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生存手札 第79章 女皇
作者:小檀寺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script>敬王撇下了崔如眉,朝着杏子林荫深处行去,直看到了林中竹屋才停了下来。他步入竹屋,却见张礼公公换上一身便服,双腿盘坐在蒲团上。

  见到他,张礼公公忙站起来,朝着敬王躬身欲拜。敬王一手扶住他,笑道:“你我之间,何须如此多礼。”

  张礼正色道:“奴才自小便净身入了宫,是无根之人。若非王爷,奴才当初早就死了。”

  “不过是举手之劳,何足挂齿。”敬王云淡风轻道。

  张礼公公道:“王爷举手之劳,于奴才却是大恩。”

  先帝只有女皇一个女儿,儿子却多不胜数。这些皇子个个眼高于顶,何尝把阉人放在心上。

  唯有敬王,温和有礼,即便是对太监宫女,他也未有半点轻视之意。当年小张礼被选到女皇身边做玩伴,人人都当这是泼天的富贵前程。张礼心中明白,女皇的玩伴那么多,能够走到最后的却少之又少。

  他在一群小太监中年纪最小,性子最温吞,又不喜争强好胜。饶是如此,他也被陷害过几回。

  那日冬雪皑皑,他被剥去了棉衣,只留一件单薄的寝衣,被罚站在凝成冰的太液池上。雪花覆在他的衣裳上,湿漉漉的寝衣被寒风吹过,便结成了冰棱子。

  他冻得浑身发颤,温热的肌肤早已没了温度,血液都似凝固了一般,张礼迷迷糊糊的想,恐怕他活不成了。

  敬王那时年纪小,也不爱多说话,身后跟着几个小太监路过太液池。张礼双眼模糊,只看见一位少年身着狐氅,玉冠轻裘,他柔和的嗓音传如张礼耳中:“那是谁?”

  “是皇太女的伴读。”

  张礼心中顿时生起一丝隐秘的希冀,若是贵人怜惜,说不准他便得救了。敬王只是颌首,便离开了。

  张礼心中绝望之际,有小内侍过来,说是罚完了。后来他暗中打听,才知晓是敬王去了皇太女宫中,随口提到:“皇姐,你宫中的寒梅开得真好,是哪个奴才打理的?”

  皇太女自然不记得这些琐事,她身边的人回答:“是一个小太监,叫张礼。”

  “皇姐身边的人,真真与别处不同。便是个小太监,竟然也是玲珑心肠。不如唤他上来,为我们说一些梅树的品种,解解乏?”敬王啜了口热茶,望着窗外的寒雪道。

  这般的小事,皇太女自然会答应。她身边的宫女下去,不消片刻,便回来禀报,原来那张礼小太监在扫雪时,撞上了别的太监。这原本也不是大不了的事,可是碰巧那太监手上端着皇太女的衣裳。

  张礼弄脏了皇太女的锦服,因此闯下大祸,才受了内侍的惩罚。此事张礼心中清楚,他是着了别人的道。

  皇太女也不是性情暴虐之人,当即便免去了张礼的罚。

  若不是敬王,小张礼恐怕早就死在那年。更别提,敬王暗暗着人给他送来热水与药物的恩情。

  张礼想到这,心情有些激荡。他阴声道:“王爷,奴才今日来,是有事要说。”

  他便将那国师江楼月夜宿女皇寝宫的事说了,敬王手按在他肩上:“辛苦阿礼了。”他语气低沉,有种男子气概,令张礼手抖了一下。

  敬王单独与他说话时,从来不提公公二字,着实是礼遇着他。

  “阿礼,我一向拿你做知己。你需记住,切莫将自己陷入危险之中。”敬王含着笑,嗓音里带了些怜惜。

  张礼公公低下头,眼眶微红。他心中却暗暗打定主意,士为知己者死,他心甘情愿为敬王出生入死。

  敬王见他情态,心中满意至极。有张礼在,他对女皇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且此人对他十分忠心,便是那崔如眉文中隐喻藩王之祸,张礼也一一来向他禀报。

  且说张礼公公与敬王说完话,便返回了皇宫。他换上了内侍的衣衫,往书房去伺候,却见到一位宫女正站在书房外张望。

  张礼不悦,低声斥责:“规矩呢?”

  宫女双手合拢,膝盖略弯:“张公公。”

  书房内便传来了争执声,是女皇同父同母的弟弟肃王的声音。

  肃王道:“皇姐,你不喜欢?”

  “喜欢?”微云坐在龙椅上,几乎想将手中的水晶镇纸扔向肃王脸上。她刚下朝,肃王就急匆匆地进来找她。

  “皇姐,我见你最近忧愁难解,恐怕是因为皇夫之事而烦心。我便精挑细选,带了些人给你解闷。”肃王挤眉弄眼,一点也没看出微云不悦的神色。

  肃王说的人是十几位少年,他们瘦削肤白、面容姣好。这些少年郎唇红齿白,时而垂首含羞,时而抬头,向微云送来盈盈眼波,让微云心中鸡皮疙瘩骤起。

  微云一脸无奈,肃王却道:“小柳,脱下衣裳。”

  一时间,少年们嫉妒的目光锁住了叫小柳的少年。那位小柳踏出一步,以迅雷不及掩而之势扒开了衣衫,露出一大片肌肤。细腰、长腿……

  肃王道:“皇姐,小柳别号‘细腰君’,便是因为他腰肢柔软,耐力极好。”

  “还有……”肃王尽心解释。

  微云手中的镇纸扔了出去,落到地上,碎成两段:“够了,滚出去。”

  众位少年瞧见女皇震怒,顿时收敛了笑容,战战兢兢地退下了。

  这些人就是肃王的献礼?亏她还兴致大发,期待至极。

  肃王委屈道:“皇姐,你小时候发下宏愿,要睡遍天下美人?那时候母君还殷切地牵着你的手,说你有她的风范。”

  也不知肃王到底是真蠢还是假蠢,总能做些令她哭笑不得的事。肃王道:“难不成你竟然心悦那与舅母干出丑事的苏子陵?不可,万万不可。”

  肃王高声:“苏子陵的事,已经传得沸沸扬扬。皇姐何必将一颗心放在他身上?除了他,难不成我巫咸国还找不出别的青年才俊吗?”

  二人说话之际,门外张礼公公道:“陛下,国师大人来了。”

  江楼月隐隐约约听到了……苏子陵……一颗心……放在……,他神色淡淡,心中却翻起了滔天波澜。

  却说国师江楼月入了书房,肃王还瞪着眼,脸红脖子粗地生闷气。江楼月温和一笑:“陛下,肃王。”

  肃王气闷道:“国师来的正好,你劝劝皇姐,她一心一意想立那苏子陵做皇夫,我实在劝说不动。”

  微云目瞪口呆,肃王实在是个人才,他一人便可演绎出缠绵悱恻的戏剧。她至始至终也未提苏子陵半句话,却偏偏被他揣测成这样。

  江楼月思忖苏子陵,此人是今年的探花郎,他相貌平平,不过是有些辩才而已,这样平庸的人怎会值得女皇上心?

  他以拳抵唇,咳嗽几下,与肃王道:“那苏子陵品行不端,如何能做皇夫?女皇不必着急,我心中已有一人,与女皇八字相称,品貌相得。”

  他说出此话时,毫无迟疑,言之灼灼,似乎真有此人。肃王问:“是谁?”

  江楼月咳嗽道:“天机不可泄露,你且等着。”

  江楼月将肃王送走后,微云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江楼月耳际爬上一丝红晕,似乎女皇看透了他的心思。

  他移开目光,低沉问:“陛下召我何事?”

  微云正襟危坐,肃然:“国师,朕曾赐你随意出入皇宫的令牌,而今想来,颇为不妥。”

  自唐九出现后,微云心中不安至极,若那令牌还在江楼月手中,恐怕总会为唐九所用。

  江楼月一愣,心跳快了些,回答:“既然如此,陛下令人去我府中取就是了。”他垂下眼睫,心跳的愈发快,只觉得手足冰凉,快喘不过气来一般。

  江楼月双眸黯淡,视线变得模糊起来。他头晕目眩,竟“扑通”一声,往地上栽倒。微云听到声响,从龙椅上站起来,提起墨色龙袍衣角,跑到了江楼月身边。

  江楼月紧闭双眼,呼吸浅淡,面容惨白至极。

  “国师。”微云唤他,见他毫无动静,她心慌道:“来人,传御医。”

  微云手指探到了他鼻下时,江楼月忽然睁开了眼。微云道:“国师,你方才怎么了?”

  唐九几乎落下泪来,却学着江楼月的语气,淡淡道:“陛下,臣不过是旧疾犯了,不必劳烦御医。”

  微云关切问:“还是请御医诊脉,朕才会放心。”

  唐九哽咽了一下,浅笑道:“陛下忘了,臣会医术。”微云见他固执己见,便忧心忡忡地住了口。只是她不敢再提令牌之事,怕江楼月又莫名昏倒。

  微云暗想,唐九只会在江楼月喝醉了酒才出现。只要江楼月不饮酒,她不收回令牌也可。她又提了一次:“国师,莫要饮酒。”

  唐九手指掩在袖中,死死地掐住自己手心,他面容温和:“臣记住了。”

  就在此时,张礼传的御医到了。张礼弯腰垂头:“陛下,御医在外等候。”

  微云担忧道:“国师。”

  “谢陛下关心,臣无碍。”唐九眼中带着执拗与认真。

  微云叹了口气,对张礼公公道:“既然如此,便罢了。”她眼睫微翘,唇间含着笑意。

  她又对着不相干的人笑了,唐九眸中阴云密布,心中暗潮涌动。

  唐九手掌挥了一下,似无意间地碰了碰张礼的手背。他抬起头时,却露出一双盛满星辰,干净温润的双眼,轻轻浅浅地凝视着微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