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艘黑色大舟穿破云际，从空间裂隙离开了封天大阵，神佛联军紧随其后离开。
战火要向外蔓延了。
而封天大阵……奇位上的大能，以及主位上的三清圣人、燃灯古佛和十五神王桑劫，他们的战争不是平常人能够触及的，也不是短时间就会结束的。但不管怎样，在那道裂隙愈合之后，他们全部都被封在封天大阵。
结果会如何，天知道，故而神佛联军也不会有人在此逗留，都回天庭复命去了。
墨非则风驰电掣地飞往西牛贺州，康平城，猪八戒跟沙僧也跟着他。
此时的康平城春雨缠绵，鳞次栉比的街道披着一层微弱余光，檐角风铃微微响动，持油纸伞的姑娘站在桥头，颇有江南雨巷的意韵。
穿雨而行的墨圣君到莲花寺时，忽然停在空中，向来淡漠的眼睛泛动起如雾水光，神色颇为踟蹰。
面对生死他都没有表现出过这种神色，这让猪八戒跟沙僧很疑惑。
“墨哥，怎么了。”猪八戒问。
墨非摸了摸两鬓鬓角白发，然后又将头发拉到眼前看了看，因为寿元与心血的损耗，他的头发已经花白参半，两鬓鬓角更是银白如雪。他眼波微微打晃了一下，把头发整理好，又撩起手腕端详上面的那道深刻的痕迹。
六百多年的镇压，受过无数折磨，这是不可磨灭的烙印。
但是肉体上折磨还不算什么，西天如来的厉害之处在于诛心，当时命小仙子佩瑶亲手镇压墨非，那种心若死灰的感觉六百多年都让他无法释怀。
如今想起来还觉得不好受。
而小仙子佩瑶此时就在莲花寺，墨非知道。
在封天大阵与木夺交战，意志化身为天地时，有无数的愿力为他祈祷，其中一缕就来自西牛贺州康平城，来自于佩瑶。这也是他匆匆赶回来的理由。
六百多年未见，激动在所难免……其实各种情绪都纷至沓来，几乎已经不可形容。
就像墨圣君复杂的眼神。
猪八戒不知他踟蹰什么，哼哧了两声道：“墨哥，赶快下去啊！留在天上喝风什么意思，这十几天咱们可都没吃上一顿饱饭，赶紧下去弄点吃的。”
说着已经落到莲花寺后院。
墨非没答，只是也缓缓落下云头。
三人先遇见的是唐僧，这和尚手里有了银子，日子过得非常舒坦，也养得懒了，胡子有十几天都没刮，长了一圈很短的络腮胡子，颇有马匪山贼的凶悍气质，当然他本来就像。
和尚正在房檐下洗毛笔，嘴里还叼了两根，弄得满脸是墨，看见墨非三人忽然猛地一惊，又甩了三人脸上几点墨迹。
“你们这么快就回来了。”
墨非着急去见小仙子佩瑶，匆匆而过，却又被唐僧伸手拉住，“仗打赢了么？”
“没。”
“那怎么能回来，你们也太没责任心了。”
“现在神族人已经离开封天大阵，估计准备就攻击天庭和你们秃驴的老巢灵山大雷音寺，不过这已经不管我的事了，该出力的时候我已经出过。”
“阿弥陀佛，古人云功成身退，现在既然仗还没有打完，你们就不应该回来，毕竟你是天庭武安圣君。”
“唐秃驴，你还是西天如来的二徒弟，你怎么不去保卫秃驴窝？”
唐僧白了墨非一眼道：“贫僧要是有你的本事，肯定上阵杀敌，关键是没有啊。”
“那就别跟我扯淡，滚！”
“你这么火急火燎的干什么？”
唐僧再次拉住墨非，“那好，咱们就先不说打仗的事儿，来，先跟贫僧畅谈一番，贫僧这几日颇有所悟，自觉得已经得到三昧，正想找人论辩。”
“畅谈你妹。”
“墨重明，你怎么这么粗俗。”
“老子着急去找媳妇呢，你他娘的挡着老子路，没一掌劈死你就已经不错了，你还嫌粗俗？你也不想想，当年你们西方教那些秃驴当老子找媳妇的罗汉跟揭谛是什么下场。”
唐僧一愣，挠着头道：“你媳妇不是东海公主敖明心……”
墨非懒得再搭理他，随手一拨，把他拨了个倒栽葱，便径直进入漱玉的房间。
“墨重明，你个王八蛋你！”和尚的叫骂声在门外响起。
但墨非已经顾不上。
木塌上，小仙子佩瑶正坐在自己腿上看书，她一袭白衣，跪坐着，身段显得凹凸有致。果然是她，在看到她侧脸的瞬间里墨非就完全凝固了下来，像是被时光所定格。
六百多年，那岁月多长啊。
墨非默然地站着，像是站在了六百多年前的时光里。
丝堵从那里重叠过来。
好半晌嘴角微微一勾，笑了起来，六百多年里第一次轻松的笑，像是卸下了身上的枷锁。
木塌另一边，正自己跟自己下棋的漱玉非常专注，等墨非脚步移动才回过了神，见是公子，慌忙起身迎上来，鞋都没顾不得穿。
姑娘天上睿智沉静，像鞋都顾不上穿的仓皇情形，绝对是第一次，她握住墨非手臂道：“公子总算平安归来。”
“嗯，也多亏了你。”墨非的语气有些淡。
没办法，此时他的感情全都在小仙子佩瑶身上。
好在是漱玉也不计较这点，在漱玉眼里，小仙子佩瑶跟东海公主敖明心都是一类人，花瓶而已，姑娘心性极高，不会吃花瓶的醋。
她道：“仙子，我主人回来了，你们聊。”
说完便走出房间，带上门。
房间里檀香气微熏，小仙子佩瑶缓缓抬起头，面前的人，无数次出现在她的梦里，不经意的瞬间里，挥之不去。此时站在她面前，更让她感到了一种陌生却又熟悉的亲切感。
两人相顾无言，四目相对也没有移开视线。
好半晌后又同时开口，像是心里有灵犀。不过小仙子佩瑶喊的是墨圣君，属于对大神的礼敬，墨非叫的却是她的名字，温柔与六百多年前如出一辙。
“她还是没想起来我……”墨非低声自语，目色略有些暗淡。
不过此时既然到了这里，就有很多机会让她想起自己，墨非对这点还是很有信心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