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那些离婚的人们 于叔的世界
作者:我爱狐狸皮大氅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四十七岁的于洋依然目光深邃,额头上的痕迹没有表情时不那么明显,下午四点的阳光落在咖啡店朝西的玻璃窗边。黑色的闪耀的体面的光泽的t恤,深宝石蓝牛仔裤,h字母的棕色皮带。皮鞋挡在了桌底,应该也是有着高档的光泽。

  我认识他差不多二十年。他是我爸妈家邻居,很早就没有母亲。父亲当时是分管企财的副局长,二十几岁的于洋烫着卷发,好像都是黑短袖,色彩浓郁的牛仔裤。黑着脸。人长得也黑,眼睛深邃得有些吓人。如果不是黝黑的皮肤总带着油亮,让人觉得不够干净。五官和气质都有些耀眼。

  九十年代末,财政局副局长是多有权势从他家楼下从不间断的送礼的车可见斑驳。四楼是最好的楼层,他家又是整栋楼最好的朝向,于洋上小学他爸爸就已经是副科。不过他和他妈妈一个姓,还有个姐姐。几年前就嫁人了。听说在外国。

  于洋和他父亲关系冷淡。但我妈妈说他爸爸给他弄了两三套别的什么单位的房子。怕别人知道让他一直住在家里,我们家分在楼上完全因为顶楼吸热,就算楼上楼下,也没有邻居加同事的熟络,我爸爸只是个不着调的维修部门科级干部,因为会修电视,到底还是去过他们家几次,说是全套家电进口的,dd不会用,以为坏了

  冰箱是三洋,有一个晚上雷电导致小区电路串了高压,俗称打坏了,因为楼上楼下,就让我爸帮忙修,于是我爸爸这个前基层广播站播音员帮他把冰箱弄好了,出门时硬塞给我爸两条中华,我们家没人抽烟

  九十年代会修家电是很招人欢迎的,毕竟还没有无所不在的售后,想修电器,嘿嘿,自己抬下楼,还要找到商场排队等候

  有一次我爸爸从他们家叫我送工具,门开着我爸爸在里边,我就拿着电工盒走了进去,于洋好奇的站在我爸爸身后,白色的奔腾电脑已经被拆开,我把盒子交给我爸爸,于洋看看我,点了点头,我觉得应该立马回家了,尽管我对他家的电脑机型感到好奇,于洋居然客气的送我出门,递给我一罐光明乳酸奶,我急忙摆手,红着脸,“我不喝酸奶的!”

  他笑了起来,“不用客气,我看过你喝酸奶,在楼道里,和一个高个男同学一起吧?”

  我愣在了原地,愚蠢的小声说了,“那个是达能,我只喝进口的。”

  他哦了一下,我想起我妈妈说他们家收礼的事儿,觉得需要解释点儿什么,于是我更加愚蠢的说“我爸爸有专利,我们家,算是有钱的吧”

  脸红的发刺,都不知道怎么上楼的事实上我们家从来不是有钱人,零食我吃旺旺和天喔,其他的确实都是进口的,因为觉得外国的好吃(小贱人,真矫性)。

  后来在楼道里遇见,他会和我说没什么原由的一两句,譬如突然问我最近考试怎么样?爱不爱学习云云我总是愣愣的胡乱回应。

  高三下学期他家搬走了,因为他爸爸快退了升了级别,分了更大的房子,我就在没见到他了,直到我在律所工作的第二年,师傅派给我一个单子,经济纠纷,我成了他的代理人。

  见面都有些意外,他几乎没有变化,除了卷发变后梳,他盯着我看了看,“你是不是——你爸爸会修电视?”

  我点头,“住你楼上的丁毅。”

  “变干脆了?”他笑起来,“老伍(我师傅)推荐了你,本来我还有点儿不放心,既然是你,给你个鼓励。”

  我没就这个话题说下去,直接分析证据,外围调查线索也交给了他,“三角债是比较复杂,现在有证据证明第三方具备偿还能力,这个第三方,其实是,财政部门的熟人。”

  他点点头,“试试吧,老头子退休有些年了。”

  “单一依靠法院判决,后期恐怕很难执行,我们会在法律范围内尽力帮你争取,案外的,靠你自己。”

  同男性客户约谈,简洁、强势,不期许工作以外的事情发生,我的职业也是培养和锻炼个人能力,不是为了钓金龟婿。

  做生意的男人不大喜欢我这种性格,当然,那种喜欢是作为对异性的判断,单纯谈交易,简单干脆最好,诉讼代理,本质也是交易。

  后续他自己找了关系,执行很顺利,他的经济纠纷特别多,那个时期很多贸易公司也都是买空卖空,有两年我经常帮他打官司,直到我离开律所,他还会因为诉讼找我。

  给我的报酬也不错,有时也会吃吃饭,对他的情况渐渐熟悉,毕竟是原先的邻居,容易建立信任。

  年轻时追逐时髦的一个人,三十五岁不到投资理念陷入保守,后面基本就是靠出租店面支撑越来越不上路的贸易公司,但我猜他家里至少十几处房子店铺,并且,可能有两个身份证,甚至更多。

  中间帮他解决了两次婚姻诉讼,他的第一任妻子是财政局另外一位领导的女儿,长相气质不如他私下“交往”很久的艺术团女演员,他们在孩子三岁时离婚,留给女方他们结婚住的那套房子。

  没多久再婚,因为他爸爸再也干涉不了,那位等待已久的女演员成为他心爱的妻子,遗憾的是,等待十年转正的爱情,又在他应酬稀里糊涂被扫黄通知家属后,破碎!

  女演员并非完全依仗男人的菟丝,人家早就接走儿子,只拿了存款甚至没要什么房产,离婚、辞职、福建kt表演一气呵成,那是个允许传奇的年代!

  我帮他打抚养权官司,失败,就算判给他又如何?去了福建也没找到那个女人和孩子。

  一转眼,差不多又是十年,一两年,偶尔会帮他处理一些租房合同方面的问题。

  这次,是因为他看上了一个二十七八的职业经理人,按他的说法,很久没有正经和女人交往,想让我对他的财产做个规划,毕竟他有两个法律上的子女,尽管,最近十年,几乎一个也不曾见面。

  我才知道他有四个身份证!二十六套房屋、店铺!

  “于老叔(他父亲已经过世,最近几年我已经也改了对他的称呼,不再叫于总),我有个建议,您看您这打扮,您这条裤子,这颜色,一看就是刘德华那年流行的,早这么判断,您这浑身上下立马能算出价签儿,您说这二十六七的职业经理人吧?窃以为,阅人无数,毕竟这个年纪了,现在的年轻人出道早。”我忍不住笑了起来,算算自己十六岁的时候——

  “你爸爸有专利,你们家挺有钱。”他也笑了,半低着头又抬起来,“那姑娘,看起来,有点儿像你。”

  “呦,快拉倒吧,要真有点儿像,拜托您别上当,就我这样的,满肚子心计,您老了,算不过去。”

  于洋点头,“是啊,我真后悔,这辈子我就爱过一个人,说走就走了,我就纳闷怎么也找不到她,也许真像他们说的,给台巴子包了,连儿子也找不到了,太失败了。”

  那双幽黑的眼睛似乎有些潮湿,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估计就像他猜的那样,孩子跟女演员妈妈一起改了身份,毕竟从前身份信息管理混乱,可惜了他的这么多房产人家没要,不过估计也不知道,两次打离婚官司他有多少房产也没跟我交底

  我看不懂于洋的世界,他四十七,感觉被“年轻的”马爸爸彻彻底底out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