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自十年后 第89章
作者:谢亦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第八十七章

  私人飞机在尼城机场降落已经是当地时间次日的上午七点多。

  贺鹏轩赶到酒店,先去了梁章的房间。一直尾随并且警惕他的工作人员拦住要敲门的他,按过门铃再打房间内的客服电话,但都没有得到回应。贺鹏轩脸色一变,用力砸门喊:“梁章!梁章你在里面吗?梁章!梁章!!”他并没有在第一时间意识到自己在做一件无用功,紧接着才厉色地看向工作人员,“开门!立刻马上,如果我爱人在这间房间里发生任何意外我一定要让你们——”

  就在他失控地怒吼的时候,隔壁房间的门咔哒一声打开,有一个人站在门外看着他,像是不敢确定一样地唤了一声。

  “贺鹏轩……?”

  **

  时间回溯到十二个多小时前。

  梁章和父母在工作人员的紧张安抚中被安全地接下了飞机,和许多人一样虚弱却又仓促地往前走着,远离那个差一点点就吞噬了他们的恶魔。这些死里逃生的人们,已经不再是之前被告知“我们安全了”、“我们活下来”的时候,相互拥抱哭泣,狂欢地大喊大叫,抑或是对着身旁用极端的方式了解自己的生命的人尖叫和被安慰,对身边每一个人报以最大的善意和祝福,询问彼此的伤势,为这个共同集结在这架从死神手中逃逸的伙伴们无差别地祈祷的同伴。

  他们恢复了陌生人的身份,开始将自己武装保护起来,远离那最不堪回首的三分钟回忆。

  梁章回头看了一眼。

  幸存者中,他大约是唯一一个做这个动作的人。

  天灾**,谁也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发生,又在什么时候发生在自己身上。

  当时并没有任何征兆,他在和父母讨论着期待已久的旅程,过道旁的邻旅正在举手请空姐帮忙送一杯牛奶,他还注意到对方漫不经心地翻着航空公司提供的杂志打掩护看空姐胸前的位置,还有对方手边脖子上夹着靠枕正歪着脑袋睡觉的女人。

  紧接着,广播仓促地响了一声,在所有人没有准备的情况下,飞机开始震动。

  在空中、在毫无落脚点的地方摇晃的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也只有经历过的人能明白。广播一开始极力安抚乘客,指导并督促他们使用呼吸器和防护设备,但在持续的剧烈摇晃中受过安全教育的人们都明白发生了怎样可怕的事情,会有怎样可怕的后果——飞机失事,从未听说有多少生还率。

  人们开始恐惧,开始慌乱,开始用他们的方式做出应激反应,像是油锅里的蚂蚁,他们露出了最真实也最陌生的面目。

  直到后来乘务组都要放弃奢望,开始安排训练有素的工作人员请他们自己在内的可怜人留下遗书,放进特制的地方,说不定有被最重要的人收到的可能。

  梁章没写,他爸妈也没写。

  他最重要的人就在身边了,但并非没有遗愿,但似乎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直到现在安全着陆,他其实还很茫然。在死亡接近的时候,他很平静地接受了,或许潜意识里他一直认为这一天迟早都会到来。他也在疑惑,疑惑这一刻踏入平地搀扶拥抱着爸妈的自己是否真的真实存在。他还在自我怀疑,就这样被饶恕了吗?同时,他还在恐惧。

  这会是最后一次吗,还是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那赋予了他一次轮回、让他度过了人生最完满的一年、完成了那许多奢望和执念的时间之神,是否已经开始向他索取报酬,亦或者,开始毁灭,诉他原罪,予他惩罚?

  他没有结论。

  他也不想要任何结论。

  他只是在这一瞬间,用力地,更用力地抱住了他的父母,坚强地站立在他们身旁,给予他们直立行走的力量和支撑。

  接到贺鹏轩的电话时,他还在惶恐的迟钝中没有回过神来,继而按部就班地在导游和其他人的指示下亦步亦趋地做着什么,直到被送入这个房间。

  这一晚上,他都待在爸妈的房间里。

  三个人,谁都没有睡。

  他们相互依偎着,梁妈妈不断在说着梁章小时候的事情,不断在回忆过去,也不断畅想三口之家的未来,仿佛用力地提醒彼此:他们都还存在,这世界上最亲密的他们都还在各自的身旁。谁也没有觉得疲惫,没有一点睡意,梁爸爸的话也开始变多起来。他一手搂着妻子一手抓着儿子的手,对梁妈妈提出的许多要求都无条件许诺,也开没有逻辑地说起很多往事来。

  他们都忘记了时间,直到安静中突然有异样的声音传来。

  第一个注意到的反而是正在说话的梁妈妈,她有些神经衰弱的症状,话音顿住,问:“是不是有谁敲门?”

  父子俩凝神去听,这才听到外面不小的争吵声。

  梁章站起来说要去开门,等他靠近了,梁妈妈忽然大声说:“等等!先问问是什么人,妈妈可听说了国外乱得很,千万不要随便给陌生人开门。”

  她不断重复着,拉着梁爸走过来。

  酒店门上安装了猫眼摄像头,梁章爸妈正在研究内线的视频要怎么使用,梁章已经隐约听到了门外熟悉的声音——对方疾言厉色,嘶哑怒吼音质完全改变了,但他立即就知道了他是谁。

  梁章打开了房门。

  “儿子别出去!”

  “贺鹏轩……?”

  梁妈妈和梁章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贺鹏轩静了一下,眼睛紧紧盯着他,在酒店工作人员几乎认定他是危险分子——他正凶残地瞪着被他成为“爱人”的年轻人,好像下一秒就要撕碎什么一样——的时候,他也确实有了行动。工作人员就要挡住他,但贺鹏轩以非常理的速度一下子冲到了梁章面前。

  继而,紧紧拥抱住他。

  “梁章,梁章,梁章……”

  他的声音沙哑而颤抖。

  像是急于汲取温度的野兽,他在梁章脸上蹭着,在他耳边低声呼唤着,一时亲他的额角一时亲他的头发,慌张却又细腻地呵护着失而复得的珍宝。

  他滚烫的嘴唇触碰到梁章凉透的肌肤,这才让后者蓦地醒过神来。

  “贺鹏轩?”

  他又问了一声。

  贺鹏轩更用力地抱住他,抱得梁章骨头都疼了,他说:“是我,梁章是我。别怕,我在这里,没事了,已经没事了。”

  梁章好似三魂七魄中走失的某一魂某一魄瞬间归位了一样,他抬手回抱住贺鹏轩,继而把自己更深地埋进对方满是汗水的湿热的脖颈里,接着有比贺鹏轩的体温更滚烫的液体滴落、渗透、打湿了他的皮肤。

  “梁章我在这儿,别怕,没事了。”

  他像安抚孩子一样,一手按着梁章的背心将他扣在自己怀里,一手覆在梁章的脑袋上,一边抚摸他的后脑勺,一边亲吻他的头发和耳朵,极尽温柔而又小心翼翼地说:“宝贝儿,没事了,都过去了。”

  他没有让梁章不要哭,也没察觉到自己和梁章一样都在无声地掉着眼泪。

  他用重复而贫乏的词汇,一遍一遍再一遍地和他说话,被梁章抱得越来越紧,越来越用力,他也极尽所能地靠近对方,将嘴唇的贴在梁章的耳朵上,彼此依靠。

  梁章因为他呵在耳边的热气才算慢慢从寒冷至极的国度里被拉回温暖的世界。他渐渐哭出了声音,细微而克制,并没有歇斯底里,身体也慢慢放松了力气,松懈地整个人赖在男人可靠的肩膀上,好一会儿恢复了冷静。梁章一边亲他的脖子一边打着泪嗝说:“手机丢在飞机上了,不知道在哪儿……你有没有收到?”

  贺鹏轩嗯了一声。

  虽然他没有多说,梁章也知道再次用最大的力气抱住他的男人一定因此承受了特别痛苦的经历。

  “没事了,我好好的呢。”

  圈着他脖子的梁章一下一下地顺着他的头发和脖子,反过来安慰他说:“真的,就是刚开始吓了一跳,现在都没事了。”

  “嗯!”

  贺鹏轩又应了一声。

  梁章呼出一口气,窝在他脖子里说:“不止吓了一跳,当时快吓死了。我还以为……”

  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以为神罚就此开始,以为一切美好将在毁灭中终结,以为一切都来不及了,以为这辈子就要抱着那么刻骨铭心的遗憾而灰飞烟灭……哪怕那只是短短的一瞬间,但当时梁章想到了许多事情,有些是深埋在骨血里的固执,也有一些是他一直忽略的不敢承认的事实。

  贺鹏轩说:“嗯,我也是,爷爷他们都被吓着了。还好他们当时在我身边,还好他们那么快就把你找回来了……”

  若是他孤身面对这件事,或许他会更快地冷静下来,更坚强独立地处理,但不可否认,家人给了他很大的支撑,也给了他最大的帮助,他由衷地庆幸和感激着。

  梁章又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脖子,然后——退开几厘米仰头看凝视着他的贺鹏轩,随即肿着湿热的眼睛笑了。

  “傻帽,你怎么穿着羽绒服呢,不知道这里是夏天啊。难怪,摸了我一手汗,快脱下来吧,你都快汗死了。”

  他说。

  贺鹏轩这才注意到自己的穿着,摸了摸梁章的脸,他并没有着手脱衣服——其实他从十几个小时前到现在都没留意过温度这个东西,也没感觉到是冷还是热,这个机能坏死了现在也还没有恢复。他贪婪地多看了梁章几眼,这才缓缓看向石化在梁章身后的两尊雕像。

  贺鹏轩似乎感觉自己对他们笑了一下,而后说:“叔叔,阿姨,你们还好吗?”

  雕像x2:“……”

  瞬间被同化的雕像x3:“……”

  我屮艸芔茻!!!!!!!

  #当着我爸妈的面!!我抱住了我的男朋友!!!然而我也是个男人!!!!怎么样才不会被打死?!!在线等,非常急!!!!#

  一直被默认雕像x4的人终于开口说了一句能被观众听到的台词:“咳,梁先生,梁太太,你们好。我是贺鹏轩的父亲,你们没事真是太好了!哈哈,那什么,咱们也别在门口站着了,有什么事我们进去说,进去说,呵呵。”

  梁章这才看到了被贺鹏轩挡在身后的毫无存在感的贺爸爸。

  于是,他:“……”

  #我是楼主,我当着我爸妈的面抱了我男朋友之后,又当着他爸的面对我男朋抱了摸了亲了这样那样了……哦,不用回复了,已经放弃治疗,^_^。#

  作者有话要说:早!贺总男友力max有木有?要出柜啦啦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