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玄的目光在棋盘上迅速掠过，盯了片刻死凤厌离举棋不定的手指。
自从天庭之乱以后，妖尊厌离的性情就越发明媚，犹如阅尽繁华世事却片叶不沾身的旁观者，垂钓手谈，清逸闲适之极，几乎让人想不起她曾是与神佛敌对的妖族领袖。
她对后辈的眼光也宽容很多，若是在几千年，哪儿会对冰夷这种二流货色多说一句溢美之辞？
而她这种逐渐宽容的胸襟，经几劫血海厮杀的老妖王盛方或许会觉得如此更好，白玉麒麟介空向来不喜杀戮，因此也会顺从，但除此以外剩余的十位大妖王恐怕早已经离心离德。
那些上劫或此劫才成名妖王，对天庭垂涎已久，南瞻部洲的花花江山也视作为口中肥肉，久居极北苦寒之地哪儿能甘心？底下的妖将妖兵估计都已经起了上伐天庭、南侵大汉的念头。
种种因素，整个妖族对死凤厌离已经是怨声载道，故而才有先前禹承背叛之事。
死凤厌离却依旧按兵不动，不知到底有何筹谋？
青玄凝目思量，死凤厌离虽然没有看她，但似乎已经明白她想什么，又一声清脆落子之后道：“这些日子血傀老祖又发牢骚了？”
“血傀终究是粗莽匹夫，发牢骚也是寻常事，但进来妖族底下躁动不安，恐怕是另有高人挑唆。”
凤后淡笑：“你说话也学会绕弯子了。”
“青玄不敢。”
“不必你说明本尊也清楚，你说的高人是说屠岸，这本尊心明如镜！屠岸联合几位妖王搞小动作也不是一回两回的事，涿鹿之战前他还曾想谋反，不过本尊既然能容他，也能驾驭得了他……介空，杀龙了，那方砚台今日怕你是赢不走了。”
白玉麒麟介空微微一惊，但心思却不在棋盘上，问道：“屠岸竟然还有谋反的胆量？”
“他的胆量向来不小。”
面貌如山野老汉的老妖王盛方，唏嘘地捋着花白的胡须，接着凤后的话继续往下说道：“当年你跟青玄都在外面办事，屠岸联合九位妖王逼宫，那屠岸自视已入半步混沌，甚至当时还扬言斩杀凤后。”
青玄眸色变冷道：“此事之前没听凤后提过。”
“依着你的性子，若凤后把这件事说了，怕你要用那十位的脑袋试剑，但驭人之道还是凤后拿捏的准，那绝不是斩了谁的脑袋就能够天下太平的。”
“如何解决的？”
“简单，打了一场。”死凤厌离轻描淡写的落子。
老妖王盛方补充道：“咱们妖族处理事情方法向来粗疏，实力为尊尔，但却也没凤后说的那么容易。当年她可是以一抵十，又力压包括屠岸在内的十名妖王，连老朽都没让插手，想起来当日之日老朽都还觉得心潮激荡。”
介空疑惑道：“既然屠岸存有不臣之心，凤后为何把他提升到第一妖王的位置？我记得当年他是第三。”
“麒麟儿啊，你在纵横十九道纵横捭阖不亚于老朽当年，但人心智计终究是差了些。屠岸既然有能力笼络其他九位妖王，就让他统领，凤后只用驾驭他一人则可，为帅者将将正是如此。”
老妖王盛方把茶杯里的水喝完，爽快地吐了一口气，“底下那些骚乱你们不必担心，凤后成竹在胸。”
死凤厌离淡然一笑，然后站起来向远处望着道：“屠岸想死，以后有的是机会让他去死，只是不在这一局里，本尊在棋盘在三十二年以后。”
……
白玉麒麟介空落子收官。
和棋。
“看来那方砚台与我无缘……青玄之前说的冰夷是怎么回事？”
“西方教天龙部的前首领，因为灵山被神族人占了，无处落脚，带了些小妖要去攻打东胜神州花果山。”
介空笑容可掬道：“墨重明那小神仙也不太好惹，倒还有离奇，之前凤后曾说他踏入了大罗领袖，我也感觉了一下，此人似乎不愿踏入大罗。”
一直插不上的鹏魔王提壶给四人添茶，眉头皱了皱嘀咕道姓墨的竟然已经入了大罗？六百多年时间几乎已经把他跟墨非之前的仇恨磨平，以后相见也未必会报复，只当是熟人而已。
不过心里有些妒忌，他这些年近朱者赤，蒙受老妖王盛方不少指点，也没能够踏入大罗领域，又让墨重明给领了先。
老妖王盛方闭眼道：“老妖感觉也正是，这七百年的小神仙有意思，竟然再跟仙道规则对抗，做什么呢？”
“想自无暇太乙九转证入大罗。”
什么？
死凤厌离话音刚落，除去青玄外，其他三人都是猛然一惊。
鹏魔王已经不是当年“涂”地的井底之蛙，长了不少见识，明白这太乙九转究竟有多难，咧嘴讥笑道：“墨重明这厮还真是痴心妄想，太乙九转之路本来已经繁杂无比，还想无瑕九转，他也不怕没那么多材料盖他的地基，自己给自己耗死了。”
“老朽三劫以前以七转入大罗，仙道规则已是不允，硬生生从六转圆满被拉入了大罗金仙境，十三步大罗走了八步，以为足可傲视群雄，没想还有比老朽野心更大的。”
死凤厌离道：“屠岸是以八转入的大罗。”
“老朽不跟那个野牲口比。”
“九转很难？”
“凤后怎么……哦，老朽倒是忘了凤后乃是孕育与无上死气之中，先天无暇太乙九转，但凤后是天地垂赐，世间其他生灵远不足并论。这天地有缺，无暇太乙九转实是天地之造化，古来能成就者寥寥不过二三人。”
青玄道：“那总还有。”
“姑娘说的是，你本也是以九转入大罗的修行大才，但是你所修九转并非是无暇九转，入大罗三百六十剑，尚有九剑还残缺不全。墨重明，想的却是三百六十周天大圆满之数，这又要难了两三重。”
老妖王盛方说完连连摇头，眨巴着嘴唇吐出一个很沉重的难字。
介空也叹道：“人心不足啊。”
“怕是很快就要被拖入大罗境。”
“这是姓墨的福气！”
死凤厌离道：“本尊没有经历过九转太乙这个坎儿，不知其难，不过觉得墨重明倒是有机会成无暇九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