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吃着方便面,看着宋艳。
宋艳坐在我眼前哭,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记得她这样第一次对着我哭的时候,还是刚上大一的时候。宋艳告诉我她爱上了同班的男生。这男生我见过,生的唇红齿白弱不禁风,一阵大风就吹倒了的样子。宋艳爱惨了这个文弱书生,整天不务正业抱着一本中医针灸书研究。
那天我到现在还记得很清楚,那天是半夜十二点,我和室友刚看完午夜凶铃一起上完厕所回来,关上灯,大家怕怕的钻进被窝,卧谈会都还没来得及开始,一阵电话铃穷凶极恶的响了起来。我床下面的姑娘顿时被吓得嚎啕大哭。接起电话,宋艳的哭声幽幽的顺着电话铃传来,在安静的午夜子时,凄惨无比,满宿舍的哀嚎,手电筒与手机的光一起亮了起来。宋艳却在电话那边呜咽着说:“甜甜,他不爱我!”我拿着电话半夜三更蹲在走廊里听着宋艳的絮叨。宿舍里的灯开了又关,上厕所的舍友来来往往,打牌的牌友们给我加衣服添水,我就这样昏昏沉沉的听了一晚上宋艳的哭诉。
大二的时候宋艳又来电话了。还是午夜凶铃。这次姐有经验,一听从电话线那边传来的呜呜的哭泣声,立刻先裹上毯子,带上电话拿上小说和零食以及凳子,自觉主动的跑到走廊上。屋外牌友默契的给了我一杯水,顺走我一包薯片。细听端详,宋艳这次是爱上了体育系的校草,然而校草爱上了学游泳的妹子。
我本来以为经过这两次的恋爱失败,宋艳能够专注于她的绘画中,结果大三的时候午夜电话又来了。这次姐带着水杯和毯子拿着电话加入了外面的双扣战团,一夜下来,虽然输了不少然而还是战果辉煌。这次是大一的文弱书生吃回头草找了宋艳,然而当宋艳拎着熬好的中药找到文弱书生的时候,书生跟学妹正在手拉手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
大四的时候我跟宋艳打过预防针,姐要当实习生,又要校内结业考试,她要是失恋了请联系梁小花。结果话音刚落,电话又响。走廊上的牌桌笑着对我悄声喊:“刚才一缺三你矫情,非得等到三缺一你才来!”我拿着毯子,带着薯片和电话,就这样输了一周的午饭。这一次宋艳的爱情故事男主角是画室里的师兄。宋艳爱师兄,然而师兄要考研不能分心,所以又是个落花有情流水无意的伤心结局。
现在宋艳又来哭。我叹了口气,咬了一口火腿肠,嗯哼,还是火腿肠加上方便面顶饱。我这一晚上啥没吃,又在河边吹了半天冷风,饿着肚子回来真是人生悲剧。然而一碗热气腾腾的方便面瞬间让我找到了人间温暖。
凭借四年来练就的听力,宋艳呜呜咽咽含糊不清夹杂着擦眼泪擤鼻涕的各种杂音中我大致听明白了,宋艳的这个男朋友赵奇骏,乃是高富帅一个。赵奇骏的妈相中了银行行长的女儿,跟赵奇骏下达了最后命令,有妈没宋艳,有宋艳没妈。
我问宋艳:“人家是高富帅,你有啥?”
宋艳哭的很是绝望:“我有一颗真心啊!”我叹了口气,搂住宋艳,宋艳顺势把眼泪擦在我的珊瑚绒睡衣上。我拍着宋艳,如同拍着一个受伤的小动物。
人世间唯独情关难过,饶是平时明艳潇洒如宋艳也有此刻黯然伤神的时候。我拍着宋艳,轻轻说:“艳艳,你知道我最难过的时候是什么时候吗?”
宋艳在我衣领上擦擦眼泪:“什么时候?”
我对宋艳说:“我这几年来,漂泊不定,来来回回,反反复复。最为遗憾的就是每次当你遇到伤心难过的时候我都不在你身边。远水救不了近火,每次我看见你的时候都有很多内疚在心里。所谓朋友,难道不就是应当在最需要彼此的时候出现在对方身边吗?我却做不到,所以我很难过。而今天,我觉得我仿佛终于可以当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朋友了,这一点让我感觉心里很是踏实。”
宋艳擤了擤鼻涕闷闷的说:“你就是想太多了,每次我有什么事情不都是给你打电话发短信吗?倒是你,最近联系越来越少,你的事情很少跟我说,问起你来就是很好很好,然而生活哪里能够事事尽如人意,怎么可能总是很好很好?能跟你这样好好聊天,我也终于很放心。”
话音未落,就听桌上手机夺命的响着。宋艳拿起手机一看,顿时眼泪就落了下来。我抢过电话,来电显示的名称好不肉麻:小心肝。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喂喂,你的小心肝来电话啦!”宋艳肿着眼睛看着我,气急败坏,无可奈何,生无可恋:“你挂了电话啊。”
我摇头:“我小时候最痛恨的琼瑶剧情节就是男主角说:你听我解释啊!女主角捂着耳朵跑掉: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然后好家伙,一错过就是几十年,恨死我了,我当年真想掐着女主角的脖子摇她:你听啊你听啊,你不听我掐死你算了!所以今天我一定要解了这多年的心头之恨,一定要听听男主角到底说了什么。”
说着,我不搭理哭的稀里哗啦神志不清的宋艳,毅然接通了电话:“喂,我是孙甜甜,你想说什么跟我说!”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然后赵奇骏的声音有些激动地发抖,却坚定无比的说:“甜甜,我在宋艳的楼底下,我已经从家里搬了出来。你跟宋艳说,今生今世,我非她不娶。今天晚上,我如果见不到她,就在她楼底下一直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