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咖啡店里还是那么安静,在这样的夜晚客人们也都走了大半,还留在这间能从窗口俯瞰整个城市的店里的只有零星几个享受着独自时间的客人。

　　店员都是认识雫石唯的人，他们听了雫石唯的要求后给他们开放了一间四人包间,进入包间后，几人就着桌边坐了下来。

　　包间内的窗很大,敞开的窗口外可以看见一望无边的夜空和夜空下灯光闪烁的城市,还能看到远处属于游乐园的摩天轮闪着灯光缓慢转动着。

　　“从最开始说起吧。”雫石唯说道，“月永一直喊我‘鹿目’而不是‘雫石’,是因为‘鹿目唯’是我以前的名字。爱怎么称呼随便你们,我仅仅是事先说明一下罢了。”

　　在开始说明的时候,雫石唯有心地把跟扭蛋有关的内容挑出来不讲，只告诉安静倾听的几人几点重要的事情。

　　“首先，千秋，我要跟你道歉。”

　　“嗯？跟我吗？”守泽千秋指了指自己。

　　“那个时候在医务室……咳,在医务室的时候我做的事情的确是为了把一些对你不好的东西去除，但是冒犯了你也是实在的……”

　　这不是在说他们初次亲吻的事情吗！

　　守泽千秋听出来了,他心跳速度加快,然后点点头：“对,所以你要为我负责哦。”

　　“负责啊……尽力吧。”

　　另外两人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当事人的两个心里清楚得不得了。

　　雫石唯要道歉，因为他在之前月永雷欧的职责中意识到了一件事情。

　　第一次迎接扭蛋中的弟弟的时候，父亲雫石贤戈用着为他好的想法隐瞒了许多重要的事情让他感到生气。

　　现在的他，其实做了跟雫石贤戈同样的事情。

　　想着为了他们好，不让可以说是较为亲近的他们知道自己的真实情况,现在事情暴露后他们感到生气，其实也是因为被隐瞒了很在意的事情而生气的。

　　雫石唯在乎决心要好好照顾的弟弟扭蛋，所以会为了雫石贤戈的隐瞒而生气。

　　他们在乎他，所以会为了他的隐瞒而生气。

　　“按照刚才约定好的来，好吗？”雫石唯说完后移开了看着他的视线，接着说道，“按照顺序的话，从月永想知道的部分开始跟你们解释也许会更脉络清晰一点，月永想知道的是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以及在这里经历了什么，对吧？”

　　“开始说吧。”月永雷欧说。

　　雫石唯取出了灵魂宝石，宝石被他送到几人视线中。

　　“简单说来的话，我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这个。之前也说过吧？我的身体仅仅是一个用它来远程操控的躯壳，因为我的灵魂已经被取出用来做成这个东西了，它就是我。虽然之前的身体不在了，但是灵魂宝石还在。在灵魂宝石被破坏或者堕落之前我拥有了新的身体……嗯，就是你眼前看到的现在的我，所以我还存在在这里。”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都已经变成尸体了还能复活，真厉害啊！”

　　“尸——尸体？！”守泽千秋不敢置信，“唯的尸体？”

　　朔间零也感到意外地看向月永雷欧。

　　“对啊，发现尸体以后是我报警的，这家伙的葬礼我也有参加。”月永雷欧说着表情便低沉起来，心情变得很差，“死成那种破破烂烂的样子，真的是……”

　　“……真的很对不起。”

　　雫石唯左边坐着的正是月永雷欧，他犹豫了一会儿伸手想拍一拍他的肩膀以示歉意，月永雷欧等了许久才见他给出反应，生气地别过头去。

　　“道什么歉啊，烦死了，接着说下去啊！”

　　浮在桌面上的灵魂宝石还是烟烟的，只有些许红光挣扎着从烟雾里溜出来。

　　“好吧……朔间前辈和千秋都是知道妖怪这类非自然的东西是真正存在着的人，你们的话应该很容易能理解，月永你也尽量理解一下比较好，这样我说的话才不会显得太匪夷所思。”

　　“哈？我一直都认为它们存在着啊！”月永雷欧不满地瞅着他，“现在的我最大的梦想就是找到外星人，然后去旅行！从这个角度思考的话，妖怪存在也是理所当然的啊。”

　　“那我就接着说下去了。”

　　接下来，雫石唯把与灵魂宝石有关的事情、与魔女有关的事情告诉了他们。

　　略过了契约的条件，他仅仅是说自己在偶然之下成为了契约者。

　　“最完美状态的灵魂宝石里是没有这么多烟色的污秽的，污秽堆积到极值的时候，灵魂宝石就会转化为悲叹之种，悲叹之种会生出由我们契约者转化成的怪物。如果是女性契约者——魔法少女的话就会转变成魔女，像我这样的男性契约者比较少见，所以大部分怪物都是魔女。”

　　“烟色的就是污秽吧？”朔间零说道，“污秽增加了，看样子还增加到了一个危险的位置。灵魂宝石变成悲叹之种以后，你应该就死了吧？”

　　“是这样没错，因为灵魂宝石转变成悲叹之种就相当于原来的那个灵魂已经损坏了啊，身体也会变成尸体的。就是因为这个，我才会让小玛朵帮忙在最后的时刻才去找你。”雫石唯无奈地揉了揉额头，“没想到她来了这么一出，我真的是一点准备都没有。”

　　“吾辈不喜欢收拾这种残局呢，还是让它不要达到极值比较好。”朔间零勾唇笑道，“对了，说起来～大约是从今年三月开学的时候开始的吧，我在学校里发现了应该是你称呼为魔女的东西，具体数目不明确，但威胁性是可以感觉到的。从那以后还拜托了你一起进行每天的巡查，既是防备魔女也是为了生活在学校里的妖怪们会不会受到它们的影响。今天我听人偶小姐说了，前天它们来闹麻烦了吧？”

　　“是的，前天出了一点事情，不过被我解决了。朔间前辈还是按照往常的模式来就可以了，”雫石唯点点头，“千秋也在那时候受到了牵连，如果不出意外，我觉得它们可能是冲着我来的。”

　　“为什么会这么觉得？”守泽千秋有些不解，“如果它们本身就是为了散布绝望而存在的，就应该会在任何一个地方都带来危险吧。如果它们都是冲着你来的，你有什么吸引他们的地方呢？”

　　“这个我也不清楚。”雫石唯摇着头，却突然间在脑中回忆起了一个画面，他改口道，“不，也许我清楚……总之，跟我的确是有关系的。”

　　在流星队举办的超新星演唱会上出现的那个和他长相、能力都一模一样的比魔女还要更高级别的危险存在，毫无疑问是和他有关的。

　　但雫石唯可以确定他绝对不是鹿目唯。

　　那魔女的气息若隐若现，现在回忆起来，比起说是魔女，不如说更加接近于比魔女使徒稍微高级一点点的存在。

　　不是他、却又和他长得相像，而且知晓他的能力……

　　一定是和他有关系的东西，这点雫石唯已经可以确定了。

　　“我在这里经历的事情用几句话概括起来的话，大概就是拥有了新的家人、新的身份然后度过了一段新的人生而已，是很简单的经历。至于灵魂宝石是怎么被污染成现在这个样子的……之前就有没来得及清除的污秽加上在这里使用魔力后日积月累无法清除的污秽堆积造成灵魂宝石受到污染，最后变成这个样子其实也是可以预见的。”

　　“朔间前辈的问题好像也一起回答了，那么……”雫石唯看向守泽千秋，“千秋，接下来是你的问题，答案是‘是的’，这就是我使用魔力后的代价。但是会加速变成这样也是我自愿下的结果，毕竟最后都会走到那一步嘛，做点有用的事情我觉得挺好的。”

　　“……”守泽千秋张了张嘴，然后吞下了想要反驳的话，“是吗？是这样啊，如果帮助我们也是你的心愿的话……即使是因为在乎你，我也没有理由阻拦你。”

　　“鹿目，你就不能再利己主义一点嘛？”月永雷欧说，“为了别人牺牲真的是傻得不得了，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我是觉得我帮助的人都是值得我这么做的人，才会帮助的哦？”雫石唯说，“我也有在好好地权衡利弊。”

　　月永雷欧说：“完全看不出来。”

　　守泽千秋突然插话道：“说起来，魔女是那种看上去就有异能力的人吗？”

　　雫石唯想了想，说：“这么说也没错，但是是高级的魔女才会那样。”

　　“这样的话，我好像见到过！”守泽千秋站了起来，手指指向远处的游乐场所在的地方，那里的摩天轮还在亮着美丽的光，“那天我们超新星演出的途中，在观众席上方出现了一个穿着很奇怪的长得很像阿唯的人，他的头发是粉色的，刚开始我还没认出来。”

　　“在演出的途中？”雫石唯愣住了，“他做了什么？”

　　“什么也没做，看上去不是想要伤害什么人也不是要带来灾害的样子，只是很安静地一个人做着自己的事情。”守泽千秋顿了顿，“如果啊，我是说如果……如果是正常的魔女的话，应该不会是这种反应吧？”

　　“看来我还是去查探一下比较好。”

　　“不行！”三个人异口同声打断了雫石唯的话。

　　朔间零长叹了一口气，“小家伙，你还真的是不把自己的命当命啊？去查探然后和对方对上，如果对方来者不善，你不就惨了？”

　　“对啊，明明知道打不过还要去深入虎穴，你到底在想什么啊！”月永雷欧恨不得用手指戳他的脑袋，“你怎么变得这么冲动？是不是这个流星队的笨蛋带坏你的啊？”

　　守泽千秋收回了指着窗外的手，深呼吸了一下，他还是没压抑住被雫石唯的话激起的怒气。

　　他绕到雫石唯的凳子后面，用手指捏住了雫石唯的脸颊往外拉。

　　“疼吗？”

　　“普、不疼，但是好丢脸啊，能不能松手？”

　　“那就老实在这里坐着。”

　　用正经的语气说话的守泽千秋压迫力非常强大，让雫石唯忍不住乖乖点了点头。等到守泽千秋回到座位，他才放开了捂着自己脸的手。

　　总感觉，刚才的守泽千秋有一点点可怕？

　　雫石唯不确定地想着。

　　接下来又说了一些话，几人才散了场。

　　对于尸体的问题、为什么之前都不联系鹿目圆香还有月永雷欧的问题，前者他简略地一句带过，后者只能说着对不起。

　　“反正最后都会死，就不要联系以前的人让你们白开心一场了吧……我是这样想的。”

　　月永雷欧差点打他。

　　对于之后怎么办，不准雫石唯再做任何会大幅度增加灵魂宝石内污秽的事情的命令是被三个人下达了。但怎么阻止最后一刻的到来，雫石唯自己也没有头绪。

　　“总而言之……谢谢你们，能有像你们这样关心我的人在身边，能被人珍视……其实我很开心。”

　　用钥匙打开门，踏入玄关后，雫石唯有些脱力地靠着背后的门不想动弹。

　　一个晚上就消耗了这么多的心神，即使是他也有点撑不住。

　　明明灭灭的光芒在客厅中闪耀着，雫石唯休息了一会儿，才换了鞋走进去看到了客厅里的人。

　　“你回来了？看上去很累的样子……要不，明天再进行？”

　　圆圆的球形宝石悬浮在他的手中，流转着美丽的光华。

　　这是打开通往异世界的门的钥匙，前去的地方是弟弟扭蛋的灵魂们原来居住的世界。

　　不像上一次打开通往烟子哲也的世界的门时那样吃力，今晚的雫石贤戈看上去状态很好。他在昏暗的灯光下玩弄着钥匙等待雫石唯回家，因为两人约定好了今晚是去海涅所在的世界的时间。

　　他说完就二话不说地收起了钥匙，小圆球不再发出光芒，室内又变得昏暗起来。他站起来走到雫石唯的面前，用手背贴了帖他的额头。

　　“体温正常～小唯，你要不要喝点或者吃点什么热的东西？要的话我现在去做。异世界的事情可以暂且搁在一边，今晚回房间好好休息一下吧。”

　　雫石贤戈是真心想让他休息，雫石唯感受到了。

　　“我自己热杯牛奶就好。对不起啊，让你等了那么久。”

　　“没关系。”雫石贤戈轻轻地摸摸他的头发，“我自愿等的。”

　　从冰箱取出牛奶，拧开瓶口让奶白色的液体倒入杯中，雫石唯也给雫石贤戈倒了一杯。

　　微波炉很快便将两杯牛奶加热完毕。

　　“谢了。”

　　接过他的那杯，雫石贤戈看着雫石唯，觉得有点奇怪。

　　今天的雫石唯看上去不仅仅疲惫，情绪还很低落。

　　是在送走贵志以后遇到了什么吗？

　　他想着，听到雫石唯问了他一句话：“哲也的那个时候……你隐瞒我弟弟扭蛋的实情，是想要为了我好。”

　　雫石贤戈笑了笑：“哎呀，那个时候的事情吗？是我有些自以为是了，没有考虑到你的心情——”

　　“不，我的意思不是这个。”雫石唯连忙说，“我是想说……现在的我，可能能够理解那时候的你的心情了。”

　　“发生了什么吗？”

　　雫石贤戈安静地看着他。

　　牛奶是热的，捧在手心的时候热度也通过杯壁传递了出来。雫石唯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他低头看着被子里的牛奶，最后笑了笑。

　　“为了你们好，所以我也有想要隐瞒的事情。我也很自以为是，什么事都想按着自己计划的来，我做了和当初的你一样甚至是更过分的事情……”

　　雫石贤戈打断了他没说完的话语。

　　“小唯，去做你想做的吧。”

　　他面色严肃。

　　“你是我认同的儿子，所以我会永远支持你的决定。”

　　雫石唯抬头对视上他的眼睛，他了解了雫石贤戈是认真的。

　　立场转换，雫石贤戈却没有像当初的雫石唯那样对雫石唯的隐瞒感到生气。

　　和守泽千秋等人不一样的反应，这不是说雫石贤戈不关心他，而是代表了雫石贤戈理解他，所以选择支持他。

　　一口气喝完杯子里的牛奶，雫石唯抽了纸巾清理干净自己，然后走上前轻轻抱了抱比他高一些的雫石贤戈。

　　“谢谢你，你也是我认同的父亲。”

　　他松开这个拥抱，调皮地眨了眨眼说道：“为了感谢你，提醒你一下——美子一直很在意你会不会再离开，毕竟你以前可是个多年不回家的混账老爸。”

　　“哈哈，这个的确是我的不对，我会好好想办法赔罪的。”

　　告别了雫石贤戈回到房间，他看着只剩下最后两枚扭蛋的扭蛋机，恍然间拿出了游戏币。

　　烟子哲也、海涅·维特根斯坦因、夏目贵志，到目前为止，他已经跟三个弟弟扭蛋缔结了契约。

　　蓝色是哲也的颜色，梅红色是海涅的颜色，偏向金色的浅茶色是贵志的颜色。

　　他扭动了扭蛋机的按钮，扭蛋机扭出来一个新的扭蛋，现在的扭蛋机里只剩下最后一个扭蛋了。

　　最后一个还在扭蛋机里的扭蛋是肉眼可见的嫩嫩的粉色，而他手中的扭蛋则是棕色的。这个棕色颜色不深，看上去很恬静淡然。

　　收好了从出口滚出来的棕色的扭蛋，雫石唯洗完澡后换上睡衣最后爬上了床。

　　雫石贤戈已经不在客厅而是回房间了，所以雫石唯没有在楼下遇见他。

　　也许是在热牛奶的作用下，躺在床上的雫石唯这时候开始感到了浓浓的困倦。

　　明天，就能和分别已久的海涅再见一面。

　　那会是百年前的欧洲，会是一个全新的旅行，以及熟悉的海涅。

　　能够在最后一刻到来之前再见到海涅，真的是太好了。

　　听着墙上挂着的时钟的滴答声，他很快就陷入了安稳的沉睡中。

　　作者有话要说：粉色的不一定是小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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