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第二更

　　在死神离开以后，四把暗刃化为四道浊流，融入了夜色之中。

　　琼恩的身体从树上慢慢滑落，卓兰见状，立马跑了过来，把他稳稳地接在了怀里，尼奥斯和游侠们也都靠了过来。

　　卓兰不安地检查琼恩的伤势，他的肌肉在不断地颤抖，四把暗刃在他的手和腿上留下了一道道割痕，就像河流干涸以后，露出的深色的河床。他的脸变得像雪一样又干又白，抚摸起来是冰冷的。

　　“琼恩，你感觉怎么样？”

　　尼奥斯坐到琼恩旁边，这么问他。

　　琼恩没有回答，却发出来一阵莫名其妙的笑声。

　　“哈哈，哈哈……”

　　对琼恩的笑，尼奥斯不明就里，他只注意到，从刚才开始，琼恩的眼睛就一转未转，仿佛还沉浸在什么东西里。

　　因为卓兰正在引导缝合术，需要集中注意力，所以尼奥斯没有继续问话。

　　他转过头，看着卓兰的指尖，像缝衣针一样灵活地舞动，一条条绿色的魔法丝线来来回回，慢慢地，琼恩的伤口就被缝合了。由于暗刃留下的切面非常的平整，所以缝合起来，比其他情况更加容易。

　　“你们看到了没？”

　　琼恩近乎呢喃地问：

　　“看到了吗？”

　　尼奥斯四下一扫，不理解琼恩指的是什么，反问：

　　“你说看到什么？”

　　琼恩兴奋地说：

　　“死神受了重伤，这次他复原不了！”

　　卓兰忍不住了，呵斥道：

　　“比起这个，你还是先关心一下你自己吧！你险些变成一个残废，你知不知道？”

　　她当着众游侠的面，说出了这句话。

　　她的额角，滑下来一颗硕大的汗珠，她的发丝，也浸了汗水，变得晶莹发亮。

　　缝合术要耗费多少精与神，可见一斑。

　　被卓兰这么教训了一顿，琼恩也醒了。他发现自己刚才被疯狂的想法冲昏了头，表现得不像一个神官，脸上露出了一丝羞愧。

　　“对不起，刚才我……不太清醒。”

　　他低声说。

　　低矮的灌木，在冬雪的覆盖下，静悄悄的。

　　空气中还带着血液的腥臭气味，无声地诉说着刚才的战斗。

　　“算了……”

　　卓兰缩了缩寒冷的身子，问：

　　“你这只胳膊，现在能动了么？”

　　琼恩吃吃地回答：

　　“还……还不行，我使用的圣光法术反噬了我，现在，我的全身都还麻木着。”

　　卓兰略微抬头，不解地问：

　　“圣光反噬？”

　　她觉得这种事很不可思议。

　　以前，她只听说过暗影和凋零之类的危险法术，才会对使用者产生反噬。

　　“……好吧。反正，你的伤口我也已经缝合了，休息几个月，应该可以慢慢恢复的。”

　　琼恩点了点头。

　　在卓兰和尼奥斯的帮助下，琼恩试图挪动身子，就在这时，他的眼睛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忽然泛起光来。

　　“尼奥斯，你看到那个东西了吗？”

　　他变得很激动，他很想用手把它指出来，但他的手已经没力气了。

　　尼奥斯只好顺着他的目光去看，不远处的雪坑里，确实有什么东西，在火把的照耀下，一闪一闪的……

　　竟然是秘晶匕首的握柄！

　　琼恩吩咐游侠们回到自己的岗位，而后卓兰将他扶进了帐篷，尼奥斯也捡着匕首柄回来了。

　　卓兰将琼恩放在皮靠垫上，然后点燃旁边的火盆，拉紧帐篷的门帘，帐篷里，渐渐变得温暖起来。

　　尼奥斯手握匕首柄，坐到琼恩的对面，摸着头说：

　　“琼恩，我觉得这匕首柄……不太对劲……”

　　琼恩回答：

　　“是不太对劲。刚才，死神一碰到它，它就突然爆炸了。”

　　但让尼奥斯感到奇怪的，显然是另外一点。

　　“我说的是……这个握柄上刻的符文，不对劲。之前，我们看的时候，它明明是没有的……”

　　卓兰耳朵一动，转过身来，问：

　　“什么符文？”

　　琼恩也想问这个问题。

　　尼奥斯的蓝眼睛凝视着匕首柄，一会儿过后，他说：

　　“这个符文，叫做‘湮灭之触’。它和‘罪者棺木’一样，都属于禁忌符文。”

　　卓兰和琼恩想看一眼，表情都很震惊。

　　“那……它的效果具体是什么？”

　　尼奥斯闭上眼睛，仔细回忆那本符文书里的描述，说：

　　“这种符文，利用元素对冲，制造爆炸。”

　　卓兰思索着，接道：

　　“元素对冲……是指像水火不容、光暗不容那样的关系？”

　　她之所以会困惑，是因为虹城的书籍里，一般都不描述这种复杂的关系，她接触的更多的词，叫“排斥”，或者“中和”。

　　尼奥斯点点头，说：

　　“你说对了一部分，但元素对冲，并不是简单的排斥关系。只有向外界释放能量的元素排斥过程，才能被称为对冲。不产生能量的，那就仅仅是排斥而已了。”

　　卓兰听懂了一些，接道：

　　“但是，好像很多符文都能运用这个原理吧，湮灭之触又有什么特别？”

　　尼奥斯的脸色，忽然变得不安了。

　　“特别的地方，恐怕是太多了……”

　　琼恩和卓兰都听着他讲，尼奥斯转动着手中的匕首柄，分析道：

　　“第一，为什么死神一碰到它，它就产生了爆炸？我想，是因为死神的身上散发着精炼的暗元素气息，他与符文中的元素产生了对冲。”

　　听到这里，琼恩问：

　　“问题是，仅仅是接触暗元素，就能产生如此强大的爆炸，有什么元素做得到？还是说，是因为这个符文本身太强大了？”

　　只有这两种可能，一种是元素强大，另一种是符文强大。

　　对此，尼奥斯这样解释：

　　“你的问题，要从符文的第二个特别之处来回答。你们想想，为什么这个符文以前我们没看到，现在却有了，是有谁中途偷偷刻上去的么？”

　　“不可能，”琼恩肯定地说：“我在和死神战斗那时，都还没有这个符文，总不至于是死神自己画的吧。”

　　“所以，”尼奥斯立刻说：“我认为这个符文，本来……是隐形的。”

　　“隐形符文……”

　　琼恩和卓兰忐忑地念叨着。

　　“然而，我在符文上面，却没有看到能起到隐形作用的常见符号，即便它是禁忌符文，也应该遵守‘符文描绘’的原理。我估计，真正让符文隐身的，不是它本身，而是……”

　　琼恩和卓兰几乎异口同声地回答：

　　“是元素。”

　　所以，真正强大的东西，不是符文，而是一种神秘的元素。

　　其实，想到这里，尼奥斯三个人，隐约都已经知道了答案，只是这个答案太过惊人。

　　“奈安利斯元素，更通俗的叫法，是神之元素。”

　　这种元素的特点，就是能在稳定时保持隐形，它被称为神之元素，所以在凡人面前，它永远穿着一件透明的斗篷，从不显现真身。

　　神之元素，一般人并不知道它的存在，但对琼恩他们来讲，它并不陌生，因为他们信奉英神，而且经常得到他们的帮助。

　　这个世界，存在着“信仰规则”。

　　通过与神灵建立“信仰”关系，人们就能向他们祈祷，只要足够虔诚，他们所想之事，就能传达到神灵那里，然后，神灵就会给信仰者跨越位面的帮助，给他们一些只有神灵能给的力量，这就是“信仰规则”。

　　琼恩曾经就得到过英神们的帮助，因此知道了奈安利斯魔法的存在，神之元素的存在。

　　然而，自从灰烬之战结束，英神们就不再降下祝福了，他们似乎变得更加谨慎。

　　因此，神之元素也就渐渐销声匿迹，直到今天，它重新回到了琼恩他们的视线之中。

　　“还有一点，我不太明白。”

　　卓兰用手指抵着下巴，问：

　　“为什么奈安利斯元素碰到暗元素，会发生强大的爆炸呢？”

　　尼奥斯回答：

　　“现在看来，也许是因为……神之元素，能和大对数普通的元素发生对冲……”

　　卓兰和琼恩回忆起以前使用奈安利斯魔法的种种，发现事情恰巧如尼奥斯所说。

　　只是有一些不同之处，琼恩提了出来：

　　“可是，以前的奈安利斯魔法都是很温和的，怎么今日变得这么危险？”

　　对此，尼奥斯只能回答：

　　“因为使用方式的不同。同一种元素，在善意的催动下，和在恶意的驱使下表现的是不一样的。而湮灭之触，显然是为了破坏而存在的。”

　　三个人忽然安静了下来，他们好像又想到了一块儿。

　　琼恩喃喃道：

　　“想杀死死神的……是英神？”

　　本来，揣度神灵的想法，非常不合适。

　　但因为神之元素的出现，问题被自然而然地引向了他们。

　　“不知道，”卓兰说：“但假如他们真想那么做，作为他们的代行者——议团长，他为什么不把计划告诉我们，而非要采取这种见不得人的方法呢？”

　　尼奥斯接道：“想要知道这一点，我们还得更了解死神才行。”

　　琼恩于是从靠垫上缓缓地立了起来，说：

　　“既然如此，今晚，我就跟你们讲讲战斗中发生的怪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