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的时候,治理一个国家最大的困难是什么?那就是距离,在通讯不发达的时候,根本就不容易有效的管理地方,而且古代的道路很差,差到什么程度,比如有人从京城要到贵州那地去任职,在路上,最少也得走上一两个月。
所以,不仅许多官员可能终其一生都不知道皇帝长什么样,而且皇帝是根本就不可能直接管理到下面的,而这,也就是士绅能够崛起的原因,皇权不下乡,这可不是说说而已,就像笑话说的,老农民在畅想,当皇帝的可能一天能吃细面煎饼,而且还能摊上一个鸡蛋。当然,做活的时候,皇帝用的是金子做的锄头。
这就是现实,京城到州县,相隔的距离太远太远,远到有时事情发生了,到了皇帝的手中,就已经成为了既成事实,成为一个多月的旧闻。
而陆东源马上就碰到了这种事,当他刚把追击叛乱残部的命令下达,结果到了十天后,得到的却是一个让他目瞪口呆的结果,杨鹤以及川贵总督朱夔元竟然和水西残部议和了!
当然,官面上说的是招抚,就是杨鹤及朱夔元心怀怜悯之心,给了水西残部一条生路,而水西残部,在安家新任头领安位的带领下,正式向朝廷投降,而朱夔元和杨鹤给出的条件是四条,一、贬秩;二、削水外六目地归之朝廷:三、献杀王巡抚者;四、开毕节九驿。
对于这个条款,公允的说,对于朝廷是有利的,所谓贬秩,就是安家自己降格一级,第二条则是割地,安家共有四十八目,所谓目,就是部落的意思,割让六目地给朝廷,这对于朝廷来说,也是一宗开疆扩土的功劳。第三条,杀官的人要交出来,这个不多言,第四条,在毕节地区开设九个驿站,这个,方便朝廷对于贵州地区的管理。
对于这个结果,陆东源是很不满的,他把内阁全招来,把杨鹤、朱夔元两人的奏报扔在地上,冷冷说道:“你们看看这个结果!”
大臣们拿起一看,反而觉得这处理得不错,施鳯来拱拱手道:“臣知陛下生气,但是此结果对于大明来说,尚属可以接受之果!”
“尚可以接受?你说说给朕听?”陆东源有点生气的开口说道,但是他一般还是不轻易发火,除非真的惹到他。
“第一个理由,朝廷财政困难,黔地绥靖,可减少朝廷开支;二则此结果也算对外有个交代,大明新增流土,此乃喜事;三,开设驿站,可方便我大明管理黔地。总体而言,此事利大于弊,水西地形复杂,山高林密,安氏千年之经营,我方将士若贸然强攻,若赢,自然是皆大欢喜,但若失败,则又是久旷之战,故而,臣以为此事可准之!”
孙承宗在边上点点头,跟着说道:“蛮夷之兵,擅长袭扰,如大军深入,则耗费良巨,兼风险大增,杨鹤及朱夔元之考虑,臣也赞同!”
“此事就如此算了?”陆东源冷冷的问。
“这个是最好结果!西南绥靖,乃是最大的结果。”施鳯来等人点头说道,对于黔地来说,朝廷在那里投入大军,是一个得不偿失的事情,不仅粮税收不上,反而还要倒贴,大臣们自然是不愿再做亏本的买卖,只要对方不在闹就行了,就像打发个无赖一样,不搞事情就可。
“汝等之考虑,皆为安定地方,图西南从此绥靖,但是万一又闹怎么办?”陆东源冷冷的问道。
“此事,此事,当不会了吧,安氏经此一役,元气大伤,应该再无和朝廷对抗之意!”施鳯来和孙承宗两人一下子慌了。这个事,怎么能保证啊?
“若安氏恢复元气呢?奢安之乱经历八年,汝等看其部是如此温驯之人?汝等尽想着对方能心怀感恩之心,会臣服于大明,但是汝等可告诉朕,诸葛亮七擒孟获,真的是讲仁义无敌?”陆东源看着两人,淡淡说道。
孙承宗等人马上就想说是的,但是陆东源却不给他们机会,自顾说道:“汝等告诉朕,这七擒孟获过程中,消灭了多少部落?一战就是一个部落,打到最后,孟获还有多少兵马?诸葛亮真的仁义如此?”
这有些东西,就怕细读,只要一细读,就会发现许多被掩盖的事实,诸葛亮所谓的义放孟获,存的就是吸引孟获主力的意思,毕竟如果要一个部落一个部落的打,这要耗时多少?而孟获头脑简单,把自己的部落全调了出来,结果,给了诸葛亮一举歼灭的机会,结果,孟获打到最后,本钱没了,当然要投降。
一群大臣感觉有点惭愧,而陆东源则是拍拍桌子,淡淡说道:“朝廷不能长时间在西南用兵,这是对的,但是如果不能一举打服对方,就会造成后方不稳,假如其降而复叛,朝廷有多少精力?诸葛亮用兵,知道打掉孟获的各种支援,各种力量,最后一个无牙的老虎,留着也是留着。但是请问诸位,安氏的爪牙可还在?旁支可还在?姻亲可还在?安氏果真如无牙之虎?”
“此战,虽然安氏元气大伤,但根本未动摇其根本,安氏去六目,尚有四十二目,而且其老巢根本未受波及,不出五年,安氏又可卷土重来,诸位,难道又要再上演一个贵阳之围?我大明有多少三十万?”
陆东源正说着,只见王体乾悄悄的走进来,凑在曹化淳耳边轻声语,然后,曹化淳又来到陆东源耳边轻声禀报。刚一听到曹化淳的禀报,陆东源马上就勃然变色了,大声骂道:“无耻!昏庸!混账!”
一群大臣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消息会让皇帝勃然变色,本来皇帝的脸色已经放缓,不想被这消息一刺激,马上又是怒气勃发。
“你们很好奇,朕为何会这么愤怒吧?朕就告诉你们,朱夔元此人,为了达到和议的目的,竟然干了一件让仇者快,亲者恨之蠢事!西南大捷之后,朱夔元又取得了一些战果,逼得安位遣人前来议和!你们可知来的是谁?”陆东源愤怒的说道。
一群人很配合的摇头,废话,他们怎么会知道!
“目把周士儒!这个人可是一个狠角色啊!他可是安邦彦的谋主,围困贵阳,挖坟取财物,数次打败官军,杀王三善、鲁钦,这都是这个人的计谋。一个汉家文人,不思为国效忠,竟然委身于蛮夷,为虎作伥,这样的人进了贵阳城,诸位,幸存的军民会怎么想?当然是恨不得吃他的肉,扒他的皮,抽他的筋!可我们的朱大总督,为了和议,却不许伤害他,结果,周士儒这人才离开总督府,在街上,就被愤怒的军民给打死争抢着吃了。
你们知道朱大总督是怎么做的吗?把带头的千户胡朝栋以及为首的其他四人给杀了,为的就是安抚安氏,给安氏谢罪!这样的行为,如何不让朕恶心?不然朕愤怒!”陆东源越说越气,直接是想杀人,这样的官啊,真的是百姓之不幸。
一众大臣听了,面面相觑,他们没有想到还有这种事,
“现在你们知道合约的第三条是什么意思了吧,交出杀害王三善的人,这就是一个顺水人情!主谋都被生吃了,还怎么交!想不到朱夔元胆敢如此大胆,竟然敢欺瞒于朕!若不是朕安排锦衣卫监视,根本就不会知道这个事,你们看看这密信是怎么说的?举城百姓都为之冤!朕想不到,一届官员,竟然如此没有骨头,如此胆大妄为!”
看着陆东源愤怒的面容,一群大臣也是感到愤怒,假如没有贵阳之事,对于朱夔元的作为,大家还是认同的,这是老成谋国之人,懂分寸,知得失,但是发生了贵阳的事,朱夔元还这样做,那就是在给自己找麻烦了。同时大臣们也感到心里一惊,没有想到皇帝竟然在那个地方也派出了锦衣卫。
而陆东源则是在后悔,怪自己当初见识太少,以为杨鹤到西南,正是发挥其爱招抚的特点,原先自己以为,这西南的蛮夷叛乱,最主要的原因是当地官府盘剥过重,所以官逼民反。但是这一深入了解,才发现并不全是,所谓一个巴掌拍不响,除了有当地官府盘剥的原因,也有当地土司见大明不行,想自立的原因。
哎,这都是好面子惹的祸!当你妹的宗主国啊,人家缅甸内乱,瞎去参合什么?结果打来打去,把这些土司的野心都给打出来了,一见大明的士兵很差劲,当然是个个都想造反了。
哎,此事以后再说,当务之急,是该怎么办?想到这,陆东源冷冷开口:“传旨杨鹤、朱夔元,和议之约,朕不许。若要合约达成,一是安位进京请罪;二是所有土地皆置流官;三则各地置军屯。三条缺一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