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晋阳公主 71.……(待捉虫)
作者:鱼七彩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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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大,又离得太远,他听不到。”尉迟宝琪喊了几嗓子之后,歉意地对李承乾道。

  尉迟宝琪话毕又顺便瞧了瞧李承乾身边的肤白貌美的少年,心想这太子殿下因何要带个俊美的小太监来着这种地方。若说弄些野趣,他倒也能理解,但偏偏到他妹妹落崖磕得半死的地方,太子殿下是不是有点太心大了,还是说他本来就口味重,玩得就是刺激?

  尉迟宝琪越瞧越觉得这小太监是真漂亮,太子眼光也算不错。搁谁佳人在前,突然被人打断,定然心情不爽。不好,他若坏了太子殿下的好事,这会儿如果不赶紧走,回头肯定会被太子殿下记恨的更深。遂忙打礼请罪,也叫人赶紧把山上的房遗直喊下来,都怪他闲着没事跑这种地方瞎逛,竟出大事了。

  房遗直此时的人还在断崖上,像块石碑般一动不动,似凝视什么,又似在沉思什么。尉迟宝琪见状,急得恨不得长一对翅膀飞上去,直接把房遗直牵走。不过依房遗直的性子,估计自己就是真飞上去了,也牵不走他。

  李明达也见崖上的人影一动不动,心下觉得好生奇怪。她耳鼻这般敏锐,来这也有一会儿了,竟都没有发他的存在。这山谷里的风是乱吹的,她一时没有闻到异香,属正常。但从来到现在,她一直耳听八方,却丝没有听察觉到断崖那边有脚步声。这说明什么,房遗直在断崖上一直保持不动,至少她和大哥到达之前,他就维持现有状态站在那里了。

  李明达想知房遗直来此的目的,但她不能张口,遂看向李承乾。

  李承乾立刻质问尉迟宝琪,他们来此的目的。

  “回殿下的话,宝琪其实是追着随遗直兄而来,刚到就碰见殿下了。”尉迟宝琪看一眼崖上,“至于他为什么来此,我还真不知道。”

  李明达轻咳一声,瞄一眼李承乾,又看向断崖。

  李承乾明白自己妹妹这是要上山,他不想她上去,遂假意没懂。

  李明达低音冒出两字:“上山。”

  话毕,她就往山上去。

  程处弼见状想阻拦,立刻就被李明达警告地瞪了一眼。程处弼只好攥紧手里的刀,闷声跟了上去。

  李承乾无法,无奈地笑了笑,也跟了上去。

  这场景倒是看懵了尉迟宝琪,太子这一脸宠溺之笑是怎么回事?小太监再受宠,也不该这么大胆,竟呵斥太子陪他上山。

  一行人快到山顶之时,便刚好与欲下山的房遗直碰个正着。房遗直身边只跟了个满头大汗的小厮,这位还刚刚宝琪传话派的人。

  房遗直着一袭青衣,姿容清雅,对李承乾淡雅行礼。

  李承乾自小就与房遗直相识,彼此之间自然不用计较太多规矩。许受对方谦谦君子之风影响,李承乾的行为举止也随之谦和很多,笑让房遗直不必多礼。

  “今日倒巧,你何故在此?”

  “寻物,上巳节时不小心遗失之物。”房遗直回道,“叨扰到太子殿下,实乃失礼。”

  话毕,他蕴藏着锐利的黑眸快速扫了李承乾身后一下。

  “寻物?你丢得东西怎会刚巧在我妹妹落崖之处?再者你寻物因何要孤身一人,为何不叫上随从?”李承乾脸立刻怀疑地审视房遗直,显然房遗直的理由并不能让他信服。

  尉迟宝琪忽然想起来,对房遗直道:“我说这几日我怎么不见黑牛,该不会是他跑到山里了?黑牛就是你的遗失之物?”

  房遗直点头。

  李承乾:“黑牛?”

  “说出来殿下可能不信,黑牛是他偷偷养的猫,他父亲梁公并不知。怪不得他非要自己一人来寻,原是因这个。”尉迟宝琪说着,就忍不住噗嗤笑出声。

  嫡长子向来被寄予厚望,苛责教养。

  像这种养猫狗这种简单的事,于他们来说反倒是难事,很容易被冠以“玩物丧志”。

  李承乾与房遗直一般,同为嫡长子,感同身受,遂立刻理解了房遗直,哈哈笑起来。

  “也对,若外人知道你个国公长子竟然跑这里找猫,的确够让人笑话三天了。”

  猫有四条腿,必然会四处乱跑,所以房遗直寻到断崖处也就不稀奇了。

  李承乾遂再不多问了,只让房遗直继续找,他则想先回。

  李承乾扭头欲走,却发现妹妹并没有在自己身边,放眼搜寻,却见李明达已经蹬上了那边的断崖。

  “让她回来!”李承乾厉害道。

  此山朝南,有缓坡,一路可通山顶,正是登山观景的佳地。东边半山腰则像是被一把巨刀切了下去,皆是□□的山石和陡峭的断崖。崖上有两丈见方的平地,□□的山石凹凸不平,缝隙里长着杂草,崖下就是刚刚那处小溪。站在断崖上远望,便是一片山林叠翠,连绵至远方。

  李明达看到这些景致,不觉得熟悉,脑子和身体也没有任何异常反应。

  至于那天丧失的记忆,李明达一丝丝都想不起来,眼前所有场景对她来说都很陌生。

  反正今日来也不过是碰碰运气,没有就没有。此路不通,自有别路。

  李明达随即便乖乖跟着李承乾离开,走了几步后,李明达觉得似有什么东西盯着自己,回头望一眼,却不过是满目山林翠木,几声鸟叫。

  *

  断崖。

  侍从来报,“回禀二郎、房世子,太子殿下已然离开,走了很远。”

  尉迟宝琪笑得一脸温润,然后斜眸看房遗直:“刚刚幸亏我反应机敏,你欠我一顿酒。”

  房遗直面眸冰凉,默然不语一言,根本没把尉迟宝琪的话听进耳。

  尉迟宝琪并不介意房遗直的态度,继续笑容可掬道:“你说太子忽然来这干嘛,可别跟我说他是关心他妹妹的事特来查探。真有心查谁会等等五天后?我看他对那个小太监态度很特别,有问题。”

  房遗直睨看尉迟宝琪,“你话多了。”

  “这怎么能算话多,你想想,这事往大了说就关系国家。我身为鄂公之子,操心一下国事总没有错。”

  房遗直不禁失笑,一边往山下走一边道:“是谁说‘阅遍百花,颇有见地’,就这本事?劝你打回原形,从头再练。”

  尉迟宝琪不解追上,“你这话什么意思,我的本事大家有目共睹,醉春楼的酒都快被我喝光了。”

  ……

  李明达回宫之后,没有立刻进立政殿,而是绕路到立政殿后方附近徘徊。

  她今日悄然出门,能瞒得过外人,但瞒不过殿内的宫人们。公主出宫是大事,若真有人利用她的身边人监视她,那这个消息必定会送出去。

  田邯缮悄悄听了属下报告后,便来回复李明达:“如贵主所料,秀梅绿荷二人真有异动。贵主走后,秀梅便去了立政门,和个侍卫交谈几句。奴问过了,这侍卫名叫郑伦,申正时放值。”

  李明达看眼天色正好也快到了,命田邯缮派人跟着。

  “可若这侍卫出了虔化门,咱们就不好跟了。”田邯缮发愁道。

  李明达从腰间掏出一面令牌递给田邯缮,这是她儿时父亲赏给她玩的,她从没用过。料到今日可能会用上,李明达就随身携带了。

  田邯缮忙应承去办,至黄昏时,派去出去的人方回来复命。原来这郑伦放值后就回了班房休息,不久后又去了太府寺方向,再之后也便不好往下追了,方回来复命。

  “可惜查不明到底是谁。”田邯缮遗憾叹道。

  “还用查么。”李明达讥笑一声。

  太府寺而今的主官正是她十七姐的丈夫,房遗爱。

  刚在立政殿后,李明达也没有白白站一个时辰。她走时,特意交代碧云安排了很多活计给绿荷和秀梅做,这会儿待她回来了,她方打发碧云让秀梅和绿荷二人歇息。

  因公主迟迟未现身于立政殿,秀梅和绿荷刚落了闲,嘴巴自然就勤了。二人回房歇息后,便嘀嘀咕咕,从公主因何出宫说起,讲到公主苏醒后对她二人冷淡的态度。心虚之余,接着就提到她们的第二个主子——高阳公主。

  原来高阳公主早在五年前,便对秀梅、绿荷二人软硬兼施,已令二人为她所用。

  言之凿凿,亲耳所闻,毋庸置疑。

  但对于绿荷和秀梅二人似有意加害她的事,听起来倒并非像是高阳公主的授意。不过这二人倒是因高阳公主的奖赏,把私房钱攒够了,而今想出宫的心思很强烈。

  这二人断然不能留了。

  李明达立刻宣见秀梅绿荷二人。

  “私传消息,只一条便足够你们死罪。”

  李明达只说了这,倒叫秀梅绿荷二人一时没反应过来。

  田邯缮当即把二人与侍卫郑伦来往一事道出,时间地点俱全,

  片刻之后屋内诡异般的沉寂。

  公主冰冷的脸,凌厉的目光……

  俩人恍然反应过来,慌了神。绿荷和秀梅顿然吓得魂飞魄散,哆哆嗦嗦给公主磕头,口喊冤枉。

  “如实交代经过,谁先说饶谁不死。”李明达再道。

  秀梅和绿荷互相看对方一眼,立刻争抢着道出经过,只为求一条活路。

  事实确如李明达所耳闻那般,她们二人确为高阳公主的眼线。

  田邯缮就二人证言如实记录,随后令二人画押。但就她二人有心谋害公主一事,秀梅和绿荷却死不承认,直道不敢有此心。

  此事为偷听,并不能以证据有力说服,李明达正琢磨该如何应对,那边东宫就传来消息。

  果然如李承乾先前所料,于志宁见太子失踪半天,调人问询之后,就上疏批判太子擅带宫人外出游乐,好色淫逸,品德有失。

  “父亲放心,女儿定不会让您失望。”李明达谢恩之后,便托辞退了出来。

  回房之后,李明达问田邯缮:“那根仙人掌刺你可曾取下?”

  “在这。贵主瞧奴那一眼,奴立刻就明白了。”田邯缮忙从衣袖里掏出两根刺,一根断半截,一根完好。

  李明达就用之前在荷花帕上发现的那半根,与田邯缮刚采摘下来的半根拼合,刚刚合适,两根断刺合起的长度刚好与整刺相同。

  田邯缮表情,此事若真跟二十一公主有关,他家公主的心情必定十分难受。公主对她这位同母的弱妹,一向十分怜爱。二十一公主打三岁开始,便得他们公主的手引口传,习字读书,调皮犯错,也都是他家公主帮忙担下来。虽说是姐妹,但又有几分情似母女,二人之间的感情如何不言而喻。

  “贵主,那这根刺,还有披帛……”田邯缮张口之后,不知说什么好。

  屋子里沉寂许久。

  “把披帛给她。”李明达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得空再去查查于侍监的过往,看他是否和太子妃有干系。”

  田邯缮一一应下。

  李明达又看了会儿仙人掌刺,渐渐抿起嘴角。事情一定要解决,至少要弄清真相,即便涉事者是她亲妹妹。

  李明达心很乱,想写字精心。她刚拿起笔,又放下了。

  随后不久,魏王李泰来了。

  “我听说你要去长孙府查案?”李泰见了就直接开门见山问,边说边潇洒地落座。

  “是。”李明达尚还没有抽离之前的情绪,遂只简短的回答了李泰。

  “二哥也想帮忙,你看你们能不能在多个人?”李泰笑问。

  李明达怔了下,转即对上李泰的眼:“四哥倒是消息灵通。若真有意,何不去问阿耶的意思,我同意了也不行。”

  “瞧瞧,谦虚了不是?这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么。满宫城的人谁不知道你晋阳公主张一张嘴,就能把盛怒之下的帝王哄得心悦大笑。”李泰拍正经看李明达,“说吧,你帮不帮四哥这个忙?”

  “四哥公务繁忙,非想要参与到这案子中,是何故?”李明达不解地看向李泰。

  李泰愣了下,敛眉思虑片刻,便道:“四哥也不瞒你,舅舅那边我向来不爱招惹,是为个人,房遗直。”

  “哦?”

  “我对他有那么点兴趣。”

  李明达没接话,只看着他。

  李泰:“你这么看我干嘛,我很欣赏他的才华!”

  “‘房谋杜断’,早闻他有谋略之才,不输其父。”李明达喝了口茶,看一眼李泰,口气似随意,又似刻意。

  李泰心里咯噔一下,遂笑着否认,“什么谋略之才,谁跟你说这东西?我不过是仰慕他的书法,便琢磨着能不能再让我的草隶更进一步。对了,你上次学让我写了字帖,而今练得怎么样了,快让四哥看看。”

  有些事点到为止,再挑明就尴尬了。

  李明达便顺着李泰的话,取了字给他看。

  李泰赞叹几句字好之后,便欲托辞离开,谁知父亲派人来叫他们兄妹过去。

  李世民一见李泰便瞪眼看他:“来瞧你妹妹何事?”

  李泰看眼李明达,行礼笑道:“回阿耶,儿臣想来看看妹妹,瞧她伤势如何。眼见她比儿子还精神,倒叫人觉得放心。”

  李世民满意地点头,随即告诉李明达查案一事可以开始进行了,魏叔玉等人那边都已经下了密旨知会。

  “阿耶,四哥也想参与进来办案。”李明达笑着凑到李世民身边,对其附耳几句话。

  李世民立刻被她逗乐了,兕子的提醒极好。反正人已经够多了,也不差再多加一个李泰。这次的事或许真可以成为让他们兄弟间关系缓和的契机、李世民遂点头允准,“好啊,你们兄妹齐心,必能断案如神。”

  李泰有些发懵的看着这对父女,不知李明达对李世民说了什么,但不管说了什么,效用很好,父亲果然容易他加入。

  李泰忙高兴地谢恩。

  兄妹二人随后出了立政殿后,李明达准备立刻动身,请李泰负责通知那些人,她则另有些准备。

  李泰笑着点头,答应了她会去通知房遗直、魏叔玉、尉迟宝琪和芦屋院静等人,随即又高兴对她道:“那一会儿见,我的好妹妹。”

  李泰眼眼看李明达离去身影,心里却是五味杂陈。他这个妹妹,倒真是比自己厉害几分。

  ……

  李明达没有回去更衣,准备出发,而是急匆匆先去了武德殿见李惠安。

  李惠安刚得了披帛,还有些高兴。这披帛是她最喜欢的一块,只因上面的花样特别。

  李惠安一遍又一遍地摩挲着披帛上的一朵牡丹花样,似回忆什么,随即嘴角就浮现出很甜的笑容。

  “贵主,晋阳公主来看您了。”

  李惠安闻言,立刻从凳子上跳起来,欢快地跑出去迎接李明达。见着人,她就立刻扑进李明达的怀里。

  “十九姐可是想我了?”李惠安在李明达的怀里抬眸,杏仁眼闪闪发亮,惹人怜爱。

  李明达笑了笑,点头,随即被李惠安拉近了屋内。

  桌上放了一块披帛,正是她让人送来的那块。李明达随之敛住笑容,问李惠安披帛是否属于她。

  “当然是我的,姐姐不记得了?这上面有一朵牡丹,正是姐姐帮我绣的。”李惠安拿起来给李明达看。

  李明达瞅了一眼,有些惊讶,“确是我的手法,瞧我这脑子,倒忘了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去年五月初三,你来这看我刚好瞄好了样子,哄我午睡的时候,随手绣的。”李惠安道。

  李明达更为惊讶,“难为你记得如此清楚。”

  “和姐姐的事,每一件我都记得清楚。”李惠安骄傲地挺胸扬头道。

  “那今年上巳节的事呢?”李明达瞳孔紧缩,盯着李惠安。

  李惠安愣了下,随即目光闪躲,表情很僵硬地表现出不解地样子,“姐姐是在说你坠崖那件事么?好可怕,我到现在还记得姐姐躺在血红血红河里的样子,好可怕,好可怕……”

  李惠安突然抱着头,随即就哭了起来。

  宫人们见状,忙去抚慰,又跟李明达说二十一公主当初因为目睹她坠崖的事后,就一直不曾好好吃饭,整日做噩梦,且大病了一场。

  “做噩梦?大病?”李明达伸手抱住扑进她怀里哭得李惠安,不解地问其身边的大宫女香玉。

  香玉点头,“贵主不愿让您和陛下知道,不许婢子们多言,连太医都不让请。”

  “好大的胆子!她不许,你们便听了?若是公主身体因耽搁看病,而有个三长两短,你们谁担得起?”李明达厉害道。

  香玉等人忙跪地请罪。

  李惠安抓着李明达的胳膊,乖巧地晃了晃,求她别生气,这一切都是她的错。

  李明达转而眯着眼看李惠安,见她正哭着,也不好再多言如何。这时李泰那边派人传话通知李明达,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李明达只好哄李惠安先冷静下来,至于心里的存疑,她只能等回头再说。

  *

  两柱香后。

  李明达、李承乾和李泰三人到达了长孙府。

  魏叔玉、尉迟宝琪和芦屋院静都已经长孙府外的乌头门处等候。

  李明达穿着男装,身边跟着田邯缮和左青梅,还有几名同样穿着男装的女官。

  当下唯有魏叔玉等被皇帝点名查案的人才知晋阳公主的存在,遂在府外时,大家都只能对李承乾和李泰行礼。

  李泰的目光搜索了一圈,随即问:“房遗直呢?”

  “递消息的时候他不在府中,也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已经给府里留话了,估计晚些时候会赶来。”尉迟宝琪道。

  “先不管他,我们先去。”

  李承乾说罢,便领头在前走,众人紧随其后。

  尉迟宝琪还愣着,被魏叔玉硬拉着走。

  尉迟宝琪眼珠子有些发直,盯着晋阳公主的背影。他、他,不,是她,竟然是晋阳公主!

  公主的身形虽比他们这些爷们矮小了些,但作风很有英气,他之所以误会一定是因为这个缘故,而不是眼瞎。

  一行人到了长孙府后,便做了分工。

  李泰领着尉迟宝琪去查厨房,李承乾和魏叔玉则查当天宴会所有可能接触到酒菜的长孙府下人。李明达则带着芦屋院静负责长孙府的主人们。

  李明达被分派的活儿最重,主要是长孙无忌那里不好对付。李承乾和李泰兄弟来都一致地不愿招惹,遂只能委托给李明达。至于芦屋院静,谁都觉得跟这个倭国人相处有些麻烦,遂干脆也让他跟着李明达。好歹这个芦屋院静是个男人,毛病再多,也不敢对大唐公主有冒犯。

  这些人大概没想到,他们才刚分开,芦屋院静便对晋阳公主出言不逊。

  卢氏倒是很想教训自己这个儿媳妇,但人家是身份很高的公主,且在外人跟前,她也不好损了高阳公主的尊贵面子,遂忍着没有发作。

  房遗直本就性子凉薄,对于高阳公主的发疯,既没有惊奇也没有愤怒,一副事不关己见怪不怪的样子。

  至于李明达,根本不想理她。高阳公主在未曾理解经过的前提下,就冒然冲出叱问她,过于无理唐突,以李明达的教养,是不可能和她对吵的。

  高阳等了半天,见屋子里这些人竟然没有一个回应自己,她跟对着空谷喊一嗓子没什么分别,但偏偏对着人这样会令她更闷气。这些人全都把她当成了死物,无视她。高阳公主怒火更甚,一双眼喷着火,只恨不能把她所有厌恶之人全都焚烧殆尽。

  “公主累了,我带你回去歇息。”

  房遗爱尴尬不已,想去拉高阳公主劝退她。殊不知他此举,反而更加惹怒了高阳公主,对方立刻甩手让他滚快。

  房遗爱大失面子,阴沉着脸,用很大声且讽刺口的口气对高阳公主‘恭敬’道:“那便随公主的意愿,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容我先告退。”

  她丢得起这个面子,但他丢不起。房遗爱随即冲李明达行礼,便甩手而去。

  卢氏见状,颇觉得失礼,很不好意思的给李明达赔罪,随后请了允准,去追房遗爱。

  房遗直仍旧漠然坐在原处,没动。

  高阳公主狠狠瞪向李明达,正欲和其理论,余光发现房遗直的存在。她犹豫了片刻,转而才对向房遗直,凌厉口气却在这时减弱了大半,“我们姊妹有话要说,烦劳大哥去回避一下。”

  李明达注意到高阳公主在和房遗直说话的时候,攥着帕子的手比之前更用力,嘴角和眼周的肌肤也收得很紧。看来这个房遗直对她来说,果真是个特别之人。

  “是晋阳公主召我来此。”

  房遗直的声音没有起伏,不卑不亢中透着意一丝冰冷,却极为悦耳。

  李明达随之扫一眼房遗直,容貌如画,喜怒未形于色。不过此刻看他却并非如平常那般温润文雅,孤身立在那里,孑然独立,尽数散发着冷傲孤清。

  此人不仅气度非凡,话说得也很妙,简单一句,却能狠狠地打高对方的脸。房遗直在‘温婉’告知,令高阳公主立刻明白她没有赶他走的资格。因是晋阳公主召见,若想要他走,合该等晋阳公主发话。

  高阳公主本就因为李明达而生气,而今听房遗直顶撞自己的缘由也是因为李明达,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她抖着手指房遗直,唇色微微发白,“你——”

  房遗直不咸不淡地抬眸,轻浅地看了高阳公主一眼。

  高阳公主竟不敢与他相视,立刻移开目光,反而戾气十足地看向李明达,要求李明达赶走房遗直,她们姐妹的账自然要私下里算。

  李明达有些无奈地笑了,自然是摇头不答应。凭什么,她又不傻。

  “正在商议案情,十七姐一来已经吓走了两个,还要把人都赶走?不行。”

  “兕子,谁不知你来这是为了见我,这会儿你拿查案这种事做借口不觉得可笑?”

  “我确实可笑,以前信错了人,但现在不会。确实要查案,烦劳十七姐避嫌,”李明达见高阳公主还是不服,又补充一句,“尊了圣命的。”

  “你——”高阳公主再次哽咽,说不出话来。她竟然被自己的妹妹当场驱逐,太丢脸,像是被当场打了无数个巴掌一样,脸立刻灼烧地火辣辣。

  房遗直这时忽然对李明达行礼致歉,“公主造访梁国公府,本该夷悦,却因府中一些事令公主心情不爽,还请公主见谅。”

  “无碍。”李明达忽然发现房遗直还挺识趣。

  高阳公主怔了下,这才反应过来,房遗直刚刚在替自己给晋阳公主致歉。这算什么,暗讽她失礼,给他们房家丢人了?偏偏李明达立刻懂了他的意思,竟然和他一唱一和。

  “好。我不打扰你们,好好查,查死我你俩都开心。”高阳公主气得无以复加,万般失望地瞪一眼房遗直,又恨恨地扫一眼李明达,便甩袖离开。

  李明达侧目看了眼房遗直,发现他这人越来越耐看了。特别是内里的气度,犹若陈年佳酿,细品方知。

  “公主可命人仔细查过祁常侍的尸身,是否有其它线索?”房遗直问。

  李明达摇头,“你倒是提醒我了,上次郑伦的验尸仵作便马虎了,此事回头我亲自把关。”

  房遗直讶异了下,不过很快就被平淡的面色所掩盖,他点了点头,未提出异议。

  李明达手托着下巴,已然把外头的那些杂七杂八的谈话声都提听得差不多了,然后才面色郑重地对房遗直道:“我相信你二弟是无辜,这件事跟他和十七姐可能都没有什么实际牵扯,但眼下所有疑点都指向他们,也算变相说明了一个问题。”

  房遗直眼里再一次闪过惊讶,他却是没意料到晋阳公主反应如此迅速,且是神断。这个公主不简单,竟是太宗所有公主里最特别的一个。

  “依公主的意思,是有人在针对他们?”

  “猜什么都没用,还得找实证。”李明达顿了下,看向房遗直,“对了,我今天来此,还有一事想问你。”

  “公主请说,遗直必定知无不言。”

  “我和大哥去断崖那日,你为什么在那里?”李明达见房遗直微微收紧嘴角,立刻再出言补充,“别跟我说寻猫,我不信。”

  房遗直:“寻猫是借口,实则在找线索。”

  “找什么线索,是否和我有关,因何有此举?”李明达紧盯着房遗直。

  房遗直:“公主那日坠崖,遗直身边的随从名唤木犀的有所目睹。”

  “他人在哪儿,目睹了什么,快说。”李明达立刻追问。

  房遗直随即唤了木犀来陈述。

  “奴当时正在断崖对面山的山坡上采药,因距离远,有树枝阻隔,看得并不太清,只依稀瞧见崖上似乎挂着个人。然后风迷了眼,再看时,断崖上有什么都没有了,当时并未在意。后来奴听说公主坠崖,左思右想觉得可能所见并非虚假,遂将此事上报给了大郎。”木犀道。

  李明达:“就这些?你当时还看见了什么其它的没有?”

  木犀迟疑地看一眼房遗直。房遗直令他有话就说,务必坦率。

  “奴好像还见到崖顶飘过一抹影子,但具体什么样却回忆不起来了。”

  ……

  李明达坐在回宫的车上,仔细回味木犀所述的话,然后闭上了眼,将这些它人所述的线索都回想了一遍,脑海里却没有任何回忆被勾起。对于那日的记忆,她任仍然是一片空白。

  回了立政殿后,李明达便去再看那根扎在手帕上的刺。她查遍了宫里所有栽种仙人掌的地方,没有一处刺长得跟这个一样,是干净的白,且程半透明状。她见到的仙人掌刺都是半黑。且不说长得不一样,就在时间上也不符合。宫里的仙人掌都是在她坠崖之后才移栽的,而在她坠崖之前有机会接触仙人掌的就只有韦贵妃,但韦贵妃那边的仙人掌刺也是半黑,而且当日她和众妃子们都在宫里,根本都没有机会出宫,遂也不可能会是她。

  李明达想不通,她到底是因为何故,独自去见了一个有和她相同手帕,且帕子上粘着仙人掌刺的人。

  “贵主,您真要去看祁常侍的尸首?”田邯缮试探问。

  李明达回了神儿,点头,得知尸房已然交代好,可以令她隐秘身份查看,便换了身太监服,立刻动身。

  到了尸房处,李明达扫过尸体没什么线索之后,便翻看了祁常侍随身物,被一个青色的布袋子所吸引。

  “那是什么东西,拿过来看看。”李明达道。

  “看着像是钱袋,但又有点大。但这深宫内院的,他一个内常侍准备钱袋做什么,也没人卖东西给他。”田邯缮不解叹完,随即翻了翻,发现是空的,“会不会是收钱用的,等着别人给他钱?我听说有些太监会擅自把攒的钱捎到宫外贴补家用。祁常侍在内侍省,或许有这个便利。”

  李明达接过袋子,放到鼻子边闻了闻,有一种很淡的腥味。李明达随即让田邯缮把袋里的那面翻出来。

  田邯缮照做,这袋子确实是空的,他不解公主此举何意。

  李明达拿起来仔细看了下,便道:“这袋子装过蛇。”

  李明达很好奇人选是谁,得知阿耶尚在斟酌之中,不好再多问,等消息就是。

  次日,清晨。

  李明达来正殿请安,李世民便提起了魏叔玉。

  “他对坠崖一事的推断,和你不谋而合。你内他外,正合宜。”李世民道。

  李明达没意见,很干脆地点头应。反正她是坐定主意要自己亲自查案,父亲能允准她就很高兴了。若再多个人查就更多一份力,她觉得挺好。

  一个时辰之后,李世民的密旨便传到了郑国公府。

  魏征得知自己的儿子被钦点和晋阳公主一起查案,惊诧之后,直叹胡闹,这就要进宫请皇帝收回成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