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就在等john的电话,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打来。上午上课的时候也不时地瞟,害怕错过了。我这是强迫症,并不是因为是他的电话而这么重视。
一上午的课就这么过去了。大一都是基础课,什么思修啊,近现代历史啊等等等等,感兴趣的专业课没几门。不过才上大一嘛,兴趣总是高涨的。下午我又来到图书馆,掏出高数作业继续啃起来。
过一会儿,我听到手机铃声从身后传来,好近好近。我心想谁这么缺德上图书馆不调静音。咦?不对。我的铃声也好像是这个。我一下子尴尬的脸涨得通红,赶紧想把手机从书包里捞出来。果然是我的。john的电话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我等了一上午都把这事儿给忘了。
在大家鄙视的眼光中,我拿着吵闹的手机冲了出去,估计只用了三秒钟。
“hijohn!”我略带大喘气地说。
“hiyuling!我把书拿来了,你现在有空吗。我在主食堂门口等你”他永远都是那么精神焕发的声音。
我看了看手表,估算见个面也就最多一小时,还有时间做高数作业,“好啊,我马上就来,两分钟。”我的语气也被他带得更加有精神起来。
图书馆的侧门正对着主食堂。我一出门就远远看到一个瘦瘦高高的身影在张望。他还那个样子,略凌乱的短发,米黄色的短裤,和他的登山背包。不过今天的白色t恤倒是显得他更单纯了。
我绕到食堂的另一门进去,然后出现在他身后。我猛力一拍。
“哈哈哈~我在这儿!”偷袭成功,我哈哈大笑起来。
”你总是捉弄我!我刚才差点就叫出来了。”他被我吓得身体猛地颤抖了一下,看来真是被我吓到的,”其实,我有高血压,你再吓我的话,下一次说不定我就昏倒在地了,你可要我背到校医院去。“
这下子我反被吓到了,觉得自己玩笑开大,“想不到你看着这么健康,还有高血压呢。”
“是遗传的,没有办法。不过我的确很健康,这个只需要吃药控制就好了。我平时游泳健身什么的,都没有影响。”他很开朗地说着,“那要不我们先去草坪上坐坐,我给你讲讲这两本书的大概背景。”
我连连点头,非常好奇是什么样的书。
我们踱步来到食堂旁边的草坪上,找了一个位置坐下。今天的阳光很好,草坪上看书聊天,哦对了,还有打扑克的,都快把草坪给占满了。正当我想感叹大学生活真的是好惬意时,john把两本书摆在我面前。
“第一本是‘1984’,我强烈推荐。作家georgeorwell在二十世纪40年代写的这本书,幻想的是1984年时的场景。可是,他的想象力和预测能力实在太强。不过这不是一部科幻小说,讲什么高科技的。我也就不剧透了,你慢慢看。”说完他又狡黠的看着我,“我非常好奇,你看完之后会有什么反应。”
我接过书,发现书还是崭新的,就好奇地问“这好像是一本新书?还是你太珍爱它了?”
“我以前看过德文版的,是我非常喜欢的书,于是买了这本新的。”他充满期待地说,“我就是特别好奇你看完的反应。我之前大概翻了一下,语言最开始有点晦涩,不过看到都面就就会越来越快。”
“好吧,那第二本是什么?”
“第二本就比较轻松愉快啦,‘thealchemist’(炼金术师),述追求梦想和在这路途上发生的各个故事。非常有趣,但是又很有深意,希望能带给你追求梦想的动力”。他非常真诚的看着我。
我一下感觉到好有压力,原来这哥们儿都看这么益智的书,还要带给我追求梦想的动力。他的形象还真是在我心中瞬间高大起来。然而并没有。
在我看来,他每天看起来精力充沛,但并没有一副要为梦想拼搏的样子。不开玩笑,我觉得他给我最强烈的感觉就是轻松愉快,无忧无虑,思想简单。虽然这两本书让我对于他的印象有些改观,但我仍抱有疑惑。可是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让我大跌眼镜。
“我还有一个要求”,他一下子正经起来,“为了不让我珍贵的礼物失去价值,我要监督你读完这两本书。我决定,从现在开始,你必须每天发一封邮件,告诉我你那天读了多少页,大致内容是什么。你觉得呢?”他好像在问我的意见,但是却又有一种强烈地要求,好像要你不能拒绝。
“什么?”我感到既惊讶,因为从小到大,除了老师之外,没有人要求过我要看书学习。不过看他真诚的样子,而且这个书也貌似很有趣,“那好吧,反正写个邮件的时间也还是有的。”我并没有任何其他的想法,只觉得反正多看看书总是好的,况且他也是要监督我读书这么高尚的事情,何乐而不为?
他看我答应了,给了我一个心满意足地微笑。不知道他是不是有一种教书育人的成就感。而我突然觉得要看这么多书,觉得压力山大。
(我不知道当时的他是否对我有好感,后来我问他,他也忘记了,只说,觉得我是一个很搞笑但又很真诚的人,觉得还年幼,有必要多读好书拓宽一下眼界。他可还真是有一颗开化众生的“菩萨心肠”。)
我们边走边聊,从草坪走到了同心河。路边是两排茂盛的梧桐树,阳光穿过梧桐树叶,投下斑驳的树影。
他不经意地走路比我快,没办法,腿长有差距。
在发现我几乎要小跑时,他特意地放慢了脚步。我们从文化差异聊到兴趣爱好,从音乐聊到管理学,从童年聊到现在的生活。我们的聊天没有隐瞒,没有炫耀,没有刻意的谦虚,没有所谓的面子,什么都不需要考虑,只需要说心中所想。我觉得这样的聊天我觉得永远都不会厌烦。
“yuling,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他停下脚步问道。
他一下郑重起来让我感到很诧异,“你说。”
(狗血的同学肯定以为他要表白?或是给什么暗示?可惜……)
听了几秒后,他问,“我有一个测验价值观的问题想要问你。”
我听了之后差点昏过去,“你是想要测试我是不是好人吗?”刚才还觉得聊得不亦乐乎,现在我突然意识到,自从认识他以后,我额头上的黑线出来的频率表越来越多。
“你当然是好人。问题没有目的,只是好奇而已。”他示意让我放宽心回答。
“好吧……”
“第一题。想象你被关在一个空白的空间,你的周围什么都没有。突然,你听到一个声音‘我会扔进来一个人,然后会给你一把枪,你杀了他,我就放了你,不然我就杀了你。’”他问道,“你会怎么做?”
“啊!为什么要我做这么邪恶地决定。”我听完觉得简直不愿意想象这个情景。这要是个梦,也是绝对要把人惊醒的噩梦。我在小学的时候被同学冤枉过不怀好意,后来又看到电视剧里面的女主被虐,我便暗暗励志要做一个公正的人,我不想冤枉任何一个好人,所以在我真正了解一个人之前,我一定想象他/她是一个好人。不管在任何情况下,我觉得每个人都应该有一个自我辩解的机会。我受不了一个无辜的人被伤害。
“如果我一定要你做一个选择呢”。他站在我面前质问我。
“我可能一辈子都不会遇到这样的情况,我为什么一定要去选呢?怎么选都是痛。”我不解地问。
他突然双手握住我的肩膀,看着我的眼精,安慰我说,“不要害怕,只是做一个选择。在人生中会遇到很多困难的选择。如果你连这道选择题都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以后就不会惊慌失措。”
我感到一股很奇妙的感觉从我的肩膀直接冲到我的脑袋,一下子什么都想不起来,“我……”。被一个男生用宽厚有力的手掌握住我的肩,原来是这样的感觉。
过了几分钟,我终于缓过神来,我不想让他看出我的害羞,担心会被他嘲笑我从来没有和一个男生有过这样的肢体接触。
“好吧,你先放开我,我要问几个问题,更加清楚完整地了解这个道德困境”。我终于清醒过来。
“好!你问。”他很开心又很自然地放开了手。
“我有没有任何机会可以看到那个叫我做决定的坏蛋?”我问。希望有机会可以干掉这个罪魁祸首然后逃走。
“没有。枪会落在你的手上,那个你需要杀的人会在你握枪之后扔在你的面前。”
“那这个被扔进来的人会不会和我搏斗?他会不会来和我争抢这把枪?”如果我在搏斗中自保,那我有可能会开枪,这个决定也更好做。
“这个人全身都被绑住,只需要你开枪或不开枪。”
“那么这个人在进来之前是一个怎样的人?是一个恶霸还是一个好人?”我仍然想自保,不过还在寻找一个我足以让我开枪的理由。
他却一步步把我逼向“绝境”,“他是一个空白的人,什么都没有做过”。
我感到失望,又问,“我如何相信那个罪魁祸首在我开枪之后会把我放走。这么一个恶毒的人,我拿什么相信他。”
他说,“对,你不知道,你只能赌。信不信由你。”他好像早就料到我要问这个问题。
这下我感到无能为力,“万一,我开枪杀了这个人,一命换一命,我可以做一个更好的人,或许我良心上还可以接受。但是,这个结束之后,那个罪魁祸首又要我继续伤害下一个人,如果是十个,甚至一百个呢?那在到后面即使想要停下来,都已经不能再解脱,那还不如在一开始就自我了断。”我叹气道。
他追问,“那你最终的选择是什么?”
“我就选择自我了断吧。因为我不想要一辈子带着极大的罪恶感生活,我会睡不着觉,每天都活在阴影里,那样子是生不如死。”我说出了最终的答案。虽然这只是一个假设,但我还是感受到了一种强烈的不适感。我甚至也开始担心以后会不会真的遇到这样的情况。
“你确定?”他发问。
“确定了。其实我很实际。我不想后悔,也更不想在最后生不如死。”我冷冷的说。
“其实……我跟你一样。而且我跟你思考的过程也很像。但是我的朋友并不这么认为。我有一个德国的朋友,他说,他会一直开枪下去,直到他被放出去。因为他觉得他只是一个工具,被人摆布,他没有选择,更没有责任”。
“那你会因为对于这个问题的分歧而放弃你们的友谊吗?”我问道。
“当然不会。可是,这只是让我看到,不同的人,即使是有很多共同点的朋友,对于同一个道德困境也有完全不同的想法。”他感叹道。
这个男孩子的心思看来也并不是我认为的浮于表面。他思考的这些问题我从来都没有想过。我对他也越来越好奇。这个男孩子既可以让我觉得聊天特别舒服,但是也有一些我看不透的地方。在他的人生中发生过什么?他又有怎么样的秘密呢?
他说完准备又问我另一个道德困境问题,但是被我回绝了,我实在不想在忍受这样的精神折磨。于是我转移话题,“你最喜欢的一首音乐是什么?”
“你喜欢钢琴吗?”他问。
“正巧我从小就学钢琴。可是后来去另个城市读寄宿高中,技术就荒废了。”说起钢琴,我总是觉得太遗憾。小时候被爸妈学,后来终于自己有了兴趣,可以享受钢琴的美妙,可又没有机会天天练习了。
“原来如此。不很喜欢钢琴,但是我手太笨,学不会。我最喜欢的现代古典钢琴家是法国的yanntiersen。他是电影‘天使爱美丽’的配乐。但是我最喜欢的一首钢琴曲叫’l’absente‘。你想听吗?”
我的人生中,除了上课和睡觉,我最多的时间就花在听音乐了。从幼儿园开始学钢琴,后来又学了葫芦丝,架子鼓,但是最爱的还是钢琴。我对音乐没有远大的梦想,只是在自己的小世界里,玩我喜欢的乐器,听我喜欢的歌,仅此而已。在音乐里,我的思想和情感跟着音乐而流动,我可以从现实中脱离,全心全意地待在音乐里。
“当然想!”我非常激动。
“好,那我们找一个地方坐下来,我放给你听。”他拿出手机向我挥了挥手。
我们来到学校的“三好坞”花园,找了一处石凳坐了下来。
他拿出手机,放在石桌上。
音乐最开始,好像是一个悲伤黑洞,我的脑袋放空,头中只剩下旋律,好像心跳已经变成了音乐的节奏。这首音乐好像有颜色,对,我的眼前是一片揪心的灰色。
前半段的悲伤过后,后面又像是一种交织着悲伤的愤怒,而后又变得轻快。
整首曲子好像在表达,一个人由最开始沉浸在绵密的悲伤中,而后又痛苦挣扎,最后跳脱出来的故事。
“我非常非常喜欢这首曲子。”又收集了一首好曲,我很感恩的看着他。我觉得自己很幸运,居然在刚进入大学的时候,就认识这样一个特别的朋友。我可以和他谈天说地,认识不一样的世界;还可以分享音乐,探讨爱好;还可以诉说心事烦恼,无所顾忌。我没有感到和他有任何的文化差异,我们是相似的。最重要的是,我感受到他的善良。
几个小时不知不觉过去,我没有预料到我们会聊得这么久,这么尽兴。
我们一起到食堂吃过晚饭,他送我到寝室楼下。
“对了,你的腿怎么样。sixgod好用吗?”我嘻嘻笑着。
“非常谢谢你。一涂上去马上就好了”他开玩笑的说,“那明天一起吃午饭?别忘了看书。”
“好~我一定不会浪费你的好书!”我承诺道。
我看着他离去的身影,期待他会不会回头。如果他回头了,我似乎就能确定他的心思。可是他并没有回头。好吧,或许是我多想了。我没有谈过恋爱,也没有喜欢过任何男生。我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是怎样的心思。我提醒自己不要自己把自己有意识地带入。
回到寝室,又看到可爱的姐妹们,觉得好幸福。
“喻菱儿终于回来啦~”邓珂地叫道,“你为什么今天这么晚才回来?我给你发了好多微信你都不回~”。珂儿可爱地嘟着嘴。
“啊~不好意思,我一直没看手机”我抱歉地说到,拍了拍珂儿的头。
“疑似约会!要不怎么连手机都不看。八卦快招快招。”卓萱大姐正在敷面膜,一脸紫色的面膜膏,把我吓了跳。
我看了一眼还沉浸在足球赛的岳影,说道,“你看人家影儿多乖,不像你们这么八卦”。
“谁叫我,怎么了?”影儿一下子拿下耳机慌张地回过头。
“根本不是约会。我只是和那个德国哥们儿聊天来着。聊着聊着就到这会儿了。哦!我还没有写完高数作业,该死。不跟你们扯了~”我其实没有找借口岔开话题,真的是还没有写完作业。我立马坐到桌前补起作业。不过现在,我的心情很不一样。每次我做高数作业的时候,就会收到john的电话和短信,我很享受这样期待的感觉。
“呆子,你做高数都做得这么开心,还在笑呢?”我被影儿从背后的一记“岳氏神掌”给吓了一大跳。
“你干嘛半夜吓人。你知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我抓起她的手抱怨道。
“切,谁叫你胆小。好了,不理你了,我继续看球赛去。”说完她又哼哼着走开。
“不对劲啊。喻菱儿最近傻笑的频率越来越高。一定有问题。“因为在敷面膜,萱儿那想笑又不敢笑的表情,倒把我给逗笑了。
“不要瞎起哄。我真的没有。我觉得我们会成为很好的朋友,聊得开而已。我还要赶作业不说了哈。“说完我继续埋头于作业。
11点半,我终于搞定了,迅速爬上床准备休息。可是看到枕头边的手机,突然想起忘了问他周六会不会一起来聚餐。虽然明天又会一起吃午餐,但是我还是想发一封邮件:
hijohnny,
今天和你聊得很开心。你问的问题也好特别。第一次有人问我这样的问题。不过我可以感觉得你是一个很善良的人。
不过你还没有回答我上一封邮件中提到的问题,你周六可以一起来吃晚餐吗?还有一点变化就是,我的室友也邀请了几个来自哈萨克斯坦的朋友。其中还有一个特别美丽的女生,我可以介绍给你认识:)
明天见,晚安。
yul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