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非脸色凝重。
白骨空间乃是西天如来缔造，一旦他的灵念进入这片空间，那便是言出法随，身如天地，就与墨圣君在地珠内部大陆的情况形同。
地珠内部大陆的优势，使墨非不费吹灰之力越阶斩杀西昆仑神龙冰夷，而西天如来占有白骨空间的优势，更兼境界高山仰止，杀他只需一念。
死生已不是墨非能左右。
他忽而释然一笑道：“能活着谁想被杀？”
枯骨手中那朵纯白的七品莲花正在逐渐凋谢，一瓣瓣落下去的花瓣，很快的就枯萎了。
天穹玄黄，大地覆骨。
披破袈裟的枯骨捧着白色莲花，画面极为凄美，如丹青写意。
枯骨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声音空旷的空间里回响，然后道：“墨居士心血具损，寿元亦不久，却还如此洒脱对生命充满如此的热忱，令人钦佩。”
“我修行时间与你相比不值一提，但也学会了点事，始终不放弃希望！你手里捧的那朵白色莲花，因为是代表了某种东西吧，当他的花瓣全部凋谢西天如来的灵念就会进入这片空间？”
“墨居士果然聪慧。”
“花瓣只剩下七瓣了。”
“六瓣。”枯骨话音刚落，有一片花瓣凋落下来，转瞬枯萎。
但不管局势多么被动，所做的举动是否有用，墨非都不会放弃希望，这曾让他流血、痛苦的敌人教的，他将血刺剑化成九阴藤的本体，近万道如褐色巨蟒的藤蔓构建成圆球将他和枯骨包裹在其中。
他握住一根较细的藤蔓，让藤蔓上的利刺刺破皮肤，吸收了他近三成多的血液，脸色变得苍白如纸。
没办法。
若要九阴藤出力，就必须让饱饮鲜血。
枯骨又道：“墨居士……”
“但讲无妨。”
“西方教讲究众生平等，一人之性命也犹如众生性命，但是如果西天如来的灵念进入了这片空间，还请墨居士做出一个选择。”
墨非皱眉道：“什么选择？”
“以居士之法力，断然不能与如来抗衡，一旦他的灵念进入，墨居士则是有死无生。墨居士可以选择被西天如来斩杀，或是自绝性命。”
“有区别？”
说话之间白色莲花的花瓣又凋零了一片，只剩五片。
枯骨道：“如果墨居士是被西天如来所斩杀，让他开了杀戒，他必然会因此坠入不复之魔道，介时你花果山一山性命皆不能幸免；但如果墨居士自绝性命，或能抱住那些人的命。”
枯骨在竭力帮忙抵挡西天如来灵念的侵入，他说的并非假话，也没有跟墨非说假话的必要。
可自绝性命……
在生死边缘滚打过好几回的墨圣君倒并不怕死，作为现代人，他活了七百多年、经历过别人经历过的精彩，以寿命来说此生也已经知足，但他并不愿意主动放弃生存的希望。
起码这刻还不愿意！
因为现在还只是九死一生，还有一成的把握。
他道：“此事玉皇大帝肯定会出面调停，花还有五瓣，那就是还有一定的时间，我再等等。但如果他不能及时赶到，我——”
“我愿意自绝性命。”
“墨居士襟怀广大，老讷代西天如来拜谢。”
墨非咧嘴道：“我可不是为了西天如来入不入魔，我是为了小仙子佩瑶、漱玉、小贝、沙包、花果山跟着我的那些老兄弟们，我希望他们能活着，哪怕是再多活几十年都好。”
说完，长呼了一口气。
抬头望着昏黄色的天穹，目光向更远的地方蔓延过去，不过纵然动用能一目千里的天眼仙术也看到他想要看到的地方。
那是天穹之后天穹，无限星空后的星空。
乱空间以后。
地球。
那里还有个姑娘在等着他。
墨非自认平生不负任何人，不管是引他踏入仙道的季玉、为她呕心沥血的漱玉姑娘，甚至是为了找他双脚丈量了几十万公里土地的小仙女佩瑶。
她们，墨非都已经倾尽全力对待。
惟独是为他抛家舍业的穆青衣，让他觉得有些惭愧。
或许，回不去了。
即便这次侥幸大难不死，以后也未必能活着回去见她。
平生无所念，惟负一人念。
他低声呢喃。
花瓣又凋零了一片。
“还有些时间！你本来也算是西天如来，按说我不想跟你多说什么，毕竟现如今的他并讨人喜，不过你是曾经的他，一位圣人，现在也出不去，所以倒是想跟你多聊几句。”
枯骨答话道：“老衲甚感荣幸，不知墨居士想要聊什么？”
“随便，说说唐僧吧。”
“金蝉子？他的理念并不如西天如来的完美，但看到了人性的缺陷，所以其佛法包容性更强。”
墨非捏着下巴打趣道：“那不如让他做未来的佛祖？未来佛弥勒佛已经在封天大阵之中圆寂。”
“阿弥陀佛，老衲并非要说丧气的话，只是如今西方教蒙难，三界又有神族人侵犯，西方教的往后是否能传承下去都尚未可知，说什么佛祖之位已经没什么意义。”
“你对战胜西方教没信心？”
“燃灯古佛入封天大阵之前已经心存死至，曾与如来言，此劫已经是灭法时代。”
花瓣又凋零了一片。
墨非让枯骨的手中瞥了一眼，但目光很快掠过去道：“什么意思？”
“燃灯古佛曾与三清圣人、及后土娘娘联合推演世界轨迹，世界的运行轨迹混乱不堪，但五位绝世大能最终还是看到了这世界的归宿。”
“神佛会全部陨落？”
“非也？”
“那怎么是灭法时代？”
枯骨摇头道：“墨居士已经是太乙九转境界，想必曾触及过十三步大罗通天桥，也曾见过星空巨门，那就应该明白这世界的最神本质是仙法规则。所谓灭法不是灭道法、佛法、儒学之法，而是毁灭仙法规则，那么这个世界也便永远不复存在。”
墨非倒吸了一口气道：“还有多长时间？”
“不知道，但此劫就是最终的劫数。”
“天地大劫不再循环？这劫整个世界都会彻底陨落。”
“正是。”
花瓣又凋零了一片。
只剩两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