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慕婳莫名。瞧楼玉宇的模样，先前肯定发生了什么事，并且必然与她有关，但是她为什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楼玉宇眼底青光微闪，似乎是在某个不知名的地方动了什么手脚，有一会儿才敛下目光，关心地看向萧慕婳：“小婳儿，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方才发生的事，真的一点都想不起来么？”

　　萧慕婳眉间隆起，除了头有些昏沉沉以外，倒也没有别的不舒服，只是发生过的事，她是真的想不起来。

　　“好吧，那我说给你听。”楼玉宇皱皱眉，拉开萧慕婳用力抵着额头的手，搂了搂她的肩让她靠着自己，一边抬手不轻不重地帮她揉着太阳穴，一边将事情原原本本叙述一遍，末了，沉声道，“百里鸣大约是见着了我们和林秀儿在春风得意楼前的争执，才想出这么个计策，许了林秀儿一些好处，让林秀儿替他出力。”

　　萧慕婳微微合着眼，在楼玉宇的按摩下，拧起的眉头总算舒展开来：“若真是如此，仓促之间，倒也是个不错的计策，就是百里鸣不了解实情，算漏了太多东西。”

　　“确实。”楼玉宇赞同地点点头，垂眸看着萧慕婳，“百里鸣所用的方法，我和野猫都不甚清楚，瞧百里嫣的反应，倒似是很了解的模样，许是百里家的秘传。只不知，百里嫣会不会送来真正的破解之法。”

　　萧慕婳眉心一跳。听楼玉宇的描述，她越发觉得百里嫣的表里不一着实叫人心惊，这破解之法，倒真真是个问题，若然送来的是假的，那这个隐患留在她身体里，必然不是好事。

　　“云炎还没回来，或许它能发现点什么。”细细想过一圈，萧慕婳只得先寄希望于云炎。

　　楼玉宇沉默着没接话。其实他让云炎留下跟踪监视，也不过是以防万一罢了，他的灵识，完全可以把整个天奇城里的动静看得一清二楚。

　　就比如此时，在城西的一处客栈里，林秀儿终于从昏睡中苏醒过来，却僵僵木木的，谁与她说话都不理，五官也莫名的变了形，口歪眼斜，生生从一个尚算清秀的可人儿，变作了个惨不忍睹的丑八怪。

　　林通看着自己向来宠爱有加的女儿成了这副模样，险些白眼一翻晕厥过去，好不容易定了神，一把拉住旁边的媚娘：“小姨子，这这，这一定是那对男女下的手，你与他们旧相识，你去求求他们，让他们高抬贵手，放过秀儿。”

　　媚娘脸色僵硬，手腕一翻就脱出了林通的掌控：“姐夫，我不能去。我们根本没有证据证明是楼公子和萧妹妹动的手，倘若不是，我们就是把秀儿往死路上送。”

　　“不是他们还能是谁，秀儿午间的时候还好好的，你们把昏迷的她带回来，醒来就成了这样，不是他们，不是他们……”林通不等媚娘的话落地就高声反驳，话至末尾，又突然目露凶光地瞪向媚娘和陈敛，“不是他们，就是你们。你们害怕被牵累，所以故意这样做，讨好他们，是不是！”

　　“姐夫！”媚娘万没想到林通竟会得出这么个结论来，不由气得脸色绯红，“我虽然没有看着秀儿长大，但她终归是我姐姐的女儿，是我的亲外甥女，我怎么可能这样害她！”

　　“那你就去求他们放过秀儿，秀儿才多大，她不能这样过一辈子。”林通的嗓门愈发大，稳稳地盖过了媚娘，眼里泛着些赤红，完全没有道理可讲。

　　媚娘瞠目。她其实早知道自己这个姐夫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却也没想到如此蛮横，秀儿的性子怕就是随了他，又常年待在观林镇那般的小地方，不曾见过大世面，这才终于惹出这样的祸事来。

　　咬着唇，媚娘有心不想再与他多话，念头转了转，又觉得自己父母俱都不在了，独独剩下姐姐一个亲人，姐姐素来疼爱秀儿，秀儿这番模样，姐姐必然承受不住，她若真就这样不管不顾了，着实太过薄情，只得耐了性子，苦口婆心：“姐夫，我和陈敛可以试着去求楼公子过来给秀儿看看，但不一定能成。刚才那些话，你也千万不要再说，楼公子真的不是我们能开罪得起的。”

　　林通瞪眼，终究是比林秀儿多了些见识，虽然犹有些不服，但也忍了气吞了声，重重点了点头，略厚的唇翕动，似乎还想对着媚娘说点狠话，转头又不知想起什么，到底没有说出来。

　　楼玉宇凤眸微微眯起，偏过目光看了看自己的指尖，那里若有似无地盘绕着一缕灰蒙雾气，正是他从林秀儿身体里抽离出来的魂魄。

　　人有胎光、爽灵、幽精三魂，胎光主神，爽灵主能力，幽精主情爱。失了胎光，人便如行尸走肉，不能思考；失了爽灵，就没了与外界沟通的本领；失了幽精，便忘情绝爱。而他抽走的这一缕，正是爽灵。倘若不把爽灵还回去，林秀儿生生世世都会是现在这副模样。

　　“姓楼的，你做了什么？我怎么觉得你的表情那么阴险。”东方破晓时分，云炎总算回了客房来，恰好看见楼玉宇沉眉思索的神情。

　　楼玉宇微微屈指收起那缕灰雾，甩给它一个眼刀，淡声：“怎么这么久？”

　　云炎皱皱鼻子，后腿一蹬，跳进萧慕婳怀里：“百里嫣抓了百里霜他们没立即回来，我当然要一直跟着她。”说着，露出个心有余悸的神情，“百里嫣可真狠，直接当着百里鸣的面儿，把百里燕活埋了。”

　　萧慕婳默然。楼玉宇扬眉，对百里家兄弟姐妹的恩恩怨怨着实不感兴趣：“他们有没有提到小婳儿身中的秘术？”

　　“提到一点，说是家传的蛊术。听百里嫣的意思，因为蛊术太过阴毒，所以一直束之高阁，禁止族人修习，百里鸣和百里霜是偷学，而她则只是看过，有所了解，并不懂如何操纵和破解。”云炎晃晃脑袋，小爪子搭上萧慕婳的手腕，好一会儿才拿开，鼓嘴，“什么都探不出来。”

　　“探得出来就没有今晚这事儿了。”楼玉宇又飞了它一眼，皱眉想说点什么，就听萧慕婳赶在他前头说了话：“我想不通，既然百里鸣和百里霜会这种控人心神的蛊术，为什么百里云亦还要策划那样一场争夺，完全可以直接控制了百里云涛……”

　　“因为他们修习得不到家。”萧慕婳话音未落，就有人笃定地接过话，百里嫣推开门走进来，丝毫不意外萧慕婳知道了蛊术这件事，径直拖了张椅子坐到床边，“毕竟是家族禁术，修习的时候无人指导，所以他们其实并未得到精髓，豢养出来的蛊虫也不够强大，修为越高的人，越不受控制。就好比姐姐，也只是一时受控，时间一长，便自行挣脱了。”

　　“小婳儿清醒过来，并非是因为你制住了百里鸣？”楼玉宇敛眉，半信半疑地看着百里嫣。

　　百里嫣弯眉：“自然不是，蛊术一旦发动，要么主控者死了，要么就是被控者自己挣脱。一般被控者脱离掌控，主控者就会遭到反噬，所以……”顿了顿，百里嫣眉眼间透出畅快的笑意，“百里鸣自作孽，现在已经是废人一个了。”

　　话毕，百里嫣又从腰间取出个青瓷瓶子递给萧慕婳：“这药是我从百里鸣身上搜出来的，应当是蛊虫的解药。”

　　萧慕婳默默接过药瓶，仿佛无意地向着云炎瞄了一眼。云炎眨眨眼，轻轻点下头，肯定了百里嫣的话。

　　“嫣儿特意给我送来，有劳了。”萧慕婳舒展眉头，稍稍欠了欠身。

　　“姐姐还是这么见外。”百里嫣不高兴地撇撇嘴，随即又探手拉了萧慕婳的手摇了摇，“姐姐，我是真拿你当朋友的，你不要总这么防备着我。”

　　萧慕婳抿唇，一时不知道要说什么，又听楼玉宇在说：“嫣姑娘，已经寅时了，你一夜未睡，还是快些回去休息吧，白日里还要帮着五爷主持比试大会。”索性就闭了口不言。

　　百里嫣看看楼玉宇，又看看萧慕婳，知道再说下去也没什么意思，徒增尴尬，只好起了身告辞。

　　云炎吐出一口气，扒开青瓷瓶子用力闻了闻，猛地打出一个喷嚏，两只前爪忙不迭地捂住鼻子：“好难闻，萧萧你还是暂时别吃了，虽然确实是从百里鸣身上得来的，但谁知道是什么。”

　　楼玉宇也是这个意思，取过瓷瓶看了一眼，就拿塞子塞了，自行收了起来。

　　萧慕婳也不反对，捂着嘴小小地打了个呵欠，合衣躺下，一觉睡到晌午，起来了便在房间里打坐，没有出外看比试，中途楼玉宇离开了约莫半个时辰，她也没有多问，倒是云炎凑到楼玉宇身边左闻闻，右闻闻，末了，一脸鄙夷：“你抽都抽了，还去还给她？”

　　“她得回了也未必是好事。”楼玉宇向它斜了斜眼，靠在床头，也闭眼调息起来。

　　云炎撇嘴。是啊是啊，那缕爽灵上动了手脚，缺失了一大块，看着是恢复正常了，但是内里并没有好转太多，指不定偶尔还会失心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