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叮的一声响，手术室门打开，我猛然坐直身体，朝门口看了过去。

　　先是主治医生出来，然后是由护士拉着的担架车，程梅躺在面，发丝凌乱，身盖着的白色薄单子显得她脸色愈发苍白如纸，我目光颤了颤，竟有些看不下去。

　　撇开眼，余光看到方沉迎了去，担忧又急切的问，“医生，她怎么样了？”

　　“病人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还需要住院观察，输葡萄糖等滴液，你们小心看护行。”医生温和的嘱咐，脸有些疲惫。

　　我听了，大大松了口气，仿佛被人紧紧攥着难以跳动的心脏重新恢复了自由，呼吸不再窒闷，方沉想必和我一样，我清楚听到他长呼一口气。

　　没事好，这样我心的愧疚，能够少一些，什么时候，我和方沉的事，竟然到了逼的程梅这个坚强有手段的女人要自杀的程度了呢？

　　我握紧了拳头，不敢细想下去，怕被负面的情绪海洋淹没，这么跟随在后面，看程梅被送入病房，医生出来，然后对方沉道，“方先生，病人醒了，你们可以进去看看。”

　　方沉点点头，尔后朝我看过来，嗓音有些艰涩，“小荷，我，我先进去看看她的情况？”

　　他询问的语气，透露出不让我进去的意思，我虽然心痛，却也不大想进去，因为不知道见了程梅，会不会刺激得她再次疯狂，因为见了她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这么想着，我朝方沉点头，“嗯，你进去吧，我在外面等着。”

　　“好。”方沉转身，进了病房。

　　他刚走进去几步，对程梅直勾勾看过来的目光，眼神动了动，道，“你感觉怎样？好点了没？”

　　程梅直直看着他，又好似在看着他身后的墙壁，没有吭声。

　　方沉以为她没有听清，不由提高了声音，再次道，“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让人送过来。”没敢触碰割腕自杀这个话题，怕程梅想起当时绝望的心情，再做什么。

　　然而，这一次，程梅依旧没有理他。

　　方沉也不恼，毕竟自杀那么大的事，程梅心一定有怨气，他这会儿心里正愧疚着呢，抬脚走过去，想在床侧坐下，安安静静的陪程梅一会儿也好。

　　他刚坐下，程梅收回目光，落在他身，冷淡的声音毫无起伏道，“我不想看到你，请你出去。”

　　方沉身形瞬间僵硬，仔细看她的神情，不是闹脾气想他哄那种，而是真不想看到他，眼底都透着一股不耐烦，他抿了抿唇，妥协道，“好好，我先出去，你别生气，好好休息，身体重要。”

　　程梅任由他离开，直到快走出病房时，再次道，“让何冬雪进来，我有话和她说。”

　　方沉浓黑的眉皱起来，没有立刻答应，而是安抚的语气道，“阿梅，我和她之间……”

　　话刚起了个头，被程梅狠狠瞪了一眼，她加重声音重复道，“你让她进来！放心，不会伤害到她的。”

　　方沉无奈，只能点头同意了。

　　病房窗户是磨砂的，看不到里面，我在原地愣愣的站了一会儿，干脆在旁边椅子坐下，里面还不知会谈多久呢。

　　我以为经过生死别离，他们两个会拥抱，会剖解心意，甚至会热情拥吻……然而，出乎意料的事，病房门很快被打开，方沉从走出，他看着我，一脸难色，好像不知道要怎么开口一般。

　　“你想和我说什么？”我心一沉，勉强笑了笑，率先问道。

　　方沉低声道，“她想见你，你……要不进去看看？”顿了顿，他再度张嘴，我以为会是‘如果你觉得为难，算了’这样的话，结果他说的是，“她情况不大好，如果说错了什么，你多包容些，尽量不要和她吵起来。”

　　这立场鲜明的，已经在维护了，他心后悔了是吗？

　　我心一痛，眼眶酸涩的厉害，很想拒绝，扭头走人，但我做不到，一个人的生命是如此厚重，若是因为我程梅再出些问题，我自己都不会原谅自己。

　　所以在沉默片刻后，我答应了，“嗯，我知道，你放心。”

　　我听到自己如此说，然后在方沉把门打开后，一步步走入了光线明亮却让我感觉冷的病房。

　　我抬眼看向程梅，颇为尴尬道，“方沉说你要见我？”

　　“嗯。”程梅点头，费力指了指边的椅子，“你先坐吧。”

　　“好。”我心打鼓，看她的意思，好像还是准备长谈？但没有多说什么，依言坐下。

　　刚才慌乱，我没有仔细看，这会儿距离近了，发现程梅看着我的眼，已经没了仇恨，估计在死亡面前，再大的仇恨，都没有那么重的分量的了。

　　这个发现让我稍微平静了些，估计程梅找我来不是为了吵架。

　　程梅再次开口时，意料之的，我猜对了，但说的内容，却让我极为惊讶，我看着她张合的唇形，有些难以置信的问，“你说，让我好好照顾方沉？那你呢？”

　　如果我没有理解错，所谓的好好照顾，是她放弃了对方沉的争取……这个认知，让我心情莫名起来，自己都搞不清楚，到底掺杂些什么。

　　“是的。”程梅肯定道，“我决定离开公司，离开……他。”

　　这时她视线是落在窗外的，仿佛能够穿过窗户看到外面的蓝天白云般，沙哑的声音里透着股解脱，和恳求。

　　我咬紧唇，没有说话，主要是不知道该怎么答应，心底有一股荒谬感在蔓延。

　　不久前程梅还为了方沉要死要活，还为了方沉对我大加辱骂，还为了方沉……这一切的一切，深深留在我记忆，她却已经忘了吗？

　　难道一场自杀未遂的威力竟然有这么大？能够让她抛却前尘恩怨，让她真心实意把心爱的男人，托付给我？

　　还是说，她是觉得和方沉之间已经再无可能，死心了呢？

　　我颦起眉心，眼睛眨也不眨的和程梅对视着，企图从她苍白的脸看出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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