吧。”辛欢喜把手机递给她，“他们肯定担心死了。”

　　洛雪看了看时间，妈妈应该起床做早饭了。

　　她整理了下情绪，拨出家里的号码。

　　“喂，你好，哪位？”

　　“妈，是我，洛雪。”

　　“雪儿啊。”洛妈妈立刻精神起来，“这几天打电话给你总打不通，怎么回事呢，马上就过年了，你们公司啥时候放假啊。”

　　果然，爸爸妈妈完全不上网，根本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

　　“没有，因为手机好像坏了，我才发现。”洛雪强颜欢笑，“我很好，机票已经买好了，我很快就回来。”

　　“是吗，太好了、家里肉肉都给你们准备好了，你问问梓乔还想吃什么，我去买。床也软软给你铺着，还有你最喜欢的干果零食……”

　　洛雪眼眶瞬间就红了：“妈……”

　　“怎么了雪儿？”妈妈听出洛雪的声音不对，“林梓乔欺负你了吗？还是工作不顺心啊？没事，有你爸妈在呢，你带他回来，我们教育教育他……”

　　“妈，”洛雪情绪终于再也绷不住，哭出声来，“……我想离开这儿，我想回家。”

　　曾经无比执着的上海梦，在失去一切之后，终于支离破碎，逼着她清醒过来。

　　那一刻她发自内心地难过，只盼有生之年，再不要回到这个叫魔都的城市。

　　一周后，当洛雪坐高铁回成都时，牟狄也正在从米兰回国的飞机上。

　　“已经查清楚了，陈孟失踪，覃家的确有报警，但那封‘遗书’应该是伪造的。”古贺接听完电话后，告诉身边的牟狄，“洛雪的电话和住址，是用嘉华的ip爆出去的，但具体还不知道是谁。无方去过之后，围困洛雪家的人也消失无踪了。”

　　牟狄一边听着，一边滑动终于拿到手的自己的手机，脸上表情阴晴莫测，看不出什么情绪。

　　“我知道没有第一时间告诉你，你一定会怪我。”古贺叹口气，“但星河的公关团队一直在做事，而你的健康是所有人的支柱，我怕你知道后又会意气用事。”

　　牟狄仍旧没有回应他，只是翻着手里朋友圈，看着洛雪最新那条回成都的消息。

　　春节在即，原本是打算直接回杭州的，但他还是决定先在上海落地。

　　没想到还是和她错过了。

　　古贺在旁边絮絮叨叨什么，牟狄根本没心思听。看完朋友圈，又翻到微博。

　　洛雪的网络身份因为隐蔽得好，评论区里倒是一片其乐融融——

　　@一生所爱：鹿鹿，@y2女神经怎么这几天都不在线啊，你帮忙问一下我的货发没发哈。

　　y2女神经？看着这个似乎颇有出处的id，牟狄不由眯起了眼睛。

　　一点进去，是个处理奢侈品的电商号。rz90

　　洛雪跟粉丝说是她一个破产姐妹的号，可他一眼就看见某只包包上的挂件——水晶雪花。

　　在米兰她背的那只dior包上也有同款挂件，是mira-recycle的设计师现场做了送给她的，世上仅此一件。

　　这个女人，又在耍什么小聪明，牟狄嘴角翘起，这不分明就是她自己的小号么。

　　破产……了？

　　牟狄看着那些被她流泪出让的宝贝，还有底下跟买家间的讨价还价……突然间就心情大好。

　　呵，活该，谁让她不知好歹拒绝自己的。

　　“……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古贺突然提高的音量，终于拉回了牟狄的注意。

　　“啊？”牟狄嘴角还挂着神游的笑意，轻轻扫了他一眼，“不好意思你刚刚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