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西法倒在地上，呆呆的看着已经碎裂的隧道，透过那些纵横的钢筋，他能够清楚地看见星辰在云层中闪烁，少年无端的想起了《卖火柴的小女孩》，按照上面的说法，每个生命的消逝都伴随着一颗星辰的陨落，要是自己死在这里的话，天上也会坠下一颗星星吧？

　　自始至终他都没想过要杀掉kller，实力的差距犹如天堑他又怎会不懂。

　　在斯泰尔对着后者开枪的瞬间少年就已经明白，那是地狱的撒旦，杀不死的恶魔，kller用自己的身体做实验，借助不知名的药物打开了潘多拉魔盒，启用了被禁止的技术，数十年才会生长的骨细胞在一瞬间完成分裂再生的全过程，那些游离的钙离子借助体内的某种神秘机器被诡异的凝聚在一起形成不破的防御，犹如在火海中向着蚁后聚拢的群蚁即使被烧得焦糊，蚁后依然安然无恙。

　　科技和病态在kller身上同时闪耀，他是近乎于永生的生命。

　　“你的信条呢？小鬼？”kller狞笑着逼近路西法，他伸手抓起少年的头发，手心里满是发根断裂的声音。

　　“我很好奇你的骨头是怎么回事。”路西法歪了歪脑袋，脸上看不见丝毫的痛苦，他也没有多余的体力去痛苦。

　　kller从火海中脱身的一瞬间便做出了能够扭转整个战局的明确抉择——他从怀里掏出塑胶炸弹在手心狠狠地捏爆，爆炸产生的恐怖冲击摧毁了t33隧道的穹顶，那些坚硬的混凝土接二连三的在头顶掉下来，像是牢笼一样把两人困住。

　　然后他捡起了遗落的安纲童子切，把那利刃送进了自己的身体。

　　“很简单，”kller笑笑，毫不隐瞒，那张只剩下半张脸的脑袋即使在黑暗中也格外狰狞，他将脑袋贴在路西法的肩膀上，仿佛是在宣告什么不得了的秘密，“因为，我的身体也被改造过啊。”

　　路西法的脑袋发出闷雷般的响声，不只是因为失血，更是因为kller吐出的秘密。

　　“也”被改造了？

　　老师的秘密，他已经知道了？

　　路西法的眼神里露出狼一般的阴狠，不能留，知道老师秘密的人，一个都不能留！

　　曾经和善的路西法变成了嗜血的狼，少年松开按住伤口的手，森白的牙齿对着kller的脖颈狠狠咬下。

　　“很有血性的一个少年。”瓦伦汀小子里，头儿对着身边的路西法笑笑。

　　“是你教给我们的啊，”拉杰尔点了点头，“即使敌我双方的枪里都没有子弹，可是能够硬着头皮站到最后的一个，一定是最有机会活命的一个。

　　所以要去拼命，而不是等死。”

　　“把这种东西教给一个小孩子是很残酷的事情啊，”头儿看着t33隧道声音骤然低落，“可我们却不得不残忍。”

　　虽然相隔数里，还有无数的高山绿树阻隔，可是头儿的眼睛仿佛能够洞穿世界，黑暗中，少年的战斗直接了当的在他的眼中呈现。

　　“我的傻学生救了你最忠心的部下，足够还你的恩情了吧？”拉杰尔从一旁的桌子上倒了一杯果汁递给头儿。

　　“勉勉强强吧，”头儿耸了耸肩膀，“如果他能在这里活下来的话，我会吸收他进入黑鸦。”

　　“好啊，”拉杰尔拿起果汁喝了一口，“这样的人才，可不能让他在我的手里蒙尘啊。”

　　“话说回来，我们都被改造过，明明是几百岁的人了，我们都是一只脚踏进了坟墓，只有逃过了时间的摧残，”拉杰尔想起了什么，咂了咂嘴，“海皇之心真是个好东西。”

　　“你还是关心你的学生比较好，”头儿的眼神逐渐冰冷，“他可能要死了。”

　　kller捏住路西法的颌骨，像是抓住一只柔弱的兔子一样将少年从自己身上撕下来，先前被kller一记重拳打歪的下颚关节依然没有复位，可是这个疯狂的小子却依旧将其当做进攻的武器，交错的牙床无法紧密的咬合，除了在kller身上留下一大滩的口水外，少年的攻击毫无作用。

　　“你现在这个样子真丑，”kller笑笑，面无表情的一记耳光抽在路西法的脸上，“像是无家可归的败狗。”

　　“你的样子也很丑。”路西法笑，现在的kller已经不再是先前那个冷血麻木的杀手，他和一败涂地的自己相差无几，疯狂的子弹倾斜在他的身上留下长短不一的伤痕，甚至有一些直接刺穿他的肌肉，剩下的半截子弹裸露在外，像是从沙滩上钻出来的寄居蟹，仅剩的半张脸也被路西法烧得焦黑，那些恶臭的脂肪组织和燃烧后的维纶一起挂在脸上，令人忍不住想起藏污纳垢的垃圾点。

　　“说实话，我还是第一次在你这样的小鬼手里这样狼狈，”kller歪了歪脖子，僵硬的关节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要是被组织里的家伙知道的话，我的这张脸真要无处藏身了。”

　　他笑笑，宽大的嘴角咧成不可思议的弧度：“要不然这样吧，你放弃你的信条，跪在我的脚下请求宽恕，这样我可以考虑放你一马。”

　　“我的信条？”路西法眯着眼睛盯着kller，声音轻蔑而不屑，“那种高傲的东西怎么能毁在你这种渣滓的手里。”

　　场面瞬间尴尬。

　　kller暴怒，安纲童子切在空气里划出冷冽的弧度，再一遍一遍的刺进路西法的身体，膝盖，脚踝，手肘，喷溅的血花在空气中狰狞散落，怎么能有人挑衅自己！怎么敢有人挑衅自己！自己是旧时代的恶魔！曾经的典狱长！震惊整个西瓦尔大陆的人，你又有什么资格对我不屑一顾！你对于我，不过是蝼蚁相比于飞鸟！

　　可是路西法依旧默不作声，从被咬穿的嘴唇来看少年承受着难以想象的痛苦，可是他依旧倔强，求饶的语句，他一个音节都不说。

　　最后一刀对着路西法的咽喉刺下，只要听到刺穿皮革般的声音，那个倔强到令人厌恶的生命就会就此消散！

　　可是kller的手却垂了下来，他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要用自己的命去完成一个承诺，为什么有人会到死也不愿意违背自己的信条。

　　他看着路西法那张扭曲的脸，是死要面子？还是，天使的骄傲？

　　那些被穿刺的地方都是痛觉神经最敏感的部位，到底是怎样的心坚如铁，才能让你至死不渝？

　　地上的路西法开始呻吟，说出的却是让kller跳脚的语句。

　　“相信这世上有显明的神迹，相信为恶的注定受到惩罚，倒下而不放弃，胜利而不骄狂，绝不背叛，绝不屈服。”

　　安纲童子切滑在地上，kller无奈的垂下了手，他撕开自己的残破的衬衫，看着里面缓缓跳动的机械心脏，或许自己这种没心的家伙到死都不会明白，那些所谓的信条到底有什么样的魅力。

　　可是面对路西法，他却再也无法痛下杀手，他是残忍，但是在少年的信条前，他不想让自己的灵魂变得卑劣。

　　“死小鬼，这次就先放过你啦。”kller笑着挠了挠脑袋，又变成了那个不谙世事的少年，他将江流佐佐木扛在肩膀上，踉跄着走向黑暗。

　　“你的徒弟用生命创造了荣誉，”头儿看看拉杰尔，“天使的信条，真是很崇高的东西。”

　　“可是他注定要跌落天堂，”拉杰尔无奈的叹息，“别忘了，他的名字叫路西法。”

　　“一开始就把他当做工具来培养吗？”头儿低声问。

　　“嗯，”拉杰尔毫不犹豫的点头，“为了十二月堂首领米迦勒的信仰，我什么都可以放弃，哪怕是我亲手养大的孩子。”拉杰尔推了推眼镜，“况且来自亲人的背叛，会让他更绝望吧？”

　　头儿不由得想起了墨镜男丢给自己的《牛虻》，无奈的笑笑：“你也变成蒙泰尼里神甫了啊。”

　　“我记得莫泊桑写过这样一个短篇故事，渔夫和他的儿子出海打渔，却遇上了风暴，所有的渔具都被卷走，但是每天小渔夫起床的时候，桌子上总会有一盘烧好的鲜鱼，他以为是遇到了上帝的神迹，结果却是父亲切掉了自己腿上的肉用来钓鱼。”拉杰尔并不回答，而是讲了一个故事。

　　“这个故事我知道，很血腥，”头儿喝了一口果汁，“莫泊桑在故事的结尾留下了一句话——只有牺牲少的，才能获得更多的。”

　　“不，”拉杰尔斩钉截铁的否决，“有些选择对你来说就是割肉，即使痛入骨髓，但你无从选择。”

　　头儿一愣，目光躲闪的转过头去，拉杰尔目光灼灼的眸子让他不由得有些心虚，为了所谓的目的，自己一行人搭上的真是太多了。

　　自己的命，别人的命，以及那些可能前途无量的未来，或许对于他们来说，自己才是最该死的恶魔吧？

　　他打开通讯设备，对着莉莉安和比索下达命令：“救下路西法，不惜一切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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