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三省是个混蛋,一个声名狼藉的混蛋,虽然他的名字很有内涵,但是他所做所为,却根本没有一点见贤思齐的意思,他做的混账事简直就是说都说不完。
林三省好赌,为了赌,他可以整天整夜不睡觉,就为了赌博,因为赌博,他老婆跑了,房子也卖给人家了,不过知情人的说法更显得他混账,因为老婆孩子房子,全被他赌输抵押了出去。
对于家破人亡的结果,林三省是根本漠不关心,他每天只考虑三件事,今天在哪里赌,拿什么赌,今天的手气会如何。
对于这种烂赌鬼,林三省的父亲如果还活着,那一定会用拐杖敲断他的腿。老头子当了一辈子书吏,好不容易赚下的家产,全被林三省给赌没了。这还不算,连家传的差事也被他给弄没了。
在明朝一代,书吏看似地位很低,不是官,但却是个世袭的职业,一般孩子大一点,长辈就会教他各种技能,如何才能在波澜云诡的官场上混得下去,这里面的内容很多。
比如说写字,这是书吏的看家本领,可以说他们写的字都非常好看,而且还是以宋体为主,这样的话,才方便上官阅览。当然,做账什么的,都是家传的本事,而且官场里许多门道都是只有这些书吏才知道。
只要不得罪上官,胆子不要太大,这就是一个铁饭碗,而且还可以世世代代的传下去。但结果到了林三省手里,就把一切都葬送了。
因为欠的赌债太多,结果债主直接堵到了官衙门口,这闹腾上几次,上官对林三省有意见了,估摸着是林三省输得多了,为了找到钱继续赌,所以在做账的时候胃口大了点,结果,被早有防范的上官一查一个准。
这结果自然是林三省滚蛋走人,上官正愁不好处理林三省,结果这家伙就自己把把柄送上,上官当然是毫不客气的笑纳,让林三省回家啃老米饭去。
赌博是个无底洞,再有偌大的家产也塞不满,以前的时候当书吏,这灰色收入是有一些的,正好够他挥霍,但是没了差事,没了经济来源,林三省的苦日子就来了。
因为林三省已经输无可输,而且还欠着一屁股债,所以,大家都不和他玩。而且他没了差事,大家对他的态度就更恶劣了,只要见到他,那绝对是要报以老拳,以前只是口头催促,但现在成了落水狗,大家都不介意痛打一下。
而且别以为打过以后就算了,放印子钱的人可是蚊子脚上都要刮油的,本着废物利用的原则,林三省被安排在赌场里打下手。本来林三省还说自己可以充当账房的,但是无奈他名声臭了,谁敢用他。
于是林三省就成为了一个光荣的大茶壶,任务就是招呼人来赌钱,在别人赌钱的时候,在边上端茶送水,偶尔充当一下托,宰一下肥羊,运气好的话,会得到一点打赏,但这钱马上就被人拿走,美其名曰充做利息。
如果没有意外,林三省到死也还不上这笔债,然后无声无息的死在这赌场里,这样的情况很多,有人想逃跑,结果被抓回来后沉了池塘。有人不甘心,和别人合谋,准备里应外合出老千,然后把债还了,但结果,就是赌场门口多了几个断手断脚的乞丐。
这天,林三省和往常一样,站在大门口观察着来往的人,他已经好久没有开张了,他脸上的淤青就是最好的证明。
当两个年轻的士子朝门口走了过来,林三省马上就激动了,这就是最好的羊牯,看两人的样子都是出身良好的读书人,这些人最好骗了,想到这,林三省连忙走了过去,热情的招呼道:“两位公子可是要玩两把?本店各种玩法都有,包两位满意!而且童叟无欺!”
这两位读书人中年长一点的人皱皱眉头,一脸嫌弃的开口道:“我等读书人怎么会沉迷于此?我们此来,是找人的!”
娘的,口是心非!听到是找人,林三省瞬间就没了兴趣,不耐烦的开口说道:“这里是赌坊,怎么会有两位公子要找的人?两位要找人去别地,这里没有!”
“我们要找的人就在这个地方!”年长者压着火气开口道。
“没有!”林三省没好气的开口。
“你!”年长者被气到了。
“乾度兄不必和这些人生气,白白落下了身份!”边上年轻的人连忙拉住了年长者。
“太冲,我就说此法不通,这等污秽之地,怎么会有我们要找的人?即使有,那这人也不堪大用!”年长者气呼呼的开口说道。
这两人自然就是张溥和黄宗羲了,只见黄宗羲摆摆手,对林三省说道:“你们这有没有一个叫林三省的?”
林三省一听是找自己的,那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他怕是找他要债的债主,所以,他很干脆的摇头道:“没有,从来没有听说过!”
张溥一阵失望,就准备走人,但是黄宗羲看林三省脸色不对,马上冷喝道:“好大的狗胆,竟然敢欺骗我们?真当我们是吃素的!去,把你们的坊主叫来!”
“我们坊主是你想见就见的?”林三省很是不屑的开口,但他的心中却是开始紧张起来,看来这次自己有大麻烦了。
“我黄宗羲还没有见不到的人!”黄宗羲冷冷一笑,直接推开林三省走了进来,一进门,就大声的说道:“黄五,给我出来!”
黄宗羲这突然的一嗓子,把里面正在酣战的人吓了一跳,一伙人全都扭头过来看,看场子的人见有人敢来砸场子,马上摩拳擦掌的拥了上去。面色不善的盯着两人,如果两人不是士子打扮,他们早就报以老拳了,这场子不是谁都可以来砸的。
“你们是什么人?”看场的头目见两人仪表不凡,马上拦住了跃跃欲试的其他人,这天子脚下惹不起的人很多,在动手之前,要好好的掂量下,不然不小心就会惹了不该惹的人。
“余姚黄宗羲!”黄宗羲看着众人,不慌不忙的开口道。
护院头目在脑子里飞快的想,这到底是哪号人物,但一直想不起来,正当他想让人把两人赶出去的时候,只见林三省脸色一变,马上凑到了护院头目的耳边说了起来。
“你就是锤刺许显纯的少年侠客黄宗羲?”护院头目有点不敢相信的问道,许显纯那是什么人?前朝皇后的外甥,锦衣卫签事,这样显赫的人都栽到了眼前这身材廋弱的少年士子手里,他很好奇的观察,这面前的少年到底把锥子放哪里了。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在下正是!”黄宗羲很是傲然的开口。
这他娘的是个狠角色啊,护院头目在心里想,一般人哪里敢冲进审案的大堂行凶伤人?也就这少年敢了!惹不起!护院头目在心中马上下定决心,这人和自己就不是一个层次的,还是不要得罪为妙。
想到这,护院头目的脸色马上就缓和起来,客气的抱拳说道:“黄公子之名响彻京城,能够莅临本地,让我等深感荣幸!不知黄公子此来所为何事?还请黄公子示下,小人也好通传!”
“在下此次来,是找黄五要一个人!”黄宗羲淡淡的开口说道。
护院一听,连忙客气的说道:“还请两位公子稍等一下,小的马上去通传!”
“一个开赌坊的,好大的架子,当初就该让城门令直接找人!”张溥有点不满的开口。
护院一听,更不敢怠慢,马上示意下人们上茶看座,然后让人赶快去通传。
“谁找我?”一个手中把玩着两个铁胆的魁梧大汉走了出来。
“黄五,你好大的架子!”黄宗羲冷哼一声,淡淡说道:“李超群认识吗?他让我来找你的,他说你一定会帮我这个忙的!”
黄五一听这个名字,马上态度就变了,连连做礼道:“原来是李衙内的朋友,失敬,失敬!”
“别废话了,你这可有林三省这个人,有的话,叫出来,我带走!”黄宗羲冷冷的说道,他其实也是很不齿这些城狐社鼠。
黄五一听,连忙陪着小心的问道:“不知两位找他有何事?”
“这也是你该关心的?赶快把他叫出来,我们还忙着呢!”黄宗羲冷冷的开口道。
“虽然二位是李衙内的朋友,但这林三省可是欠了我不少钱,总不能就这样被二位带走吧?至少得给我一个交代,这样以后在李衙内面前我也好说!”黄五摇头开口道。
“敬酒不吃吃罚酒!”黄宗羲有点怒了,从兜里掏出一块牌子扔了过去。
黄五接过一看,脸色大变,看了看两人,马上又恭敬的把牌子还了回去,然后转头对林三省说道:“林三省,收拾东西跟两位贵人走!”
“我不走,我债还没有还清呢!”林三省眼尖,脑子活,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故意拿捏起黄五起来。
“你的债两清了!”黄五连忙大声的开口说道,说完,他又垂下身子,朝黄宗羲两人露出谦卑的笑容,就像一条哈巴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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