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日以来的牢狱生活,已然将这个昔日里放浪形骸的公子哥二折腾得不成人样,凹陷的脸颊上几乎挂不住肉,看起来像一个白发老翁般形容枯槁。
而陈义此时此刻正拉着施琴的裙角,“我不管你是谁,我不管你是谁,你能够帮我出去,你能够让我家里不受牵连,我便信你,我便什么都听你的,好不好?好不好?”
他连续问了两句,像是在拼命攀附着一根救命稻草,黑纱内透出的血红凄切异常,映入他空洞洞的眼中,更觉诡谲。
施琴没有挣扎,只是微微一笑,“陈公子,虽然关于这一点小女子也很想答应你,然而小女子如今不过也是一名草民而已,哪里有那样大的本事来左右圣上的决定?小女子说到底,也不过只能代为传个话而已,自己的性命,还有家人的性命,追根究底,还是握在您的手上的,您说是不是这么一个道理?”
陈义已然无力回答,只是颓然地一点点地放开了手指,无力地瘫坐在了地上。
天牢内此刻安静得出奇,便也衬得他那急促轻颤的呼吸声和牙齿碎碎叩击的声音在这一片永夜里愈发清晰起来。
施琴抬起手来,袖间藏匿着的细柳指尖轻巧地一翻,便已然将狱中的那盏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的油灯点燃了起来,一边拔下簪子来尽可能地剔亮了当众的火苗,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既然如此,便在认罪书上签字画押吧。”
顿了顿,她回过身来,逆着光看向陈义那张仓皇的脸庞,“记着,这项举动,在未来,或许会有你一条生路。虽然我不敢保证结果会有多么的圆满,但至少我相信,你不会后悔的。”
或许是因为施琴话语中蛊惑的力量使得陈义一时间也有些恍惚,也或许是因为他着实是太害怕死亡,也太想要离开这个让人生不如死的鬼地方了,哪怕只有一线希望也想要拼命抓住,还未等她话音落罢,陈义便已然不由自主地猛地点头起来,好似只要点头就能够马上逃脱出这个鬼地方一般。闪舞网
见此,施琴妩媚一笑,自袖中拿出的一卷纸来,柔声细语地说道:“我知晓陈公子现如今或许已经无力提笔了,所以特地提前代劳了一份,您如果同意上头的罪状,便只需要摁个手印写个名字就好了。”
这份认罪书是盛浅予此前提供给她的,如今只是为了逼问出一个真相,才好签字画押。
面对陈义那惊诧的目光,施琴不必不让,只是瞧着他笑,“陈公子何必这样看着小女子?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该是什么人做的什么事情,自然会有人门儿清,又何必感觉惊诧?”
陈义犹豫了半晌,最终还是颤抖着手咬破了手指,在其上画了押,却又忍不住抬眼望向她,惊疑不定地问道,“你……你到底是何方人物?”
施琴正将那沾了血迹的纸张重新收于袖内,听得他如此一问,不免又揶揄地轻笑出声来,声色空灵得好似回荡在山谷间,“言重了,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生意人而已。”
说罢,她没等陈义在开口,便已经福了福身子,“如此,猜想着换守的时间也该到了,小女子便先离开了,望陈公子能有好运。瞧着夜也深了,便请好好休息吧。”
“哎,你……”陈义口中的话还未说完,便已然被什么细小的东西正弹中了眉心,霎时眼前翻白,轰然倒地。
而最终落于地面的,不过是牢房内再为普通不过的一粒细碎的石子而已。
施琴淡淡地扫了一眼这个晦暗的牢房,吹熄了油灯,就此不疾不徐地重新走了出去。
一朵笼罩在夜色下的凤凰花,就此也在夜色中慢慢隐蔽下去,除却天牢中那两个睡得浑浑噩噩的狱卒以外,其余什么都没有再留下,仿佛那些锦衣华服、残羹剩饭,都只是一场简短出现过的幻影一般。
三更天的锣声敲响的时候,那抹红色已然准时地出现在了楚王府前,仅仅是轻巧地一跃而过,便如老鲸一般潜入了一片深沉的夜色中,朝着静思轩的方向潜进着。
院内巡游的家丁原本哈欠连天,却被这跟前一晃而过的血红而吓得差些将手中提溜着的灯笼烧了,只踉跄地往后退了几步,询问着同伴,“你刚才……你刚才有没有看到……”
同伴打了个呵欠,对于此似乎有些不耐烦,口气也不善起来,“看到什么啊?大晚上的,快点巡完回去睡觉了,在这里神神道道地做什么?”
那家丁却只兀自瞪着眼睛,声色颤抖得几乎不成句,“不是……那……那里有鬼,真的有鬼!”
同伴怀疑地朝着他指的方向张望了一眼,愈发皱紧了眉头来,忍不住已经重重地拍了他的后脑勺一把,大声骂道,“哪里是有鬼?我看你莫不是中邪了吧?”
似乎不服气自己被反驳,那家丁拼命地摇着头,在原地如何也挪不开脚步,“真的,我真的看到一个红色的鬼影,好像还是女人,好像……好像朝着静思轩的方向过去了!对!偏殿!偏殿!”
说到最后,那家丁语气陡然激动了起来,像是为了要证实自己的话是正确的一样,险些将手中的灯笼又歪了一歪。
“偏殿?那不是二夫人所软禁的地方么?”同伴皱紧了眉,“你确定不是看错了?莫不是夜深了困得头晕眼花了吧?或者说是府里头的哪个丫头起夜了,正巧被你这厮给看到,恍惚了?”
“不是!我看得千真万确!我便看到那鬼魅朝着偏殿的方向去了?而且肯定是鬼魅,怎么可能有人会有那样快的速度,而且一晃就不见了?我想啊,肯定是鬼无疑!你想想看,最近大少爷回来了,又是在战场死过一回的人,天知道身上会不会……”
他还未说完,便已经被同伴喝止了:“嘘!小声!胡说八道些什么!这些混账话若是让人听到了,在王爷王妃面前提两嘴,你就得被赶出去,知道吧!”
说着,他又急忙催促:“好了好了,咱们快点走了,甭管刚才看到的是啥,回去睡觉好好做你的梦去。”
家丁依旧还因为刚才所见到的场景而有些恍惚,见到同伴仍然半信半疑的模样便更是着急起来,“你若是不信,你若是不信,咱们到偏殿那边去问个安?”
见着他面色神态不像作假,同伴也终于燃起了几分好奇心,却还是保持着几分清醒,阻拦了同伴的异常举动,“别,二夫人如今可是被楚王爷下令软禁的,除却静思轩的丫鬟小厮,还有王爷王妃那里派去的人外,其他人一律都不准踏足,若是要被发现了,咱们可是要挨罚的。”
“可是……”
同伴继续分析道,“此事若是真的,那邪祟在府可是不容小觑的事情,咱们先去禀告王爷王妃,等他们做决定。万一没有,这鬼神之事本来就是虚无缥缈行踪不定的,又不会怪到我们的头上,咱们又怕什么?”
一番话后,那家丁才豁然开朗,“那我们赶紧去禀报!”
两个人影由此向另一个方向飞奔而去。
而此时,静思轩内,盛浅予未着寝衣,依旧披着外袍,正安安静静地端坐在窗下泡茶,低垂着的眉眼中流转过几分思量。
施琴做事向来效率,若是她没有猜错的话,今晚便已然能够守到她的消息。就算不能,夫君派出的人手今夜也在跟着那位大夫的行踪,总要等到个相应的结果出来。
是成是败,都集中在这一夜了。
想到此,她不禁紧紧地攥住了手中的细瓷茶杯,细巧的指节微微绷紧,难得一见地显现出了几分紧张。
绿玉也尚未合眼,也在旁边守着,见到盛浅予的眼下见着已经有了几分发青,难免也有几分担忧,只柔声劝道:“二小姐,您要不然先去榻上休息一会吧?您这么多天来都为了这些杂事烦心,应当也是累了。若是有人来了,绿玉定然第一时间去叫醒您,您看这样如何?”
“没事,下午歇息过了。”
盛浅予面色平静地应了这么一句,低头喝了一口清茶,耳根却有些依稀的发红。
天知道楚兮那个家伙大白天里也这样精力充沛,将她折腾得不轻,总说着些“要生个漂亮的小娃娃”之类的混账话,一直到暮色四合,才翳足地离开了,只可惜她也没心思再继续躺下去了,只小憩了一会儿便起来在这里候着了。
希望得到的会是顺利的好消息。盛浅予如此在心中祈愿着,转而又望向面带倦色的绿玉:“你若是感觉累了便先去歇着吧,这里是静思轩,还没人敢大半夜冒犯到这里来。”
“绿玉不累,可是就是担心您……”
绿玉摇了摇头,还欲再劝,却见得盛浅予陡然抬起一只手来,轻声道,“来了。”
来了?绿玉四下望了一眼,但见偏殿的门关的严严实实的,也没有人敲门亦或者传来脚步的声音,怎么就来了?
疑惑之下,她顺着盛浅予的目光望去,但见那紫檀木的茶案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朵开得正娇艳的桃花,看样子好像是从旁边大敞开的窗子飘进来的一般。
咦?她记得静思轩外种的皆是海棠亦或者梅花,什么时候栽下了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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