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冉的被子因为没有任何遮挡措施几乎全湿，连身上的迷彩t恤也能挤出水来。因为在寝室收拾东西耽误了太多时间，走到规定的校车面前时，已经11：50，但除了早起晨跑的安冉，另外三个人从早上到现在颗粒未进。

　　何川捂着肚子弯着腰，像根被掰弯的木棍，风一吹就倒。“我好饿啊，到军区足足3个小时呢！时杰，帮我买点面包吧，我怕一会车开了……”何川眨巴眨巴眼睛。

　　安冉撑着伞，见时杰点了点头，立即说道，“我也饿了，跟你一起去。”

　　何川大呼，“安冉你不能去啊，十二点车就开了。”

　　时杰一脸严肃，抓住安冉手掌上方的伞柄，“你上车，伞给我，我给你们买。”

　　安冉皱了皱眉，“我想吃的你找不到。”

　　时杰鄙夷地看了眼安冉，松开手。这句话他大可以说成“我自己去就好，不麻烦你了”，或者“我想买的不好找”，都比这句“你找不到”好听得多。

　　“抓紧时间。”安冉催促道。时杰低着头不看人，对何川的“随便什么面包”回应了一声“嗯”。胡为和陈万贯也想去，又怕车开走了，胡为说不用了，陈万贯也附和。

　　阴沉的天空，刮起一阵又一阵的风。

　　走远后，安冉问，“不管什么事，只要何川一句话你就去做，是吗？”

　　“有吗？”时杰反问。

　　“有。”

　　“如果你回去得慢，车开走了呢？”

　　“不会的。”

　　“何川为什么不自己来，还不是怕自己耽误了整辆车的发车，但如果你来就不一样了，回去晚了跟他何川丝毫的关系都没有！”

　　时杰又不说话了。

　　“何川说得没错，你真闷，像个闷木头，不，比木头还闷！和我在开学典礼看到的那个会反抗、幽默风趣的时杰完全不一样！”安冉加快了步伐，十分钟时间不允许他们在路上争论太多。

　　时杰按照自己的步调走着，背后却一阵又一阵雨滴侵入训练服，在他眼里，帮何川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仿佛天经地义，安冉这个陌生人有什么资格去评判他对一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的感情？还有，他就这么把伞一起带走了？从21舍到校门口前往军区的校车这两公里他把衣服淋湿了也要把伞撑在他头顶，或者说何川的箱子头顶，现在却头也不回地走了！他在生气吗？他凭什么生气！为自己打抱不平？

　　雨滴击打着松动的瓷砖，一不小心，便溅自己一身淤水。一阵风呼啸而过，携带着一阵暴雨倾泻而下。

　　安冉停下来，回过头，又看了眼天空。“你再怎么看不惯我，也别跟雨作对。”

　　时杰追上前，走到伞下。

　　买完干粮回到校车旁边时，汽车底厢已经关闭。辅导员和开车师傅一唱一和，埋怨着安冉的迟到。

　　时杰面无表情地将面包塞进时杰的怀里。

　　何川趴在窗边，雨滴沿着玻璃纵横交错，看不清他的脸，听不清他的话，唯有拍打的手势尤其着急。

　　时杰和安冉互相说着的话，何川也听不见。

　　辅导员在一旁催促，“有什么好依依不舍的？下午大家就都在军区了，赶紧上车吧，我在雨里等你半天不说，车上几十号人还等着你一个人呢！”

　　安冉不搭理辅导员，将伞递给时杰，“下午再还我吧。”说完转身上了车。

　　校车缓缓驶出，刺桐在身后越来越远，安冉刚上车便被何川拦下，怀中的食物被抢走。安冉将另一个面包递给胡为，胡为咧咧嘴，说了声谢谢，问多少钱，安冉道，“时杰请的。”

　　安冉走到唯一的空位——陈万贯的旁边，像是专门为他留的唯一的位置，将面包递过去并坐下系好安全带。陈万贯激动地望着安冉，原本绷着的身体也放松下来，昨天因为动员大会的闷闷不乐也在一声“谢谢”中烟消云散。

　　安冉淡漠地回答，“时杰买的，要谢，谢他。”

　　“要谢的，要谢的。但你，也是应该被谢的。你付出了劳动力，冒着倾盆大雨前往远方的面包店，尽管你没有付出成本，也进行了货物运输，不能单以金钱衡量之。”

　　这下好了，陈万贯总算想清楚了。安冉点点头，不想理这个穿越到现代的书生。

　　另一边，何川一边往嘴里塞面包，一边问安冉，“刚才你们在门口站半天干嘛呢？我拍了半天的窗户你们连头也不回，哥也要面子的好不啦。”

　　“你拍窗……了？拍窗户干嘛？”显然，安冉连他拍窗户都不知道。

　　“算了算了，看在面包味道还不错的份上，哥不跟你们计较。啊呀，男神，你的面包看起来很好吃啊，我尝尝？”

　　安冉乜了一眼何川，何川便识趣地转向胡为，“你的看起来也不错，我跟你换两口吃吧！”

　　胡为皱起眉来，狗狗眼更加往下垂，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有我口水，你不介意？”

　　何川猛地摇头，“为了美食，一点口水算什么。”

　　“怪怪的。”胡为咬咬下嘴唇，他的嘴唇比另外三个人的都厚，晶莹剔透，像一颗粉嫩的苹果，何川耸耸鼻子，伸出手指去拨胡为的下唇，果然，弹性十足！

　　“啊——西！吧……你，你干嘛……？”胡为忙往另一边躲开。

　　“哈哈哈，没啥，看你嘴巴长得跟个女人的一样性感，试试手感哈哈哈！你紧张什么啊？给不给我吃？面包？”

　　胡为连忙把手里的面包砸到何川的大腿上，“怕了你了。”

　　“早这样不就好了。”何川拿起胡为咬过的面包，双眼放光，单眼皮难得瞪得这么开。“卧槽，味道可以啊！来，我的拿去吃吧。”

　　胡为摇摇头，“我吃饱了。”

　　睁着眼睛说瞎话。

　　“早说啊。那两块都归我了，正好我准备增肌。”何川大口大口啃面包的样子，看得胡为越来越饿，又不能吃，狗狗眼耷拉在脸上，索性睡过去，眼不见，胃不饿。但眼睛可以闭，呼吸不能停啊，于是别过头，最大限度地离那该死的何川远一点。真不愧是为了吃可以连和女人约会都抛在脑后的男人。说到约会。

　　“对了，上次咱们一起去吃饭那天，你后来不是约会去了吗？是我们学校的吗？”

　　“是啊，咱们学院的，不同专业，哎哟我去，”咽下一口面包，“那小脸儿长得老标致了。还有那身材，那小嘴唇儿……”

　　“啊？”

　　“嘿嘿，不可描述。不可描述。”

　　“啊。”

　　“说到她，我那天不是迟到了吗，你是不知道，我去16舍门口那叫一个窝囊，要不是看她长得好看……算了算了，不说了，你继续睡觉吧。”

　　胡为失望地转过头，吊人胃口再掉人胃口，何川绝对是一把老手。

　　闭上双眼，想象一番军区可能的模样，该是怎样的庄严肃穆，该是怎样的秩序井然，能不能玩游戏，有多少休息时间？不想了，睡觉吧，去了自然就知道了。至于周围的另一群并不熟悉的同学院大老爷们，也和胡为一样，互相坐在刚认识的室友旁边，说完几句客套的话语，再各自戴上耳机，沉浸于各自的小世界。

　　沥青路看不见积水，但车轮总能碾出一轮又一轮细小的水花。城市的身影愈来愈远，说也奇怪，车启程后，天空积攒的阴沉乌云渐渐消散，一缕阳光钻出云层的缝隙洒向身后的城市，安冉坐在窗边，听着leonardchoen的歌——这个时候，那块闷木头应该已经出发了吧。

　　安冉走的时候，时杰望着汽车离去的方向，直到汽车被学校的围墙彻底遮挡。从脑海里的那双眼睛，安冉看到了自己。只有他自己。挥之不去。

　　上车前，安冉从时杰手中接过食品购物袋，盯着时杰下垂的眼帘说道，“我很看不惯何川今天的做法。”

　　“嗯。”时杰没有抬头，回答得很轻浮，与其说是赞同，倒更像是敷衍，为了不显得敷衍，又加上一句，“是你想多了。”

　　“但我又羡慕他，有你这么一个朋友。”安冉的大丹凤直勾勾盯着时杰，直到时杰抬头，以一种他从未见时杰有过的诧异目光看着自己。

　　他的桃花眼就那么盯着安冉，宛如一只惊弓之鸟找到一片绿荫温柔着陆，那温柔，不知是因为安冉对何川这个朋友的认可而统一战线时的化敌为友，还是因为安冉收起骄纵的轻蔑坦露真诚时的纯粹欣慰。但是不论是哪个原因，都以友好为最终目的。安冉的眼神清澈，时杰捕捉到的一丝卑微转眼便消逝不见，只剩两眼坚定。

　　“军区见。”安冉微笑着说。

　　时杰没来得及说“好”，辅导员已经将安冉拖进了车门。安冉走的时候，时杰望着汽车离去的方向，直到汽车被学校的围墙彻底遮挡。从脑海里的那双眼睛，时杰看到了自己，只有他自己。挥之不去。

　　伴着科恩老爷子的歌声，安冉微微一笑，望向疾驰而过的逸江市。三个小时的车程之后，将是另一番景象。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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