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还在大厅面见宾客,穿着牙色长衫的男子就等不及了,在后头来回踱步。端着茶果回来的师弟就不耐烦了:“哎呀二师兄你别在这儿转悠!要进去就进去,不进去也别在这儿转悠,转的我头都晕了。”
被称作二师兄的男子把师弟拉过一边:“来来来,六师弟,你和我说说,里边儿什么情况?”
“不就是天巽派的一寒长老和师父在谈事情嘛。”
男子继续问:“那个一寒长老长什么样啊?是不是花白胡子老头模样。”
六师弟想了想:“大概也就五六十出头的模样吧,没有这么老。”
男子一边探头:“他们都聊什么?”
六师弟有些不耐烦:“阿泉师兄——你别碍着我好不好,你想知道你自己去偷听嘛。”
阿泉白了他一眼:“丰贤,师父要是愿意让我们听,就不会把我们都赶出来了。他既然不想让我们知道,我们能偷听得了?”
丰贤挠了挠头:“说的也是,诶刚才门外又来了个女子,说是子归阁的。”
阿泉惊:“子归阁!走走,看看去。”
二人迅速赶往厅外,果然见到一十分美貌女子待在门外,一身水绿衣裳,秀眉俊眼,翘鼻微挺,玉梳挽入发中,十分端庄的样子。丰贤简直看呆了:“哇,听说他们都才貌双绝,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
阿泉也有点看痴了,赞叹:“果真美。”
这时从屋里走出来一个男子向她比划了几下,把她带了进去。丰贤抱怨道:“怎么走啦!”
阿泉也抱怨道:“岳正怎么能进去啊?”
丰贤:“谁让五师兄是师父最得宠的徒弟啊。”
阿泉白了他一眼,转身对着丰贤学着岳正的样子比划了几下:“我们要是也这样,啊,啊,啊,师父也让我们进去了。”
阿泉正投入比划的活灵活现的样子,背后却忽然被人拍了下肩膀。
丰贤:“五师兄——”
阿泉转头吓了一大跳:“吓我一大跳!”
岳正对着他又比划了几下,意思是:这时候,师叔该找你了。
原来不知不觉已近申时。
“糟了!”阿泉赶紧跑了过去。
“阿泉!阿泉!阿泉!”
“肖斌英——!”
“二师兄!师叔又在叫你了!”
“来了来了来了!”肖斌英快步穿过长廊,老远就看见白发老者坐在瓦房外手舞足蹈。
他偷偷溜到老者身后,拍肩:“嘿!师叔!”
老者刷的一下回过头,手提的一个重玩意就那么径直甩了过来,一下子打到肖斌英的鼻梁。
“啊啊啊!”他捂着鼻子一下蹲在地上:“你也太狠了,我不就是吓你——”还没说完,他一睁眼就对上师叔的双眸。“哎呀师叔你凑那么近干什么!”
他躲开又吃力站起来:“要是毁容了我就——”师叔没理他,又低头继续摆弄着手上的小玩意。“——我就我就找不到您师侄媳妇啦!”
师叔似乎根本没再理他,全神贯注地在研究手上那个东西。肖斌英绕到他面前才看见,原来是个铅锤。怪不得那么——疼。
想着他就要夺过来,师叔却拼死不从。
“师叔!你放手!放手!太危险了!”
肖斌英感觉他把吃奶的劲儿都快用完了,那铅锤还是纹丝不动。
“二师兄!二师兄!”突然又有人叫他。
“干嘛!没见着我忙着呢嘛?”
弟子回道:“后门有个脏兮兮的人找你!”
肖斌英怪道:“脏兮兮?脏兮兮找我干什么?”
弟子又道:“老半天了,怎么轰都不走,说是你朋友!”
“我朋友?”
肖斌英一松手,白发老者就向后倒去,刚要触地时自己一个撑地,跳了起来。
“去吧,快去。”白发老者催促他。
肖斌英撇了撇嘴,“好吧,我一会儿就回来。”
卢州,梧桐门。
午时刚过,扫地弟子在版门前,埋怨道:“前门烧香,你却到这偏门来找人。”隔着门对方说了些什么云云,但听不大清楚。
“请问可否将门打开?”他又敲门。里边的人还是扭扭捏捏,道:“别急,等二师兄来了再说。”
“你们的师兄可真叫肖斌英?”
“废话!”扫地弟子十分不耐烦,旁打水弟子问他为何不开门,扫地弟子白了他一眼:“那男的蓬头垢面的,从头到尾没一处好衣物,又非说认识大师兄二师兄,你说师兄会认识这样的人吗?这段时间不太平,多个心眼准没错!”
说罢,肖斌英这便赶到。
门吱嘎一声开了,方见一垢面男子,青丝凌乱,血迹斑斑,一身零丁,仅有两把剑。
“——你是?”
薛南一听这熟悉的声音,霎时转过头,见他一身牙色窄袖长衫,袖口用茶色丝线绣着腾云祥纹,茶色长靴扎在布靴中,束发头顶。模样依旧与他记忆中相差无几。
“阿泉!”这一声他几乎快要哭出来。
肖斌英愣了三秒,仍不确定:“…佳袭?”
薛南使劲咽了口口水,把眼泪憋回去,又强露出个笑容:“哈。好久不见。”肖斌英上前捋了捋他的头发,方看清他的面容。
熟悉的剑眉薄唇,只是不知多了多少倦意,面色发白的肿着。
“走,跟我进来!”他拉起他的手就往里带。他却愣在了原地。
“走啊!”薛南抬头痴痴地看着这诺大门派,迟疑了三分,才跟他进去。
早听闻这梧桐门是皇家庙宇,供奉的是国兽凤凰。若不是走投无路,薛南想大概他也不会绕路来此处。这里甚比他想象的要气派更多,香火也络绎不绝。
“短短两年没见,怎么搞成这样了?你那铁块师父终于舍得放你出山了?”薛南从屏风后面出来,刚换了身干净衣服。
“我这件衣服你穿很合适嘛!送你了!”
薛南走到镜子前一瞧,外套白衩,半臂褙子,青白竹纹边,内是一身青装。
肖斌英亦走到镜前,看他愣在原地,狠狠地拍了下他的肩:“嗯不错,精神多了!和我这身儿看起来也搭了!”
“多谢。”他说话似有些疏远。
又顿了半晌,忽道:“师父……被人害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