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一早，柯里昂在五年后第一次走出了赛拉门。

　　安索、哈德瓦克默默地站在门口为他送行，荷露蒂一双美目里早噙满了泪水，就像一位母亲送别即将远行的儿子。

　　“别做傻事，别走太远了，支撑不住就早一点返回。”她有些哽咽地叮嘱了两遍。

　　远处，奥斯曼高大的身影隐隐闪现了一回，又迅速地没入了黎明前的黑暗里。

　　其他三人则根本未曾现身，艾谢特以刺客独有的方式给他留下了一条讯息——“如果你可以在沙漠里活过二十天，回来之后就是我夜魔艾谢特名正言顺的传人。”

　　传递讯息的是一块指甲盖大小的木片，上面简单刻着几个符号，这是刺客之间交流的一种隐秘语言，往往一两个符号间包含着巨大的信息量。

　　过去的五年中，艾谢特除了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以冰冷杀意刺激柯里昂的身体，也教会了他不少的东西，刺客暗语就是其中之一。

　　不过，艾谢特的这一项要求仍然称得上苛刻，柯里昂包袱中预备的食物和水只有十天的量，将时间延长一倍，等于把难度相应提高了数倍。

　　沙漠独行，越到后面，危险程度反而越高，有时候多出或减少一口水，完全决定了一条性命的保存与丧失。

　　至于行进路线方面，安索不愧为一名隐世的博学者，仅仅依据柯里昂提供的五年前村庄被沙尘暴吞没时的方位和他来到赛拉门时的隐约路线，将之与这五年里赛拉门移动的速度和轨迹相结合，便大致推算出了赛拉门如今的大概位置，并提供了几条有可能走出沙漠而进入陆地的路线。

　　当然也只是有可能而已，按照博学者对这番演绎推算的自我评估，他毫不乐观地表示仅有百分之十的把握，一切还需柯里昂自己一一去加以探索和验证。

　　但这些路线至少保证了一条，虽然几分偏差在所难免，却足以让柯里昂找到回来的路。

　　此外，地龙哈德瓦克也为这点偏差附加了一份附属的补救方案，他给了柯里昂一个小小的香囊，提议他放置在赛拉门外的任何角落里。

　　按照他的说法，这个香囊里的香味可以存留一个月左右的时间，而且随风飘散的距离大致在一里范围之内。

　　沙漠里十分干燥，生灵稀少，由此也导致其内的空气最为干净和纯粹，任何一点异味都会变得异常的刺鼻，说它是是最理想的指向标也不为过。

　　另外，基于个人隐私保护的缘故，这头地龙即便被人活活打死，也不会告诉柯里昂这个香囊里的“香料”其实来自于他的腋下。

　　晨曦渐起，无垠的沙漠如同即将掀开它神秘的面纱，掩盖整个世界的黑暗一点一点隐去，地平线上的光辉缓缓升腾而起，范围自一丈见方的半圆迅速地扩向四周，不知不觉间已占领了一片天空。

　　柯里昂取下覆身的毛毯，放在地面上一寸一寸地折叠成条状，又拿出一根带子扎紧，稳妥地束在了腰间，脖子上的纱巾却依然未摘下。

　　他微垂着脑袋，视线略略高于地面，恰好可以看到三十米外的距离。

　　而他行走的速度也并不快，每一步迈出，距离相间半尺多一点，如同事前计算过一般。

　　在他身后，一条长长的、规律的、深浅几乎一致的脚印慢慢延伸向后方，又渐渐地被无声的风沙遮掩了下来。

　　日头方升至半空，柯里昂已经停了下来，他选择了一处背阳的地方，从包袱里取出四根细细的铁丝，插进砂石深处，这才将缠绕口鼻间的纱巾摘下，穿在了铁丝的尖头，下方恰有四个凹钉，挡住了纱巾的下滑。

　　一片小小的阴凉出现在头顶，柯里昂拿出水壶匀速地喝下几口，又吃了一块厚实的面包。

　　约莫休息过小半个时辰，他缓缓调匀呼吸，端正坐姿，双掌伏在蜷曲的膝盖上，闭上了眼睛。

　　因为精神力超群的缘故，又因为荷露蒂每次只让他尽力冥想，更送出了一颗珍贵的“种子”给他，他的意识视野早已经打开，虽然其范围的广度还十分有限。

　　此刻，就在这堪堪半丈的意识空间内，丝丝缕缕、色彩斑斓的元素之力轻轻跃动着，仿佛充满了一股难明的生命之力。

　　其实，只有四种颜色元素之力，同一种颜色色差之间的区别仅仅代表着元素之力浓郁不同的程度罢了。

　　黄色之中，可以细分为淡黄、土黄、明黄。白色里面，又可以细分为玉白、雪白、乳白。而青色只有一种，微淡得几乎可以忽略它的存在，这是沙漠里的风元素之力。

　　最后一种同样特别的细微，若不是荷露蒂送与的那一颗“种子”生出感应，柯里昂差一点就被它骗过去了。

　　它如同一抹浅浅的水印，悄悄地潜伏在其它三种元素之力的背后，看似全无自己的动作，只会随着别的元素之力偶尔轻摇一下狐狸的尾巴——因为这正是极难感应的暗元素之力。

　　在圣灵大陆上，元素之力可以分为十二种：金、木、水、火、土、风、云、雾、雪、雷电、暗、光，而后面的六种属于特殊的一类。

　　所谓修炼，无非是关乎体质和精神力，它们都是天赋的一种。

　　有一类人精神力并不怎么出众，体质上却天生地与某一种元素之力产生亲和。

　　有一类人体质孱弱，偏偏精神力远胜常人，可以轻易地捕捉到他意识视野内的元素之力。

　　更有一类人体质和精神力两样皆超出同辈，可以对两种、甚至三种元素之力生出极强的感应，并以之为修炼之本。

　　六种特殊的元素之力理应也在此范围之例，却又无法用常规加以衡量。

　　有些不世出的天才人物，一身兼修五种元素之力，并且能够清晰感应到其中一种特殊元素之力的存在，但就是穷尽一生也无法将之吸纳入元海。

　　而一些两种天赋均平平无奇的人，就像走路吃饭一样正常，轻松地修炼了某一种特殊的元素之力。

　　圣灵大陆的历史上已经有过无数鲜明的例子证明了这一点。

　　所以在元素之力修炼的选择上，当柯里昂咨询博学者安索的意见时，老人经过一番深思熟虑，给予的忠告是——他可以先选择一种普通的元素之力尝试修炼，以后自然是数量越多越好。

　　至于特殊的元素之力，安索都把它们忘记了，以他智慧而务实的想法，柯里昂能够吸纳一种普通的元素之力修炼，身体不致出什么差错，这已然是神明的恩赐了。

　　按照常规，修炼的第一步是在意识视野中感应元素之力，如精神力允许，则可以细分和甄别同一种元素之力的强与弱。

　　第二步则是以精神力为牵引，将捕捉到的每一缕元素之力，通过体内经脉，导入元海之内。

　　第三步更为简单，经过元海温养而变得柔顺的元素之力，将以个人的意识为指向，流进人体内十二道元眼中的一个。

　　当力量积蓄到一定的程度时，这一个元眼便可依法打通，或者说是点亮，因为此时的元眼会散溢出异常浓烈的光辉，如同一盏照亮的明灯。

　　随着每一道元眼的点亮，人体吸纳元素之力的速度会大大提升，而元素之力在体内运转的力道和速率也会加倍增强，施之于外显现的恰是武技的强大威能。

　　柯里昂走的自然不是常规路线，因为当初的那位疯人达尔特﹒加索构想和设计的修炼之路就非同寻常。

　　微微一定神，柯里昂的全部精神力毫不犹豫地扑向了一缕明黄色的土元素之力。

　　既然像抓鱼一样，理所应当捕捉最大也最肥的一条。

　　毫无意外发生，这一缕元素之力竟然被他牢牢地逮住了，然后似乎象征性地抵抗了一下，就投怀送抱般地被他拖进了第一个元眼内。

　　“哈哈，老爷我果然是个修炼的天才！”柯里昂观注着这一切的意识得意洋洋地大笑不已。

　　“怎么突然瘦下了这么多？”片刻间，他的笑声戛然而止。

　　不知出于何种缘故，刚刚进入元眼内的第一缕元素之力眨眼间已变得只有原来的十分之一左右大小。

　　“一定是老爷我高兴过头看花了眼！”

　　柯里昂暗憋着一股劲，又连续捕捉了几道土元素之力，然而一丝未变的结果却不得不令他开始怀疑人生了。

　　空阔的元眼内，安静地躺着一截明黄色的水流，显得刺眼而渺小，仿佛一种无声的嘲笑。

　　柯里昂却没有再次动怒，以意识视野小心而谨慎地探查起了身体内的一切。

　　没有什么异常，也没有任何异样的发现，不过他第一次清楚地看见了自己腹内，那封闭元海的罪魁祸首仿佛是一块半椭圆形的灰色石头。

　　但这个现在却不在他关注的焦点之中。

　　沉默许久，一声尖利狂暴的厉啸陡然炸响在了柯里昂无比愤怒的灵魂内。

　　“啊！千刀万剐的恶魔，你就不该糊涂地仁慈一回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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