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晋阳公主 102.
作者:鱼七彩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此为防盗章,请在本章首发24小时以后刷新看,感谢理解!卢氏倒是很想教训自己这个儿媳妇,但人家是身份很高的公主,且在外人跟前,她也不好损了高阳公主的尊贵面子,遂忍着没有发作。

  房遗直本就性子凉薄,对于高阳公主的发疯,既没有惊奇也没有愤怒,一副事不关己见怪不怪的样子。

  至于李明达,根本不想理她。高阳公主在未曾理解经过的前提下,就冒然冲出叱问她,过于无理唐突,以李明达的教养,是不可能和她对吵的。

  高阳等了半天,见屋子里这些人竟然没有一个回应自己,她跟对着空谷喊一嗓子没什么分别,但偏偏对着人这样会令她更闷气。这些人全都把她当成了死物,无视她。高阳公主怒火更甚,一双眼喷着火,只恨不能把她所有厌恶之人全都焚烧殆尽。

  “公主累了,我带你回去歇息。”

  房遗爱尴尬不已,想去拉高阳公主劝退她。殊不知他此举,反而更加惹怒了高阳公主,对方立刻甩手让他滚快。

  房遗爱大失面子,阴沉着脸,用很大声且讽刺口的口气对高阳公主‘恭敬’道:“那便随公主的意愿,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容我先告退。”

  她丢得起这个面子,但他丢不起。房遗爱随即冲李明达行礼,便甩手而去。

  卢氏见状,颇觉得失礼,很不好意思的给李明达赔罪,随后请了允准,去追房遗爱。

  房遗直仍旧漠然坐在原处,没动。

  高阳公主狠狠瞪向李明达,正欲和其理论,余光发现房遗直的存在。她犹豫了片刻,转而才对向房遗直,凌厉口气却在这时减弱了大半,“我们姊妹有话要说,烦劳大哥去回避一下。”

  李明达注意到高阳公主在和房遗直说话的时候,攥着帕子的手比之前更用力,嘴角和眼周的肌肤也收得很紧。看来这个房遗直对她来说,果真是个特别之人。

  “是晋阳公主召我来此。”

  房遗直的声音没有起伏,不卑不亢中透着意一丝冰冷,却极为悦耳。

  李明达随之扫一眼房遗直,容貌如画,喜怒未形于色。不过此刻看他却并非如平常那般温润文雅,孤身立在那里,孑然独立,尽数散发着冷傲孤清。

  此人不仅气度非凡,话说得也很妙,简单一句,却能狠狠地打高对方的脸。房遗直在‘温婉’告知,令高阳公主立刻明白她没有赶他走的资格。因是晋阳公主召见,若想要他走,合该等晋阳公主发话。

  高阳公主本就因为李明达而生气,而今听房遗直顶撞自己的缘由也是因为李明达,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她抖着手指房遗直,唇色微微发白,“你——”

  房遗直不咸不淡地抬眸,轻浅地看了高阳公主一眼。

  高阳公主竟不敢与他相视,立刻移开目光,反而戾气十足地看向李明达,要求李明达赶走房遗直,她们姐妹的账自然要私下里算。

  李明达有些无奈地笑了,自然是摇头不答应。凭什么,她又不傻。

  “正在商议案情,十七姐一来已经吓走了两个,还要把人都赶走?不行。”

  “兕子,谁不知你来这是为了见我,这会儿你拿查案这种事做借口不觉得可笑?”

  “我确实可笑,以前信错了人,但现在不会。确实要查案,烦劳十七姐避嫌,”李明达见高阳公主还是不服,又补充一句,“尊了圣命的。”

  “你——”高阳公主再次哽咽,说不出话来。她竟然被自己的妹妹当场驱逐,太丢脸,像是被当场打了无数个巴掌一样,脸立刻灼烧地火辣辣。

  房遗直这时忽然对李明达行礼致歉,“公主造访梁国公府,本该夷悦,却因府中一些事令公主心情不爽,还请公主见谅。”

  “无碍。”李明达忽然发现房遗直还挺识趣。

  高阳公主怔了下,这才反应过来,房遗直刚刚在替自己给晋阳公主致歉。这算什么,暗讽她失礼,给他们房家丢人了?偏偏李明达立刻懂了他的意思,竟然和他一唱一和。

  “好。我不打扰你们,好好查,查死我你俩都开心。”高阳公主气得无以复加,万般失望地瞪一眼房遗直,又恨恨地扫一眼李明达,便甩袖离开。

  李明达侧目看了眼房遗直,发现他这人越来越耐看了。特别是内里的气度,犹若陈年佳酿,细品方知。

  “公主可命人仔细查过祁常侍的尸身,是否有其它线索?”房遗直问。

  李明达摇头,“你倒是提醒我了,上次郑伦的验尸仵作便马虎了,此事回头我亲自把关。”

  房遗直讶异了下,不过很快就被平淡的面色所掩盖,他点了点头,未提出异议。

  李明达手托着下巴,已然把外头的那些杂七杂八的谈话声都提听得差不多了,然后才面色郑重地对房遗直道:“我相信你二弟是无辜,这件事跟他和十七姐可能都没有什么实际牵扯,但眼下所有疑点都指向他们,也算变相说明了一个问题。”

  房遗直眼里再一次闪过惊讶,他却是没意料到晋阳公主反应如此迅速,且是神断。这个公主不简单,竟是太宗所有公主里最特别的一个。

  “依公主的意思,是有人在针对他们?”

  “猜什么都没用,还得找实证。”李明达顿了下,看向房遗直,“对了,我今天来此,还有一事想问你。”

  “公主请说,遗直必定知无不言。”

  “我和大哥去断崖那日,你为什么在那里?”李明达见房遗直微微收紧嘴角,立刻再出言补充,“别跟我说寻猫,我不信。”

  房遗直:“寻猫是借口,实则在找线索。”

  “找什么线索,是否和我有关,因何有此举?”李明达紧盯着房遗直。

  房遗直:“公主那日坠崖,遗直身边的随从名唤木犀的有所目睹。”

  “他人在哪儿,目睹了什么,快说。”李明达立刻追问。

  房遗直随即唤了木犀来陈述。

  “奴当时正在断崖对面山的山坡上采药,因距离远,有树枝阻隔,看得并不太清,只依稀瞧见崖上似乎挂着个人。然后风迷了眼,再看时,断崖上有什么都没有了,当时并未在意。后来奴听说公主坠崖,左思右想觉得可能所见并非虚假,遂将此事上报给了大郎。”木犀道。

  李明达:“就这些?你当时还看见了什么其它的没有?”

  木犀迟疑地看一眼房遗直。房遗直令他有话就说,务必坦率。

  “奴好像还见到崖顶飘过一抹影子,但具体什么样却回忆不起来了。”

  ……

  李明达坐在回宫的车上,仔细回味木犀所述的话,然后闭上了眼,将这些它人所述的线索都回想了一遍,脑海里却没有任何回忆被勾起。对于那日的记忆,她任仍然是一片空白。

  回了立政殿后,李明达便去再看那根扎在手帕上的刺。她查遍了宫里所有栽种仙人掌的地方,没有一处刺长得跟这个一样,是干净的白,且程半透明状。她见到的仙人掌刺都是半黑。且不说长得不一样,就在时间上也不符合。宫里的仙人掌都是在她坠崖之后才移栽的,而在她坠崖之前有机会接触仙人掌的就只有韦贵妃,但韦贵妃那边的仙人掌刺也是半黑,而且当日她和众妃子们都在宫里,根本都没有机会出宫,遂也不可能会是她。

  李明达想不通,她到底是因为何故,独自去见了一个有和她相同手帕,且帕子上粘着仙人掌刺的人。

  “贵主,您真要去看祁常侍的尸首?”田邯缮试探问。

  李明达回了神儿,点头,得知尸房已然交代好,可以令她隐秘身份查看,便换了身太监服,立刻动身。

  到了尸房处,李明达扫过尸体没什么线索之后,便翻看了祁常侍随身物,被一个青色的布袋子所吸引。

  “那是什么东西,拿过来看看。”李明达道。

  “看着像是钱袋,但又有点大。但这深宫内院的,他一个内常侍准备钱袋做什么,也没人卖东西给他。”田邯缮不解叹完,随即翻了翻,发现是空的,“会不会是收钱用的,等着别人给他钱?我听说有些太监会擅自把攒的钱捎到宫外贴补家用。祁常侍在内侍省,或许有这个便利。”

  李明达接过袋子,放到鼻子边闻了闻,有一种很淡的腥味。李明达随即让田邯缮把袋里的那面翻出来。

  田邯缮照做,这袋子确实是空的,他不解公主此举何意。

  李明达拿起来仔细看了下,便道:“这袋子装过蛇。”

  “遗直收到圣人密旨后,就立刻出门去查长孙涣藏身之所,因此不小心错过了魏王的通知。得了消息就赶过来,不想已然晚了,只好顺便来此处看看。”

  房遗直的答话没毛病,但整个人冷冷淡淡,清高之气由内而发,看起来反倒他像更尊贵的一方。

  李明达想到其父房玄龄,平常总是笑眯眯地,令人觉得他很好相处,但真遇到事的时候,这老头可是比魏征都难缠,想让他松口比登天还难。房遗直光看表面脾气,倒是一点都不像他父亲,却给人感觉是个更难缠的。

  房遗直感觉晋阳公主看了他很多眼,默了片刻,便交代道:“长孙涣人在尉迟府。”

  李明达惊讶,“确认?”

  房遗直点头,他微微敛目,刻意观察李明达会作何反应。搁正常人查案,此刻必定会急着带人去尉迟府,便是不缉拿,总该想当面问清楚。但她沉吟片刻自后,却蹲下身来去查看地上拿出他刚刚发现的鞋印,接着便顺着鞋印脚尖的朝向,走出小林子,奔着长孙府下人房方向去了。

  房遗直眯眼看着晋阳公主的背影,目光里探究之意明显。

  片刻之后,田邯缮粗喘着气跑过来,跟房遗直急道:“房大郎怎么还傻站着,跟着我们公主去呀!”

  房遗直微微颔首致歉,随即跟上,然后就跟着李明达到达了下人房。

  长孙府的下人房占地不小,里面左右八排房子,还有不少单独带小院的。这里面味道就杂了,香味、馊味、汗味、臭味、药味……

  李明达倒是能从中辨别出墙头上的那股膏药味,但方向太乱了,似乎很多家都有这味膏药。

  李明达随便揪住一名小丫鬟问话,方得知下人们不少都是因为经常干活受累,有很多人有腰腿疼的毛病,便都流行贴最便宜且很有效的致参堂膏药。

  “可取来一贴与我看看?”李明达道。

  小丫鬟很惶恐,忙点头表示可以,转身就去了自己的住处,取来她阿耶的膏药给李明达。

  李明达闻了下,确认就是这种膏药。她沉吟片刻,转头看向房遗直。

  “奴这就召集当日所有涉事的下人去大义堂。”田邯缮跟着道。

  “不用。”

  李明达和房遗直几乎是齐声发出。

  田邯缮愣住,有些惊讶地垂头待命,心里念着许多,嘴上不做声。

  李明达之所以说不用,是她有个灵敏的好鼻子,确认那些下人之中,并没有人身上带有这种膏药味的。但房遗直却是如何得出的结论,李明达却很好奇。

  房遗直似乎看穿了李明达的疑惑,不及她开口问,便先解释:“一般府邸设宴款待贵宾,所选伺候用的下人,必定是一些样子漂亮年轻且腿脚灵便的。贴这种膏药的人,身上必然有味道,绝无能出现在宴席之上,令主人家丢脸。”

  李明达点点头,觉得房遗直此言在理。

  “若凶手真是长孙府的下人,想要毒杀道垣三次郎,就必须保证他一定会喝长孙涣所藏的青梅酒。道垣三次郎在出恭前曾说过酒没味儿,这会不会就是一种暗示?道垣三次郎该是早知道长孙涣有好酒,所以喝到一半的时候,便委婉求之,想要品尝。”

  房遗直应承,他觉得有这个可能,“如此一来,引诱道垣三次郎去青梅酒喝的人,便该就是凶手。”

  李明达再点头,她随即命人召来道垣三次郎的四名随从。这四名随从和长孙府的其他人一样,目前都暂时被软禁在长孙府内,在案件彻底了结之前禁止外出。

  房遗直:“你们副使在宴席,又或在与长孙涣喝酒之前,可曾碰到过长孙府的什么人,说过什么话?”

  四名随从想了下,立刻用稍微绕嘴的汉话一字一板地回答道:“副使在与长孙二郎于竹庐喝酒前,也曾出恭过一次,回来的半路碰见位管家拿着半坛酒,便吵着尝了一口。那管家说他的酒不好,不配副使饮用,府中最好的酒,却也不是窖藏多年剑南烧春,而是长孙二郎自制的青梅酒,味道与别个大有不同。”

  “哪个管家,长什么样?”田邯缮忙问。

  四名随从摇摇头。

  “他捧个酒罐子,你们副使就去问,又是何故。莫非你们副使十分爱酒?”房遗直又问。

  四名随从连忙点头,表示的确如此,他们副使在倭国的时候就爱酒。而到了大唐之后,发现这里的酒品种多,且更好喝,便几乎每顿饭都饮酒,且对大唐的一些好酒都颇有研究。

  “原来如此,凶手也便是因此,料定道垣三次郎一定会喝二表哥的青梅酒。”李明达顿了下,蹙眉道,“必定是长孙府的人无疑,也只有这府里的人,才有可能知道二表哥藏酒的位置。”

  “倒简单了,把所有下人都召集来,指认便是。”房遗直道。

  李明达随即就打发田邯缮处理此事,她则和房遗直一同去了大义堂等待。

  一炷香后,长孙府百余名男仆都聚在了大义堂外,每十二人一拨,逐一被四名随从辨认。然到了最后一个,却都没发现那天那名‘管家’。

  随即排查人数,发现少了一人。

  “会不会是刘树榆?他说腹痛,等会儿就赶过来。”

  侍卫们立刻全府搜查,在下人房所在的意见茅厕内,找到了正假意如厕的管事刘树榆。

  这刘树榆三十出头,乃是二十岁的时候因为家里穷,入了奴籍来长孙府做活,而今主要负责花园那片的活计。

  刘树榆随后被押送到大义堂,道垣三次郎的随从们立刻就认出是他。脱其鞋子,也在鞋底发现有残留的黑膏药。

  刘树榆被押送来的时候,满头虚汗,面带恐惧。

  这会子他见自己是凶手的事已然被揭发,反倒舒了口气,没有之前那么胆颤,只是认命般地大喊道:“道垣三次郎那个禽兽的确是我所杀!”

  李明达就用之前在荷花帕上发现的那半根,与田邯缮刚采摘下来的半根拼合,刚刚合适,两根断刺合起的长度刚好与整刺相同。

  田邯缮表情,此事若真跟二十一公主有关,他家公主的心情必定十分难受。公主对她这位同母的弱妹,一向十分怜爱。二十一公主打三岁开始,便得他们公主的手引口传,习字读书,调皮犯错,也都是他家公主帮忙担下来。虽说是姐妹,但又有几分情似母女,二人之间的感情如何不言而喻。

  “贵主,那这根刺,还有披帛……”田邯缮张口之后,不知说什么好。

  屋子里沉寂许久。

  “把披帛给她。”李明达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得空再去查查于侍监的过往,看他是否和太子妃有干系。”

  田邯缮一一应下。

  李明达又看了会儿仙人掌刺,渐渐抿起嘴角。事情一定要解决,至少要弄清真相,即便涉事者是她亲妹妹。

  李明达心很乱,想写字精心。她刚拿起笔,又放下了。

  随后不久,魏王李泰来了。

  “我听说你要去长孙府查案?”李泰见了就直接开门见山问,边说边潇洒地落座。

  “是。”李明达尚还没有抽离之前的情绪,遂只简短的回答了李泰。

  “二哥也想帮忙,你看你们能不能在多个人?”李泰笑问。

  李明达怔了下,转即对上李泰的眼:“四哥倒是消息灵通。若真有意,何不去问阿耶的意思,我同意了也不行。”

  “瞧瞧,谦虚了不是?这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么。满宫城的人谁不知道你晋阳公主张一张嘴,就能把盛怒之下的帝王哄得心悦大笑。”李泰拍正经看李明达,“说吧,你帮不帮四哥这个忙?”

  “四哥公务繁忙,非想要参与到这案子中,是何故?”李明达不解地看向李泰。

  李泰愣了下,敛眉思虑片刻,便道:“四哥也不瞒你,舅舅那边我向来不爱招惹,是为个人,房遗直。”

  “哦?”

  “我对他有那么点兴趣。”

  李明达没接话,只看着他。

  李泰:“你这么看我干嘛,我很欣赏他的才华!”

  “‘房谋杜断’,早闻他有谋略之才,不输其父。”李明达喝了口茶,看一眼李泰,口气似随意,又似刻意。

  李泰心里咯噔一下,遂笑着否认,“什么谋略之才,谁跟你说这东西?我不过是仰慕他的书法,便琢磨着能不能再让我的草隶更进一步。对了,你上次学让我写了字帖,而今练得怎么样了,快让四哥看看。”

  有些事点到为止,再挑明就尴尬了。

  李明达便顺着李泰的话,取了字给他看。

  李泰赞叹几句字好之后,便欲托辞离开,谁知父亲派人来叫他们兄妹过去。

  李世民一见李泰便瞪眼看他:“来瞧你妹妹何事?”

  李泰看眼李明达,行礼笑道:“回阿耶,儿臣想来看看妹妹,瞧她伤势如何。眼见她比儿子还精神,倒叫人觉得放心。”

  李世民满意地点头,随即告诉李明达查案一事可以开始进行了,魏叔玉等人那边都已经下了密旨知会。

  “阿耶,四哥也想参与进来办案。”李明达笑着凑到李世民身边,对其附耳几句话。

  李世民立刻被她逗乐了,兕子的提醒极好。反正人已经够多了,也不差再多加一个李泰。这次的事或许真可以成为让他们兄弟间关系缓和的契机、李世民遂点头允准,“好啊,你们兄妹齐心,必能断案如神。”

  李泰有些发懵的看着这对父女,不知李明达对李世民说了什么,但不管说了什么,效用很好,父亲果然容易他加入。

  李泰忙高兴地谢恩。

  兄妹二人随后出了立政殿后,李明达准备立刻动身,请李泰负责通知那些人,她则另有些准备。

  李泰笑着点头,答应了她会去通知房遗直、魏叔玉、尉迟宝琪和芦屋院静等人,随即又高兴对她道:“那一会儿见,我的好妹妹。”

  李泰眼眼看李明达离去身影,心里却是五味杂陈。他这个妹妹,倒真是比自己厉害几分。

  ……

  李明达没有回去更衣,准备出发,而是急匆匆先去了武德殿见李惠安。

  李惠安刚得了披帛,还有些高兴。这披帛是她最喜欢的一块,只因上面的花样特别。

  李惠安一遍又一遍地摩挲着披帛上的一朵牡丹花样,似回忆什么,随即嘴角就浮现出很甜的笑容。

  “贵主,晋阳公主来看您了。”

  李惠安闻言,立刻从凳子上跳起来,欢快地跑出去迎接李明达。见着人,她就立刻扑进李明达的怀里。

  “十九姐可是想我了?”李惠安在李明达的怀里抬眸,杏仁眼闪闪发亮,惹人怜爱。

  李明达笑了笑,点头,随即被李惠安拉近了屋内。

  桌上放了一块披帛,正是她让人送来的那块。李明达随之敛住笑容,问李惠安披帛是否属于她。

  “当然是我的,姐姐不记得了?这上面有一朵牡丹,正是姐姐帮我绣的。”李惠安拿起来给李明达看。

  李明达瞅了一眼,有些惊讶,“确是我的手法,瞧我这脑子,倒忘了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去年五月初三,你来这看我刚好瞄好了样子,哄我午睡的时候,随手绣的。”李惠安道。

  李明达更为惊讶,“难为你记得如此清楚。”

  “和姐姐的事,每一件我都记得清楚。”李惠安骄傲地挺胸扬头道。

  “那今年上巳节的事呢?”李明达瞳孔紧缩,盯着李惠安。

  李惠安愣了下,随即目光闪躲,表情很僵硬地表现出不解地样子,“姐姐是在说你坠崖那件事么?好可怕,我到现在还记得姐姐躺在血红血红河里的样子,好可怕,好可怕……”

  李惠安突然抱着头,随即就哭了起来。

  宫人们见状,忙去抚慰,又跟李明达说二十一公主当初因为目睹她坠崖的事后,就一直不曾好好吃饭,整日做噩梦,且大病了一场。

  “做噩梦?大病?”李明达伸手抱住扑进她怀里哭得李惠安,不解地问其身边的大宫女香玉。

  香玉点头,“贵主不愿让您和陛下知道,不许婢子们多言,连太医都不让请。”

  “好大的胆子!她不许,你们便听了?若是公主身体因耽搁看病,而有个三长两短,你们谁担得起?”李明达厉害道。

  香玉等人忙跪地请罪。

  李惠安抓着李明达的胳膊,乖巧地晃了晃,求她别生气,这一切都是她的错。

  李明达转而眯着眼看李惠安,见她正哭着,也不好再多言如何。这时李泰那边派人传话通知李明达,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李明达只好哄李惠安先冷静下来,至于心里的存疑,她只能等回头再说。

  *

  两柱香后。

  李明达、李承乾和李泰三人到达了长孙府。

  魏叔玉、尉迟宝琪和芦屋院静都已经长孙府外的乌头门处等候。

  李明达穿着男装,身边跟着田邯缮和左青梅,还有几名同样穿着男装的女官。

  当下唯有魏叔玉等被皇帝点名查案的人才知晋阳公主的存在,遂在府外时,大家都只能对李承乾和李泰行礼。

  李泰的目光搜索了一圈,随即问:“房遗直呢?”

  “递消息的时候他不在府中,也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已经给府里留话了,估计晚些时候会赶来。”尉迟宝琪道。

  “先不管他,我们先去。”

  李承乾说罢,便领头在前走,众人紧随其后。

  尉迟宝琪还愣着,被魏叔玉硬拉着走。

  尉迟宝琪眼珠子有些发直,盯着晋阳公主的背影。他、他,不,是她,竟然是晋阳公主!

  公主的身形虽比他们这些爷们矮小了些,但作风很有英气,他之所以误会一定是因为这个缘故,而不是眼瞎。

  一行人到了长孙府后,便做了分工。

  李泰领着尉迟宝琪去查厨房,李承乾和魏叔玉则查当天宴会所有可能接触到酒菜的长孙府下人。李明达则带着芦屋院静负责长孙府的主人们。

  李明达被分派的活儿最重,主要是长孙无忌那里不好对付。李承乾和李泰兄弟来都一致地不愿招惹,遂只能委托给李明达。至于芦屋院静,谁都觉得跟这个倭国人相处有些麻烦,遂干脆也让他跟着李明达。好歹这个芦屋院静是个男人,毛病再多,也不敢对大唐公主有冒犯。

  这些人大概没想到,他们才刚分开,芦屋院静便对晋阳公主出言不逊。

  李明达立刻打发田邯缮就近打听那些当初伺候过高阳公主的老宫人,询问当年的情况。

  没多久,李明达就得了消息,果然当年那三名宫女的死状如梧桐一般,模样狼狈,身上带伤,似皆在死前受过折磨和欺辱。

  这时候,仵作那边也传来进一步的验尸结果,连仵作都万没有想到,梧桐作为宫女下身之处会出现撕裂状的伤口。

  宫女梧桐的死,绝非是简单地自尽事件。

  李明达甚至有种感觉,这种欺辱极有可能是从高阳公主所住的武德殿那里起源,而后被传承下来的芷兰带到了大吉殿。

  韦贵妃刚刚就没听懂李明达的话,而今瞧她一脸已然明了的表情,韦贵妃愈加迷糊。

  “难道说梧桐并非自尽而死,是他杀?”韦贵妃问。

  李明达否认,“但她的自尽却比他杀更令人发指。”

  李明达随即询问韦贵妃当初因何故把芷兰留在了身边。

  “早就有些眼缘,后来高阳公主出嫁也没带着她,我因喜欢这姑娘灵巧,就讨个过来。”韦贵妃老实回答完,忽然打个激灵,“莫非梧桐自尽一事是由她而起?”

  “问了才知,但可确定这宫女的死绝不简单,是件大事。这查出来的结果,很可能也会令阿耶大吃一惊。”

  韦贵妃本还不以为然,觉得这件事她没参与,便该跟她没有关系。恍然意识到她身为贵妃,而今已然是后妃之中位份最为尊贵之人,且这件事情发生在自己殿中,陛下真发起威来,岂能逃得掉她的一份责任。

  她已经不是小姑娘了,且还是二嫁之人,韦贵妃可不想自己到了这把年纪却地位不保,想来想去,便坚决的表示支持李明达查案。

  李明达忙谢过韦贵妃,“那我便不客气了,和贵妃借几个人。”

  韦贵妃忙表示随李明达去查,她也算是为肃正后宫风气出一份力。

  李明达谢过韦贵妃以后,便将芷兰等宫女召唤至立政殿。

  芷兰等人被领到立政殿,且瞧那圣人经常办理政务之所,巍峨肃穆,令人不禁心生畏惧,心里更怕了几分,隐约觉得这不是一个好兆头。

  李明达落座之后,便打发走闲人,只留了田邯缮和碧云。

  芷兰等人畏畏缩缩跪在殿中央,心里越来越打鼓。

  “倒和我仔细说说,你们平常都怎么欺辱梧桐?”李明达语调轻浅,像是要和人聊天一般。

  “贵主,婢子们冤枉,婢子们每日忙着伺候韦贵妃,素日与梧桐无仇,根本没理由要欺辱她。”芷兰说着就掉了眼泪,诚恳地给李明达磕头。

  其余四名宫女见状,也纷纷磕头,学着芷兰的样子,安静地落起泪。她们是不敢哭大声,怕因此冲撞了公主,反受责罚。

  “一切都听芷兰的吩咐,若是分开审问,就死咬着说不知道,死不承认,大家一起熬过去便好了。”李明达陈述道。

  话不咸不淡,却令芷兰等五名宫女闻之犹若巨雷轰顶。

  这……这……怎么会?

  她们刚刚悄悄谈话的内容,晋阳公主怎么会知晓?

  五个人用余光互相怀疑地打量。

  “真以为你们不坦白,我就被蒙在鼓里,不知道了?大吉殿宫女众多,你们当初毫不忌讳地唆使那么多宫女一起欺辱梧桐,便该料想到有今日的麻烦。”李明达目光凌厉地扫视这五人,发现其中有一个表现最为害怕,名唤春柳。

  芷兰等人听到晋阳公主后话,吓得全都浑身哆嗦起来,万没想到公主竟然知晓到这一步。莫非她们五人之中出了叛徒?刚刚她们五人聚在一起商议时很小声,不可能被外人听见,只有半路春柳自己出恭去了。芷兰等四人皆看向春柳,偏偏春柳胆小,这时候已经害怕地哆嗦起来。其余四人看她‘心虚’,更为怀疑她。

  “春柳,”李明达故意叫了一声。

  春柳愣了。

  芷兰立刻给李明达磕头:“贵主,婢子愿意坦白。是春柳,就是她出主意带着我们去欺辱梧桐!真没想到,她竟然是如此歹毒,害了梧桐,还想诬陷我们!当初,只因梧桐给她端热水不小心烫了她,她便怀恨在心,挑唆我们同她一起去欺辱梧桐。她是贵妃身边最得宠的宫女,婢子们惧于她的威势,不得不从啊!”

  芷兰说罢,便痛哭流涕,一副懊恼后悔不已的神情。她一边给李明达磕头,一边愧疚地表示她对不起梧桐,当初她们也是真的没有想到,梧桐真的会去寻死了。

  “你、你胡说,不是我,分明就是你!”春柳气得涨红脸,却因为不善言辞,一着急更是不知说什么好。

  芷兰继续给李明达磕头,“贵主可以去查,当初梧桐因烫伤春柳而被挨打的事,几乎大吉殿的所有宫女都知情。”

  春柳:“公主,婢子冤枉!婢子承认烫伤的事确实发生过,但是我恼火了打了她几下,却没什么紧要,对梧桐伤不了什么。倒是芷兰,她折磨梧桐的招数,才是真正逼死梧桐的原因。贵主恐怕都想不到,她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