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不言利,这是一众文官们经常标榜的话,儒林外史中有个故事,故事的主角彻底的做到了不言利的地步,但是他了解的不言利,就是绝口不提钱,用阿堵物来形容。
当然,这个故事是讽刺那些道德伪君子,一个个名下那么多的房产,怎么可能会担心钱的问题,只要有了功名,轻轻松松就能筹办起上万两的家当。
但是对于文官们来说,当众谈钱,谈利益是很可耻的。所谓君子不言利,只言义。
对于陆东源想要开办海贸的做法,其实文官们是不以为然,比如袁可立,虽然他能复官,目的就是要让他组织海贸,但是他内心却是排斥的。
可以说,对于组织海贸这事,他是既不支持,也不反对。基本上还是和以前一样,直接就扔给了毛文龙,所以,当听到孙承宗提起海贸这事,袁可立就有点慌了。
“陛下如此做,恐会引起非议啊!”袁可立皱着眉头的开口。他没有理由不担心,山东本就情况复杂,如果再牵涉到开关之事,就更是让人头疼。
“这也是老夫头疼之事,故而,特意和你了解此事,老夫想知道,关于此事,毛文龙到底参与到什么程度,而你,又参与到什么程度!”
孙承宗皱着眉头的开口,他最怕的事情就是皇帝搞事情,他现在是看出来了,皇帝根本就不是一个安分的主,经常搞出许多大事,让大家下不了台。
“此事皆有毛文龙做主,虽陛下曾让我负责,但是我又不是毛文龙那样的莽夫,岂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只是装作不知道,让毛文龙自己发挥罢了!”
孙承宗听了,眉头皱了起来,对袁可立说道:“礼卿可想到,万一有言官弹劾,汝也逃不了干系!”
“在下能有何法?”袁可立苦笑道:“在下能复官,就是陛下与魏忠贤做交易之结果,若不是魏阉倒台得快,第一批去往倭国之船早就该出发了!
你是不知道,当初可不止是魏阉催促,而且陛下也是在催促,后来在下据实相告,无海船可去倭国,还在建造中,陛下才没有继续催促。”
孙承宗看了袁可立一眼,略带同情的说道:“礼卿,你就自求多福吧,我估摸着,你以后的日子是不会安生了。先不说那些言官,就说陛下这关,我估计你都不会好过!”
“不至于吧?”袁可立惊诧的开口。
“你是不懂陛下之脾性,陛下可不是那么容易放弃之人,而且,他交付给你之事,你可是没有办好啊!”孙承宗叹息着开口。
袁可立听了,又叹了一口气,他没有想到自己会惹上这么一个大麻烦,同时,他也终于明白了孙承宗为何会和自己说上半天的原因,他向孙承宗拱手道。
“谢太傅提醒,在下一定会小心谨慎,若陛下一意孤行,那下官只有辞职一途了!”袁可立叹息着开口。
“不必这样,其实陛下组织海贸,也是为筹集东江军粮草,我等的意思是,万一陛下要开关,此事不可行,但是若只是筹集粮草,与朝鲜贸易,汝大可支持!”
袁可立听了,马上就问道:“太傅的意思是,不能与倭国贸易?”
“倭人狂妄,兼野心甚大,不可不防,故此,与倭国之贸易,不可进行。至于与朝鲜,可控制规模!”孙承宗说出了自己和内阁商定的底线。
内阁们不傻,陆东源闹着要去山东,他们当然要采取一些防范措施,万一陆东源又闹出个大事件出来,大家都不好受,提前和袁可立通气,目的就是让袁可立做好配合,千万不能让陆东源产生不好的念想。
话说回来,明朝为何会出现闭关锁国之策,在先期是为了防陈友谅的儿子,大海贼陈祖兴,中期后,又是因为海贸劳民伤财,内阁们不干了。
而闭关锁国的政策一出,倭国人也不干了,因为倭国那是战国,许多大名都是通过朝贡以及和明朝贸易来维持战争的,倭国很穷,穷到什么东西都缺。
结果这一不给,他们就来抢,还有当初许多干海贸的人被这政策一影响,没了生计,自然就相互勾结着来祸害大明海疆了。
在末期,又发生了丰臣秀吉野心勃勃的吞服大明的举动,所以,明朝的人对于倭国人是没有什么好感的,没有援朝的举动,大明是不会让女真部轻易崛起的。
这之间的关系,非常的复杂,所以,文官们对于陆东源的开关之举是不赞同的,甚至是抵触。当然这大多数人是为了义,有些人,则是为了利益!
陆东源自然是知道这其中涉及的东西有多复杂,所以,当他来到济南府,根本就没有心急火燎的召见袁可立等人,反而很有闲心的到处逛了逛。
这陆东源沉得住气,但是孙承宗等人可是沉不住气,于是,孙承宗等人建议皇帝召见一下济南当地的文武官员。
对于这个提议,逛了一圈的陆东源自然是同意的,于是一场大规模的召见马上就举行了。
参加召见的人有鲁王等分散开的各路藩王,这光山东一省之地,有藩王封号的就不下十人,只是有些藩王日子很舒服,有些则是穷得连饭都快吃不起罢了。
还有济南府的文武官员,以及有功名的举人,当地的缙绅,林林总总,将近一两百号人。
这人一多,自然就是偏向礼仪性质的,大家按场面完成各种礼节之后,剩下的,就是由皇帝招待吃一顿饭,然后这事就这么的结束了。
宴会一结束,陆东源就准备闪人,但是大家怎么可能会让陆东源走,皇帝一天不说自己要干什么,大家就忐忑不安。于是,袁可立又申请要单独面见皇帝。
这一次,陆东源终于同意了,当袁可立刚做完礼,陆东源就问道:“说吧,何事急着要求见朕?”
“陛下,臣求见,是想知道陛下对接下来的行程如何安排,臣好提前做准备!”袁可立连忙试探着问道。
“至于行程之事,朕会提前通知你,对了,正好你来了,朕有一事问你。”
“陛下请讲!”听了陆东源的话,袁可立心中一阵激动,心想,这下终于来了,自己对于皇帝的要求,到底是配合呢,还是不配合呢?
“汝作为山东巡抚,可知境内流民有多少?朕尝闻山东出响马,那这些响马,又有多少?”陆东源很是严肃的问道。
袁可立瞬间有点发蒙,本来他都已经做好了刚皇帝的心理准备,但是没有想到皇帝竟然问起了他的本职工作。
对于这些问题,袁可立还是很清楚的,他连忙回答道:“陛下,山东境内有流民大约一万人左右,响马大概有上百支左右,人数不一而足,少的几个人,多的上百人。”
陆东源有点不满的开口道:“大约,大概?这不是一个巡抚该说出来的话,朕要的是具体数字!”
“请陛下恕罪,因为流民居无定所,且响马之中,好些就是流民,沂蒙等山区,有时民匪不分,根本就不容易得到一个精确数字!”袁可立连忙解释道。
所谓穷山恶水出刁民,山东等地,藩王圈地太多,而且还有孔府这么一个庞然大物在,民众的负担自然是不轻,在山区等地方,本来地就贫瘠,聚众为匪这种事很正常。
“那对于此事,汝准备如何解决?”陆东源淡淡的问道。
“招抚兼严厉镇压!恩威并施!”袁可立连忙回答道。
“招抚倒是好办,有条活路,除非积年之匪,都不愿干此刀口舔血之事,但招抚过来,如何安置?朕记得东江朕送过来之辽东难民,应该不下十万余众,这么多人的吃饭问题,汝要如何解决?”
袁可立听了,一下子愣住了,这事本来就不好解决好吧?这么多人要吃饭,怎么办?
“还有剿匪,朕记得山东卫所皆不堪大用,汝用何兵去剿匪?用东江之兵?朕记得毛文龙曾向朕抱怨,说山东本地人根本就不起东江兵,认为是一群贼军!”
袁可立苦笑,连忙解释道:“陛下,毛文龙部本来军纪就不算好,兼粮饷不足,小偷小摸之事经常发生,与当地士民屡有摩擦,若不是臣压着,当地缙绅早就要上京告御状了。”
陆东源笑笑,严肃的说道:“那如此说来,汝之解决之策,皆为糊弄朕了?汝问你,当初朕让你当这山东巡抚,是要你干什么?
一为解决百姓之苦;二为安置东江镇之难民;三为解决东江军之粮饷,此三件事,你做得如何?”
袁可立一下子就跪在地上,羞愧的说道:“臣没有做好!”
“朕此来,还要交代你另一个事,那就是宗室旁支的生计问题,宴会上你也看了,有些藩王都快和乞丐差不多了,更何况其他旁支,你告诉朕,你要如何解决?”
袁可立一下子傻眼了,这,这些事可都不是什么好解决的事啊!
“朕给你三天时间,到时你来告诉朕,此四件事要如何解决,如果想不出,那就自请辞官或者贬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