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兮比楚王妃更先察觉到了李大夫的异常,不觉轻轻地纠结了几分眉心,直截了当地说道:“李大夫,如果有什么话想要说的话,便趁着现在赶快说了吧。眼看着这里天都已然亮了,母妃也乏得很,便不要再拖延时间了。”
经由楚兮这么说,那大夫才有些不好意思地开了口:“王妃娘娘,草民别的不在意,只是草民的家人……草民的家人始终不知草民在府中干了什么混账事,也什么都没有做错……草民家中那么多号人,可都是无辜的啊!草民只是怕……只是怕……”
未等说完,他已然涕泗横流,几度都差些说不下去。
最后还是盛浅予试探性地帮助他补出了下一句,“您是怕会遭到报复?亦或者更确切一些地说,您怕您的家人会遭到报复?”
这揣测俨然正中那大夫的心思,只见那大夫哭得更加凶猛了些,一边颤颤巍巍地点点头,一张皱纹纵横的老脸上呈现出的惊慌之色再也隐藏不住。
他如今拼着命才得以使出破釜沉舟这一招,不惜出卖了前人,好能够苟且偷生,为的便是他的家人尚且所能够就此好好地活下去。只要能够保护好他的家人,他什么都愿意去做。
“母妃……”盛浅予半回过头来,一双泛着清波的眼眸内流光浮动,似是请示着楚王妃的意见。
楚王妃也就此轻咳了一声,思索了片刻,这才道:“无妨,本宫自然会派人好好地照顾你的家人,不会让有什么意外的情况发生的。就算真的发生了,本宫也一定彻查到底,绝不会就此姑息。报复证人,丢的可是本宫的脸面,本宫绝不会就此轻易放过的。”
这句话不仅仅是施与那个大夫一颗定心丸,更是说给在场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听的。
听到此,那大夫的眉头总算舒展了开来,眼泪却流得愈发凶猛了起来,惹得那个老者一边用衣袖胡乱抹着眼泪,一边还不忘磕着头,嘴上连连感谢着。闪舞网
楚王妃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底下的互通往来,“明白便好,都下去吧,本宫也应该回去了。留香,沫瑶,扶本宫回去。”
“是,王妃娘娘。”
眼看着这场多人参与的大戏总算暂时有了个结局,虽然并算不得圆满,但终归是好的。盛浅予也无意在此处逗留,吩咐了旁侧的下人打扫大堂后,便福了福身子与楚兮一同告退。
然而,才刚转身没几步,便听得两声女子的惊呼前后响起:“王妃娘娘!王妃娘娘您怎么了!”
“王妃娘娘?王妃娘娘!”
这声音……是留香和沫瑶的!
盛浅予和楚兮极为默契地对视了一眼,彼此都在眼中看到了惊疑不定,而后马上回过眼去,但见沫瑶和留香两人面色发白地一左一右搀扶着昏迷过去的楚王妃。
“怎么回事!”楚兮目呲欲裂,急急忙忙冲上前去,帮忙扶住了楚王妃的半边身子,眼瞧着楚王妃现如今面色发青,手腕和脖颈都隐约有青筋突出,眼皮上的脉络清晰可见,看起来似乎承受了极大的痛苦,然而嘴巴却始终说不出话来,唯有仔细看才能发觉依稀的翕动。
留香急急忙忙地禀告道,“奴婢也不知道,奴婢刚走过去想扶王妃娘娘回房休息,但见娘娘才刚离座身形便一顿,喉咙里似乎咕哝出什么声音来,继而便闭着眼睛晕倒了!”
“奴婢见到的也是这样的!”沫瑶急得几乎快要哭出声来。
“不要慌张,先将王妃娘娘扶到内室去休息,”盛浅予皱紧着眉头,强压心神镇定地指挥着,继而又回身望向还跪在地上的李大夫,“大夫,您先跟着一起进来。”
那李大夫愣了愣神,而后马上反应了过来,扶着地面艰难地站起身来,“是,是。”
一阵手忙脚乱以后,楚王妃最终被安置在了内室的贵妃榻上,双目依旧紧紧地闭着,脸色开始越发痛苦起来,连同唇色也依稀有些发白。
楚兮始终跟在床榻边上,握住了那双平日里保养得宜,此时却因为疼痛而青筋毕现的手,心疼地皱紧了俊朗的眉目,“这是怎么回事?我娘从前向来身子康健,怎么会突然间晕厥了?到底发生了何事,之前毫无征兆,怎么会、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盛浅予拨开众人走上前来,搭上了楚兮的肩侧,见到他难过又自责的神情,心中不免也有几分不忍起来,但毕竟跟前情况不同寻常,她定了定神,还是以最快速度柔声劝道,“夫君,浅予知晓你心中难受,但这时还是先让大夫诊断一下再说,切莫误了时候,好吗?”
听闻盛浅予的劝慰,楚兮闭了闭眼睛,自然也意识到了事情的性质,只在盛浅予的搀扶下站起身来,声色有些疲累喑哑地吩咐道,“李大夫,我母妃这次就麻烦您了。”
李大夫忙接替了他的位置,望了一眼楚王妃的面色时,不禁皱了皱眉头,继而用旁侧的铜盆内的水净了净手,随即搭上了楚王妃的手腕摸了摸脉象。
半晌,他伸出一只手来,朝着楚王妃的肩膀不轻不重地一掐。
方才紧闭着嘴巴的楚王妃陡然发出了一声尖利的惨叫声,通身也如同烧熟了的虾子一般似乎奋力地想要蜷缩起来,面容神色更痛苦。
李大夫面不改色,似乎早有预料一般,又抬起楚王妃的手肘,朝着肘关节轻轻地一推。
楚王妃的额头上瞬时弥漫出了大滴大滴如黄豆般的冷汗来,唇色苍白得几乎要与皮肤融为一体,指尖如鹰爪一般死死地勾着下头的被褥,似乎用尽了全身的气力。
“啊——”楚王妃再度惨呼出声来,依稀可以看到额角上突兀爆发的青筋,可想而知此刻她究竟承受了多么剧烈的痛苦。
“大夫,您这是……”楚兮听着那一声接连一声的惨叫,便觉得通身发凉,忍不住上前去想要阻止,却被盛浅予拦了下来,朝着他摇了摇头,示意如今大夫正在问诊,不要在这个时候上前添乱。
李大夫果然没有理睬楚兮的询问,手法熟练地往下,又轻轻地敲了敲楚王妃的膝盖处。
又是一声凄厉的痛呼,几乎将内室中的人等都惊出了一身冷汗来,一时间均都冷汗津津地看着床上的楚王妃,不知道接下来的结果究竟会是如何。
楚兮已然不忍再望,只得捏紧了拳头,别过了脸去,紧皱着的眉心勾勒出一个深深的“井”字。
忽然,有一只柔软而有力的手覆在了他绷出青筋的手背上,继而以不容置疑的姿态一根根掰开了他紧攥的手指,底下粗砺的掌心上被甲盖所掐出的血痕清晰可见,引出了身后人口中一声带着细微心疼的“啧”。
他不消回头望,便已然知晓是她。
盛浅予低着眼睛,将他伤痕累累的掌心拢入自己的手指里。
她的手要比他来得小得多,任凭如何努力也只能包裹住他的一半手指。她在尝试了几次以后,很快便已然放弃了,只轻轻地捏了捏他的掌心,轻声说道:“吉人自有天相,母妃一定会好起来的,不要太担心了。关心则乱,如今母妃的情况还未确定,我们做小辈的更不能先一步就慌了阵脚。”
顿了顿,她有些不自然地敛下眼眉来,径直盯着他的指尖看:“我会一直在这里陪着你。”
即使已经在与楚兮成亲有不算短的一段日子了,她还是不擅长说这些甜腻的情话,似乎是掺杂着几许不好意思,也或许是因而不敢保证的事情便不欲拿那些虚妄的谎言来欺骗他。
而此时此刻,她口中好不容易说出的情话便是,陪伴着他度过这段最难熬的时间。
楚兮禁不住回身与她对视了一眼,正见得她也抬起头来望着他,一双纤秀的眼睛里波光浮动。分明是那样秀气的五官,却因而眼中的那凛凛坚韧的光芒而显得愈发孤鹜难折,让人禁不住想起大漠风沙中的仙人掌。
他的小妻子啊……
楚兮不免也有一瞬动容,末了只轻轻地上扯了几分嘴角,而后逐渐将这个笑容扩大开来,终于恢复了往昔的模样:“好。”
那头的李大夫此时已然检查完毕,一面只回过身来朝着留香和沫瑶问道:“王妃娘娘此前可有关节的毛病?”
留香如今正急得在原地团团转,听闻这么一问,愣了一下,深呼吸了几口气这才想起来了什么一般,急切地说道,“是,王妃娘娘从前便有痛风的毛病,每当阴雨天气的时候,肩颈和膝盖就会犯毛病。一发作就红肿不堪,经常喊着疼,需要热敷按摩后才会好一些。往常若是观天知晓会有雨雪什么的,我们都会早早地准备好炭盆和手巾的。”
沫瑶在旁侧插了一句,“可是今日也并非是阴雨天气啊……”
李大夫长叹了一声:“痛风并非阴雨天气才会发作,近些天里头日夜气温差距巨大,夜间必然空气潮湿冰冷,大堂内铺得又是青石板砖,王妃娘娘今儿个又一夜都没有休息,在大堂内待了这样长的时间,是有很大可能引发痛风的。”
听闻这里似乎已然出结果了,楚兮也忙凑了上去,听了会后又怀疑地询问道:“只是痛风,怎么会致使晕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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