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说百里嫣的资质哪有那么好，一夜之间连跳三个境界，简直超神了，原来是从头又活了一遍，开智比别人早，别人还在玩泥巴的时候，她就已经在修炼了。”客房中，云炎端端正正地坐在桌上，嘴巴里咕咕哝哝，一时得意于自己并没有判断失误，一时又耷拉了眼皮不高兴，“可是她藏得也忒深了，我仔细探查过她的身体，竟然什么都没查出来。”

　　楼玉宇瞟它一眼，手里转着茶杯，不放过任何一个打击它的机会：“那是你没用。”

　　“呸，你不是也没看出来。”云炎小脑袋一梗，龇牙。

　　“我也没像你一样，特地去探查。”楼玉宇慢条斯理地端起茶杯放到唇边，目光从杯沿上方投向云炎。

　　“好了，别闹。”萧慕婳伸手按住要扑过去挠楼玉宇的云炎，眉峰紧紧蹙起，“我以为，如我这般死后不入鬼门而重活的，只是个例。”

　　楼玉宇喝茶的动作停了停，随手将茶杯放回桌上：“天地阴阳自有秩序，这等有悖于规则的事确实鲜有。何况百里嫣的情形，不仅打破了阴阳秩序，连时间秩序也有所扰乱，真真稀罕。”

　　他最初便是因为见着萧慕婳竟能凭一己之力打破阴阳秩序才上了心，慢慢被萧慕婳吸引沦陷，倒没想到这才没过多久，又碰上个更厉害的。

　　云炎鼓着腮帮，黄水晶般的眼睛骨碌碌转，忽然道：“说不定百里嫣就是运气好，上一世死的时候触动了与时间有关的阵法。”

　　楼玉宇眸光一亮，微微点下头，转而又否决了去：“倒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但是，时间阵法亦是颇为罕见，天风大陆上不定有。若有，周围必有高于天风大陆的秘境。”

　　话落，楼玉宇垂了垂眸，十分默契地与云炎对视一眼，同时转头看向萧慕婳，异口同声：“找机会问问，百里嫣上一世死在哪儿了。”说完，一人一兽又互瞪一眼，各自转开头去。

　　萧慕婳抿唇看着他们，想也知道面前这两位存了什么心思，只是，百里嫣未必肯提及前世的事，她与百里嫣，也着实没有亲密到什么都可以问的地步。

　　默然良久，萧慕婳径自转了话题：“这件事以后再说，现下司徒凌云已经告辞离去，百里云从不留他，反倒硬是将我们留了下来，不知是作何打算。”

　　“左不过镇镇场子，百里云亦毕竟是百里家的二爷，树大根深，势力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全部拔除的。”楼玉宇耸耸肩，一伸手把萧慕婳捞到了自己怀里，撩着她的头发把玩。

　　萧慕婳已经习惯了他时不时的突然袭击，自然地在他怀里寻了个舒服的位置靠好，眉间依旧蹙着：“若说是镇场子，百里嫣青武一阶的修为，足够了。”

　　“说不定，就是防着百里嫣呢？”楼玉宇不以为意地捻着她的头发绕圈，下巴亲昵地搁在她肩上。

　　萧慕婳不语。一个自己捧在掌心里宠了十五年的人，突然有一天发现竟然不是自己认识的模样，就是普通人都会离了心，更遑论百里云从这般有野心的人，提防着不是没可能。

　　“笃笃笃。”门上响起不轻不重的敲击上，伴随着一个清越的声音：“萧姑娘，你在么？”

　　“百里清？她来干什么？”萧慕婳向着门板瞟了一眼，按着楼玉宇的肩站起来，疑惑地拉开门，“清姑娘有事？”

　　百里清一时没说话，直直看了她许久，忽然一撩衣摆跪到她跟前，背脊挺得笔直：“请萧姑娘救救我父亲，清愿为奴为婢，侍奉姑娘。”

　　萧慕婳骇了一跳，面上却没露出什么来，也不弯腰去拉她，只居高临下地看过去：“清姑娘这是何意，令尊不是好好的？”

　　百里清昂头，虽说是跪着，但也丝毫没有矮人一等之感：“父亲为了救大伯，修为大损，之后又被百里霜激了一激，从大伯身上引出来的毒气攻了心，现下一放松下来，就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

　　萧慕婳唇角轻轻抿了抿，眸色深深：“清姑娘如何肯定，我能救令尊？”

　　百里清默了默，垂下眼睑：“我不肯定，但除了嫣妹妹，整个天奇城应当就只有楼公子修为最高了，而我知道，来求萧姑娘，必然比直接去求楼公子有用得多。”

　　“为什么不去求嫣儿？”萧慕婳依旧不答应她，只一味问出自己的疑问。

　　“嫣妹妹……”百里清模模糊糊地喃喃一句，苦笑摇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不去求嫣妹妹，反倒来求萧姑娘，毕竟说起来，她才是我的堂妹，是五服以内的亲眷……大约，是嫣妹妹突然间让我觉得，有些可怕。”

　　可怕？萧慕婳眉色动了动，终于弯下腰去拉百里清起来：“我叫上师兄一同去看看便是。”

　　百里清猛然抬头，眼底的惊喜藏都藏不住。

　　她这一趟来，其实并没有抱多大的希望。虽然她不曾与萧慕婳正面接触过，但是冷眼旁观，反而看得分明。楼玉宇一看便不是个喜欢管闲事的人，而萧慕婳与他，其实是一类人，端看昨日夜里百里嫣来向她求助，她没有理会就已经很明显。百里嫣与她，勉强还能算得上有些交情，而她百里清，不过一个陌生人罢了。

　　“清姑娘，带路吧。”就在百里清愣神的当口，萧慕婳已经回头唤了楼玉宇，向着小院外头看了一眼。

　　“好。”百里清清脆地答了话，急急转过身把萧慕婳二人带到百里云啸的居所。居所有些偏，很是幽静，院子里也没什么人影，直到进了房间，才见着两个仆从在照顾着。

　　百里云啸半睁着眼平躺在床榻上，脸色果真比之先前苍白了许多，瞧见百里清进来，他也没什么反应，只定定地看着帐顶，眼珠子许久才转动一下。

　　楼玉宇背着手凑上去瞧了一眼，又站直了身子，转头看向百里清：“我方才好像听见清姑娘说，若我治好了令尊，清姑娘愿意给我家小婳儿为奴为婢？”

　　百里清也不遮遮掩掩，肯定地一点头：“不错。”

　　楼玉宇拿折扇敲着掌心，凤眸里笑意盈盈：“为奴为婢其实倒也不必了，只将来百里家的动向，清姑娘定期向小婳儿汇报就可。”

　　百里清眸光一虚，下意识想拒绝。楼玉宇的意思，是要她做奸细。为奴为婢不过是她一个人的事，做奸细却很可能要牵累整个家族。

　　但转念一想，百里清又觉得，百里家着实没有什么值得楼玉宇和萧慕婳图谋的，就是那点子秘术，这两人只怕也看不上眼，不由心一横，点了头：“好，只要楼公子治好了我父亲，以后每隔一月，我就给萧姑娘去一封书信。”

　　楼玉宇弯唇，折扇在指尖转过半圈，消失了踪影，继而探过手在百里云啸身上连点，不消一会儿，百里云啸便趴在床沿，噗地吐出一大口黑血来，神志也渐渐恢复过来。

　　“清儿，两位客人怎么会在这儿？”百里云啸躺下去喘了会儿粗气，向着百里清抬了抬手，声音很是无力，脸色却已经好了许多。

　　“爹，是我请楼公子和萧姑娘过来的。”百里清也不管脏污，径直在床边坐下，取了帕子给百里云啸擦嘴。

　　百里云啸皱着眉，斜过眼睛看了看地上的黑血，立即明白了发生何事，挣扎着要坐起来，百里清赶紧扶住他。

　　“两位的救命之恩，老夫无以为报。”百里云啸吃力地抬手向着楼玉宇抱了抱拳，脸上的感激神色溢于言表。

　　楼玉宇无谓地摇一摇头，唇角带笑：“四爷不必如此，只是举手之劳罢了，况且，清姑娘已经支付了报酬。另外，四爷的身体还需喝点药，好好调补一番，在下着实不精通医术，还是请个大夫来瞧一瞧为好。在下与师妹，就不打扰四爷休息了，先告辞。”

　　话落，楼玉宇又看一眼百里清，吐出一句：“清姑娘不用送了，只管照顾四爷吧。”这才转身拉了萧慕婳出去。

　　百里清接收到楼玉宇若有深意地眼神，禁不住垂了垂眸，恰巧撞见百里云啸投过来的严肃目光：“清儿，你答应了他们什么？”

　　百里清默了默，到底没有瞒着他，一五一十地把所有的经过说给了他听。

　　“你……”百里云啸听完，拉着百里清的手，半晌吐出个你字，瞧着像是要训斥，顿了顿，却只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罢了，你汇报便汇报吧。咱们百里家如今交到五弟手里，注定是要给别人做奴才了，也不在乎再多一个主子，总算也能多条退路，将来若是有个好歹，也不至于满门灭尽。”

　　百里清蹙蹙眉，不是很明白他话里的意思。百里云啸看看她，又是一声叹息：“五弟做了家主，自然是要给那司徒公子效命了。楼公子和萧姑娘看着也与那司徒公子颇为亲近，为父还道他们是一路，现在看来，也并非一条心。”

　　“啧，这百里云啸是个聪明人。”楼玉宇牵着萧慕婳的手，慢悠悠地走在花间小径上，低声赞叹。萧慕婳偏偏头，没有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