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烟袋在石头上磕了磕烟袋锅，收进袖子里，看向不急不躁的漱玉。
姑娘只想是寻常大家闺秀，远比不上那些混迹神佛世界的老油子，可如来老佛马上就要登门兴师问罪，还能丝毫不乱，这份气度当真了得。
或许正如纵横十九道，纵横捭阖全在从容二字。
老烟袋知道漱玉想要问什么，先开口道：“老朽也不妄自菲薄，可那烟袋锅子真不如西天如来的钵盂硬气。大罗七步是个槛儿，半步混沌则是更高的门槛，差这好几层呢，老朽也只敢勉强能在他手底下自保。”
“足够了。”
足够了？老烟袋脸上的皱纹渐渐收紧，显出不解之色。
漱玉解释道：“玉皇大帝志在反攻神族人，恢复三界清平，但现如今天庭势单力孤，他自然不愿意看到花果山势力受到严重折损，起码在攻打神族人之前如此，不然谁给他出力？到时肯定从中周旋，至于力度有多大，就要看咱们花果山的份量有多重。”
“的确是这个理！西天如来依附于天庭，但终究本事太大，玉皇大帝恐怕也担忧他尾大不掉，还不如隶属天庭管辖的墨圣君来得实在。”
“老前辈一路劳顿，还请回水帘洞养足精神，只要到时咱们表现不弱，天庭必然会派人和解。”
老烟袋爽朗笑道：“姑娘陪老朽下一局就算给老朽养精神了。”
谈到下棋老烟袋顿时来了精神，脸上皱纹舒展开，眼中光芒闪烁，一副棋痴的模样。
他唠叨道：“这几月老朽已经技痒难耐，在寻找混沌天雷时候还化出一具分身跟大唐棋圣赵圣元对弈，那小子可真狂的很，每每开局只要先手一字必然落到天元的位置，不过被老朽给杀的丢盔卸甲，到长安城倒了一个月马桶。”
漱玉忍俊不禁道：“您老可真够胡闹的，不过大唐军神李靖棋法严整，每每都有奇思妙想，其实要比以工稳的赵圣元棋高一着。”
“真给姑娘说着了！可惜啊，李靖发挥太不稳定，要等中盘稳妥之后才有奇招，中盘打垮了他，后面那些奇招老朽也能够化险为夷。他们啊，都没有跟你下棋过瘾。”
“老前辈这回似乎已经有了赢我的把握？”
老烟袋搓起手道：“试试看，万一赢了呢。”
漱玉笑眯眯道：“只要老前辈能赢老一局，先前终生听候差遣的赌约就作废。”
“当真？”
“当真！”
两人在松树底下开局对弈，始终没插上话的墨非问了句怎么没见到余烈回来。
老烟袋意气风发，一门心思都在战胜漱玉上，置若罔闻的摆弄起棋子，半晌后才随口答了句：“老朽也没见着那小子。”
“哦。”
“这局老朽要是赢了，可就不帮你们对付西天如来了。”
漱玉不答话，墨非往棋盘了上瞄了一眼道：“你不可能赢。”
“嘿，老朽这次偶然得到了一本大月氏古国的棋谱，乃是当时棋圣证光法师所著，此人曾与十名高手联手对弈都能三局全胜，他的招老夫学了八成，有赢的信心。”
此话不说还好，一说墨非跟漱玉都乐了。
证光法师就是第二世金蝉子，当年本人在四明学宫布局都被漱玉逼得弃子认输，只有他八成棋力，跟漱玉还是差的没边儿。
姑娘索性撇了棋子道：“这局咱们还是别下了，这本古谱上面的棋局应该就是我跟证光打过的谱子。”
“啊，这……”原本老烟袋兴冲冲的老烟袋蔫了，嘴半天没能合上，只是胡须在微微颤抖。
他本来是游戏人间的散修，境界高深，不必天规天条管束，当湖输了十局棋赌众生听候差遣，自然憋屈，肯定想着把自由身给赢回来，可看起来显然是无望了。
更重要的是他认为手谈第一，抽烟都在其次，非常想赢漱玉一局。
好容易找到本上古棋谱，以为路数精妙无比，甘之如饴，谁想还是漱玉早就嚼过的剩菜，很是讽刺！老烟袋灰头土脸地嘀咕了一句都是怪胎，干脆也把棋子丢了，拿出烟袋锅抽烟，可惜烟抽起来也不是滋味了。
“老朽顿感兴致全无。”
“老前辈实在技痒的话，不如去找证光法师手谈，他就在花果山，这一世名叫玄奘。”
老烟袋猛嘬了一口烟道：“得得得，老朽这后半辈子可算卖身给花果山了，老朽去养精神等如来。墨重明，别的老朽也不跟你要，烟叶得管够。”
“傲来国就有产烟叶的。”
“真晦气！”老烟袋甩着大袖飞入水帘洞。
墨非含笑打量漱玉，脸上笑意越来越浓，让后者有些不好意思道：“公子怎么这么看着我？”
“我本来已经尽量高估你手底下的实力，没想到还是想的低，十七位大罗金仙！十七位啊！”
“公子怕我造反啊。”
“你要是愿意的话，我把这个摊子全给你，也包括我本人。”
“漱玉可没那么大胃口。”
“再加上小贝和蝎子精，我们有近二十位大罗，这样的力量天庭也不敢小觑，早给我透个底我就不操心了。”
漱玉微微仰头，从林叶的间隙从望向天空，轻声道：“漱玉做事向来要九成九以上的把握，不行险招，也不报任何的侥幸心理。当把所有可能发生的坏事全部算计在内，补上了这些缺口，那么一切便尽在掌握，下棋也如此。”
“算策无遗，很难。”
“所以漱玉才会经常自己跟自己下棋，从棋上看自己的缺失。”
墨非怂了怂肩道：“看来西天如来这回是要吃瘪。”
漱玉笑而不答。
其实人远要比棋子复杂的多，做不到算策无遗。
只是神族人攻占灵山后，西方教大夏将倾，如来完全在劣势的一面，想要再有大的作为需要很长的时间。而墨非这边占了神族人入侵的天时，花果山的地利，以及培养已久的人和。
结果就容易预料了。
如兵法所说，胜可知而不可为。
或许……
此劫就是该墨非崛起，漱玉收回目光看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