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晚柳仙来，我都没睁过眼。现在亲眼见到柳仙真身，又分不清是做梦还是现实了。

　　“张小冬。我那晚好心救你，才让你没被玷污。你现在怀着我的孩子，还打算联合外人算计我，再对我孩子动手脚。看来我要为我孩儿再找个良善的母亲。”

　　柳仙口气阴寒，蛇身盘在我床上，占了大半空间。他现在要想绞死张浩一样绞死我简直轻而易举。

　　我愧疚的求他饶命。没想到他白天没出现过，却什么都知道。我对柳仙的忌惮又多了几分。

　　他对我认错的态度还算满意，紧绷的语气缓和许多，“你收拾好东西，明天住回那家里，直到我孩儿出生。”

　　我有些犹豫，“可是张浩妈丢了魂还没醒过来，况且她儿子因为我而死，她肯定不会轻易放过我。上次还想拿我跟张浩配冥婚。”

　　“她敢！”蛇仙吐了吐信子，语气不容置喙，“我要离开两天，等我回来她自然会清醒，她再不老实也会顾忌我。这家没有男丁，你住过去方便。”

　　经他这么一提，我才想起村里的确其他家里都有老老小小的男人，只有张浩家不这样。张浩和张浩爸都死了，只剩张浩妈一个女人。

　　柳仙想得这么周到，仿佛他一直住我们村里一样。

　　说完这个，柳仙话锋一转，问我村里几家有虚岁四岁的小孩儿。

　　我埋头算了算，大概有一两家。我好奇他问这个干什么，柳仙却没接话。

　　他扭着蛇身贴在我身子旁边。我挨着蛇身的地方就跟吹了冷气一样凉快，我身心舒畅的叹了口气，柳仙又靠得近了一点。

　　见柳仙没有任何反应，我试探的把手脚都往它身上搭，再像树袋熊一样抱着它。

　　我胆子又大了几分，问他为什么要每天往我家门口放死老鼠头。他默了几秒后反问我，难道不喜欢吗。我立马说当然不喜欢，臭烘烘的。

　　哪知道他说，会让徒孙别再给我送过来。我脑子转了半天才听明白，感情是他徒孙以为我会喜欢收这种礼，所以天天往我家门口放。

　　甚至连柳仙都以为我会喜欢，刚刚才会询问我意思。以前倒也听说过动物报恩示好会往恩人家门口放东西，没料到我收到的是死老鼠头。

　　那这么说来，岂不是柳仙把张浩头挂我家房顶上，是给我送礼？

　　我壮着胆问柳仙是不是这样，他不说话。我连问几遍，他就像不会说话了一样，把头放在我旁边枕头上。

　　蛇不会闭眼睛，我确定他是不是睡了，观察他一会儿，连我自己都快睡着了。依稀记得柳仙在我闭眼前好像说了点什么，大概是说它离开的这两天，叫我离村里四岁小孩儿远点。

　　等我收拾东西开家门走的时候，就没再见到死老鼠头。

　　一路上我心情大好，回想昨夜，柳仙也没我想的那么难以接触。

　　在往张浩家去一半的路上，一个奶声喊着“姐姐”“姐姐”。我转头一看，一个穿着花褂子的小不点儿在院子的篱笆后面一蹦一跳的。

　　我才想起来，这是张婷婷的弟弟。

　　这两天我怀了孩子后，见到哪家小孩儿都喜欢。我上前两步，情不自禁的捏了捏他脸蛋，问他什么他都咯咯直笑，逗得我一高兴，把包里剩下的两块糖塞进他手心里后就走了。

　　我回到张浩家的时候张浩妈还没醒。又一想到柳仙既然说了他回来才会醒，应该还没到时间。

　　我对柳仙的信任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难不成我还真把它当自己孩子爹了？

　　这想法荒唐得我自己都笑了两下，再没往心里去。

　　张浩妈没醒，道士却回来了。他往我手里塞了一个白纸包的东西，说靠这个就能治柳仙。

　　我捏着白纸包，问他里面是什么东西。

　　他说我晚上跟柳仙办那事之前，把白纸包里的东西摸身上，只要里面的粉末进了柳仙的肚，就会留印记，到时候他寻着印记，就能找到柳仙的真身，毁了它真身后，柳仙就好对付了。

　　听道士说的这么有把握，我没想象的高兴，还有点不愿意，敷衍的把白纸包往上衣兜里一揣，就说会找机会的。

　　我刚准备走，道士一把拉住我，他眯了眯眼睛，看我的眼神特别阴，“你是不是对那大蟒心软了？你要知道这蛇随时能要了你的命，他不过是把你当成繁衍的工具。他们这种冷血妖物阴毒得很，毫无人性，多存在一天都后患无穷。”

　　我很不服气，想反驳他，妖物也有感情，他们还会往人家门口送礼物，但我什么都没说。

　　没想到刚到晚上，就被道士一语成箴，村里有人传又出命案了。

　　张家村不过百余人口，谁家出了事不出一小时就能传遍整个村，更何况是命案。这次警察还没来，就有村民陆续站自家门口闲扯传话。

　　我没想到这次命案跟张婷婷家有关。更多的我没来得及听，走到张婷婷家门口的时候，人群里就传了张婷婷的嚎哭声。

　　我越想越觉得不安，挤开人群凑到跟前一看，张婷婷双手扒在井口边上，对着井里面在哭。

　　我是张婷婷爸妈供大的，虽然没住他家，但每个月生活费，张婷婷妈妈都会按时拿给我。这两天他们去镇上办事，家里就张婷婷和弟弟在，既然张婷婷好好的，那出命案的是……

　　我一步一步挪到张婷婷旁边，伸头对着井口里一望——

　　井底中央泡着个皮球大的东西，死白死白的。我看久了才看明白，是个小孩儿的头，连身体都没有。

　　井水一动，小孩儿的头也跟着一动。

　　我恍恍惚惚看清，是张婷婷弟弟的头。下午我才见他活蹦乱跳，还给了他两块糖。

　　我不敢多看一眼，后背冷汗直冒，脚底心都是凉的。怎么张婷婷弟弟的死相，跟张浩几乎一模一样。

　　旁边张婷婷突然“啊”的叫了一声，蹭起来掐着我脖子就骂，“张小冬是不是你！上次张浩就是这么被你害死的，这次你又来害我弟弟？！”

　　我差点被张婷婷大叫吓破胆，赶紧拍掉她手，我心生不宁的，语气也虚了几分，“谁害你弟弟了！我要能害人你还活得了？”

　　张婷婷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又别过身去抹眼泪。

　　她弟弟出这么大的事，我也不想再跟张婷婷斗嘴。我当然确定她弟弟的死跟我没任何直接关系。那会跟柳仙有关系吗？张婷婷弟弟的身子，难道又喂了他徒孙？

　　我实在不愿接受柳仙会这样对待人命。尤其张婷婷弟弟还是个孩子，他又没害过人。村里不说多重男轻女，但家里男孩要是没了，香火也就断了。

　　警察很快赶过来，这是张家村第二起命案，都是只剩头，找不到身体。这次得到了市里高度重视，成立了专案组到我们村来，打算彻查凶手。

　　现在村里人心惶惶的，都怕出事到自家头上。议论凶手的声音也越来越多，说来说去，话里的意思，都觉着不像是人为的。

　　这一夜我陪着张婷婷等到她父母回来，婷婷妈哭得差点背过气去。我跟婷婷爸一起把婷婷妈带到我家去，怕她醒过来再触景伤情。

　　张婷婷一直守在她妈旁边，哭着哭着就睡着了。我跟着婷婷爸回他们家处理后续事宜。一整夜过去，天露出鱼肚白的时候，我听见婷婷爸喊了我一声。

　　“小冬，今天辛苦你了，你先回屋睡吧。”

　　婷婷爸就这一晚上功夫，头发白了一半。我揪着心，说我不辛苦，“叔，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尽管吩咐我。”

　　他摇摇头说没什么事，但杀婷婷弟弟的凶手，他一定要找到。

　　我看着对我有救命之恩的婷婷爸，心里不是滋味。挣扎了好久后，我捏了捏兜里的白纸包，下定决心的保证说，凶手我一定帮他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