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安乐 第26章 行刺案19
作者:孺江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当晚,玲珑躲开府中下人,穿上斗篷,在小翠的帮助下从角门离开秦府,一路顺畅地来到了开封府。

  她并不知道这一路都有人暗中保护她,还以为是老天保佑,既没让辽人发现,也没有被秦府家丁看到,是老天给了她一线生机。

  这也让她更坚定地想要见到包大人了。

  等玲珑到了开封府,一见包大人眼泪就下来了,连忙下拜,激动地把自己知道的事情一股脑地倒了出来,越紧张语速就越快,也幸好包拯阅历丰富,竟然也能听得懂,没有打断她的话。

  玲珑激动之余也在讲述的时候渐渐恢复了冷静,说起话来也越来越有条理,她将密信的事原原本本地说了,还说了些自己的推测,最后落落大方地拜了拜,再不见之前的仓惶紧张。

  包拯心中暗暗点头,看来玲珑这个丫头只是一时踏错,她在心性与决断上甚至比她的表姐要好一些,这样的聪明人自然值得拉一把。

  “你起来吧,公孙先生已经着手翻译你带来的那封密信,本府却还有些问题想问你。”包拯说。

  “大人请问,玲珑定当知无不言。”玲珑敛眉道。

  包拯:“玲珑姑娘,既然那封密信对辽国七皇子如此重要,为何会落入你的手中?”

  玲珑摇头答道:“这点,民女也不清楚,只知道前阵子有一段时间耶律勿看上去有些急急惶惶,似乎在担心什么事,而且也不去那些花街柳巷了,只在行馆与秦府这两个地方待着,还将那封信交给我保管,说无论如何不能告知第三个人。”

  包拯捋了捋胡须,推算一下,那段时间正是耶律勿的江湖组织被识破的时候,那阵子耶律勿怕有人将此事告诉赵祯,从而有性命之忧,所以才有些慌了神,把这么重要的信件给了玲珑。

  只是事后他想再拿回来,就不容易了。

  玲珑也不傻,她冒着性命危险替耶律勿保存那封信件,可不是为了让耶律勿过河拆桥的,所以她说必须等她嫁给耶律勿以后才能拿出。这其中也有秦夫人抢先发现并拿走了那封信的缘故,不过这也能看出玲珑还是有些急智的。

  “大人。”这个时候,公孙策已经将密信上的契丹文解读完毕,在包拯耳边小声说了两句。

  “玲珑姑娘且先坐着,本府去去就来。”包拯冲玲珑点点头,和公孙策一起去了后屋。

  片刻之后,只有公孙策一人出来,他对玲珑说:“姑娘如今处境危险,不如暂时留在开封府,在下已让下仆收拾好了客房,还请姑娘随在下来。”

  玲珑自然很感激,如果包大人还要她回到水深火热的秦府,她也不是不愿意,只是难免会失望。

  公孙策见她一副又悲又喜的模样,不由安慰道:“姑娘莫要担心,秦府那边,暂时不会怎么样的。”

  玲珑自嘲地笑:“如今府里上下都在为老爷服丧,哪里人会关心我去了何处?”

  “如此一来,倒也不坏,等他们发现你不在时,大人的计划就差不多要收尾了。”公孙策微微一笑。

  “包大人有何计划?”玲珑自觉失言,忙抿了抿唇,“对不起,这不该是我过问的。”

  公孙策也不介意:“无妨,姑娘不必担心,大人自有妙计。姑娘若是觉得寂寞,正好开封府内还有新住客,正可互相做伴。”

  公孙策说的新住客,并不是大理世子。毕竟大理世子受伤的原因不明,不宜表露身份,甚至与外人接触。

  他所说的,是如今正被朝廷通缉的张宏祖。

  “是你?!”还不等公孙策为玲珑介绍,她就已经看见站在月下手捧书卷的张宏祖了。玲珑不由惊叫:“你怎么会在这里!”

  张宏祖是怎么来到开封府的?

  这个过程其实还挺崎岖的。

  却说那日庞昱派人在蓟州境内秘密搜寻张宏祖,仍是慢了一步,被人打晕带走的张宏祖随后被丢到一个小县衙当中。

  幕后之人买通了当地县令,于是晕晕乎乎的张宏祖被丢了一头一脸的所谓“证据”,把杀人罪名强行按在他的头上,连申辩都没有,直接判了个午时斩首。

  像这种刺杀朝廷命官的罪名,最起码也要把证据和供词提交给开封府,由开封府做出判罚,没想到当地县令视律法如儿戏,秘密开审张宏祖,又想秘密行刑。

  要不是古时砍头有很多讲究,比如一定要在正午阳气最重的时候砍头,否则张宏祖只怕会当场毙命。

  幸好,那几个时辰拯救了张宏祖的性命。

  庞昱的贴身侍卫冷孤独(自从白玉堂来了以后,他就不再是‘贴身’的了),原先是江湖中人,他拜的师父在三教九流中都有些人脉,蓟州自然也有,冷孤独让他们留意蓟州境内不寻常的事,还真被那些江湖人士发现了端倪。

  边境的小县城是很少有秘密的,因为这些地方时不时就会有战事,哪怕没有公案,县衙的大门也要开着才行,不然出了什么意外,县令们难辞其咎。

  然而关押张宏祖的县令做贼心虚,审问张宏祖的时候就关闭了县衙大门,只想等第二天午时砍落人头之后再开放,以免中途出了什么事故,让煮熟的鸭子飞了。也是幕后之人许诺了他不少好处,给县令编织了一个美梦,否则县令还不敢这般擅自主张。

  只是美梦还没做完,冷孤独就找到了张宏祖,并把他从大牢里救出来了。

  张宏祖罪名尚未洗清,只能偷偷的带走,庞昱好人做到底,把他打包送到了开封府。

  而经此一劫,张宏祖对安乐侯的那点敌意也烟消云散,知无不言地把自己被人打晕后的遭遇都告诉了庞昱。

  那县令发现张宏祖和幕后之人给他的“证据”都丢了,竟然因为害怕被幕后人算账,连夜收拾细软弃官而逃,最后被人发现扭送了当地官府,这又是后话了。

  且说送走张宏祖的第二天,庞昱就找上了韩的大帐。

  彼时韩正和几名心腹开作战会议,毕竟辽人还陈兵边境,不知道他们下一步想怎么做,他们必须有备无患。

  见到来人是庞昱时,韩其实心里有几分不喜的。

  朝廷官员遭人刺杀,凶手还是他们带来的人,论理和他韩没有任何关系,可偏偏这些人都在他的保护下,至少他的兵在凶手逃跑时没有发现,所以他身上也有一部分责任,而连日来都搜索不到那名凶手,让他大将军的威名有点挂不住了,朝廷来的那些官员又对他有些埋怨,这些韩都不能当做看不到。

  遇事就把责任推给别人,平日里又狗眼看人低,韩能对那些朝中来人有好脸色就怪了。

  而且安乐侯年少不知事,非要强调有两名刺客,平白增添众人的担忧,对案情没有半点好处。

  所以在看到庞昱后,韩只是掀了掀眼皮:“安乐侯所谓何事?若不是什么要紧事,还请安乐侯不要随意接近大帐,若有军情泄露,论罪可不是打打板子就能过去的。”

  “我自然是有要事来见将军,还请将军屏退旁人。”庞昱说。

  韩皱了皱眉:“有话何不当着大家的面说?”

  “此乃机要之事,只能对将军说。”庞昱八风不动地回答。

  韩心中更加恼怒,但碍于对方身上有爵位,又是庞太师之子,只好耐下性子遣走了其他人,又对庞昱身边的白玉堂瞪了一眼,怒极反笑:“安乐侯说有要事对本将军说,我遣退了所有人,安乐侯身边的这个怎么不遣退?”

  “他是我的朋友,并非旁人。”庞昱简单解释,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和韩周旋,直接道:“将军先别生气,等你看过我带来的东西后再气不迟。”

  韩冷哼,脸色不好,却仍给了侯爷一个面子,“这是什么?”

  庞昱递上一个不起眼的包裹,缓缓展开,里面是染血的剑,还有一件沾了血的外袍。另有几封书信,是模仿张宏祖的字迹给秦鹏年写的,大意是未来女婿答应会做到什么什么事,请老丈人把女儿许配给他的恳切之词。

  “这……这些是?”韩皱了皱眉,他自然不会看不出这些是张宏祖的罪证,但那把凶器他已经让人严加看管了,如果庞昱要拿走,看守的人也会知会他一声的。“安乐侯这是何意?”

  “这些东西,并非出自军营,而是从蓟州县内的府衙搜出来的。”庞昱看了一眼韩将军的表情,又说,“更匪夷所思的是,那县令的大牢里竟关着咱们遍寻不着的张宏祖,还打算隔天就秘密将其斩首。”

  “这……?!”韩再蠢,也明白过来,一个县令绝对没有这般擅作主张的胆子,而且一个逃犯也不可能将他杀人的证据都带在身上,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自己是杀人犯吗?

  这时,一旁的白玉堂懒洋洋地开口道:“剑确实是杀人的剑,剑上的血也应该是秦鹏年的,只因制式相同,我们以为只有一把剑,其实是两把。若大人不信,可遣人去查一查,看看那把凶器还在不在账内。”

  不用去查,韩也知道是在的,他对秦鹏年的死也是耿耿于怀,所有的证据都保存得好好的,除了秦鹏年的尸体送回汴京交给家人安葬以外。

  “为何要备两把剑?”韩不明白。

  “自然是为了能更快杀人。”白玉堂看韩更加不解的神色,嗤笑道,“不是为了杀秦鹏年,而是张宏祖。唯有凶器、血衣、信件俱在,才能判人死刑,等到张宏祖死透了,再让县令处理了那把剑,对外只说是张宏祖主动投案,反正只要姓张的主动画押就够了。”

  张宏祖性格迂腐,在证据确凿毫无翻案可能的情况下,没准就自愿画押了——事实上最后在县令的威逼之下,他还真的自己签名按手指印了。

  那张有画押的供词现在也到了韩手里,只不过供词上刻意忽略了作为凶器的那把剑。

  可见幕后之人步步算计,连这些细节都没有放过。

  到时候人头落地,县令只要咬死张宏祖是自愿赴死的,谁能说他一句不是?就算有自作主张的嫌疑,也功过相抵了,毕竟是他抓到了凶手。

  韩沉默许久,最后抬头:“安乐侯此来想必已经查到了不少东西,老夫只问一句,是谁干的?”

  老将军的眼中有些愤怒,又有些悲凉。

  庞昱叹了口气,实话实说:“是将军座下的校尉,黄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