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不久前苏乾武单独求见了陛下，而且之前关于玉门关的事儿，他也在第一时间就汇报给了陛下，而没有……”
“而没有什么？”
赵婕妤看着满桌子的糕点，涵盖了整个楚国东西南北有名的小吃，可她自己却是不吃的，她只是拿起一片桂花糕，闻了闻，然后又换上了千层糕，
“这几份糕点都很不错，待会儿你回去的时候，给陛下带过去。”
“小姐，陛下他……”
“他是皇上，苏乾武应该首先见他，而且，也必须首先见他。”
“可是……”
夏至还欲再多说点什么，可惜却被赵婕妤抬手打断了，她将自己中意的几碟点心挑拣出来，
“让你过去的时候，我都跟你说了什么？”
“您说让我保护好陛下，务必不能断了一跟头发丝……”
说到此处，夏至一脸惶恐的跪到了地上，整个身体一如之前的冬至那般，忍不住的发抖。
“去吧，把这些糕点都带过去，做好该做的事就行了。”
“奴婢遵命。”
言罢，夏至小心翼翼的站了起来，小心翼翼的端着点心盘子，小心翼翼的退出了宫门，小心翼翼的……
她所有的动作都是那么的小心翼翼，甚至是离开了那道恐怖的门庭，他依旧小心翼翼，仿佛来自赵婕妤的威压无处不在。
……
“皇上，末将必须回到玉门关，与战士们共流血，求皇上恩准。”
苏乾武是来辞行的，他放不下那一万二千的兄弟，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流血，所以他是一定要回去的。
看着跪在地上，执着的青年，楚文东竟有些不知该说什么，自古猛将皆以沙场为家，马革为裹，只有贪生怕死之徒，才会享于安了。
“为何要如此固执呢，留在皇都，朕给你整个禁卫军大都统不好么？”
“身为战士，沙场才是最终的归宿，不以马革裹尸为最高荣誉的将军，就不是一个好将军。”
这番大义凛然的话将他问得哑口无言，一个时时刻刻都准备为国家马革裹尸的男人，这样的拳拳报国心，他还有什么理由去阻止呢，沉默良久之后，
“如今平西王已返西疆，那你就带着你那一万的军士前往南疆吧，如今我大楚境内烽烟四起，不保证那些蛮子不会乘火打劫。”
对于楚文东的这道命令，苏乾武没有拒绝，苏家世代忠良，自然不愿与平西王这个“乱臣”并肩作战。
而身为“乱臣”之首的平西王，最恨的，也就是这些所谓的“忠良”。
“末将领命。”
楚文东点了点头，便让他平了身。
而后，两人又说了一些无关痛痒的话，之后，苏乾武便离开了。
楚文东一个人坐在御书房中，四周书架上摆满了各种典籍，虽然不是藏书阁，却依旧堪比一些大家族的所有藏书。
这，便是身为帝王家的底蕴，至少……可以说是文化底蕴。
纸质的书他看得多了，可是竹简却是头一回，于是他随手拿了一卷，发现是有关于音律的，他基本上是两眼抹黑的。
而这时候，夏至带着一个食盒进来了，她将食盒里的点心一一的摆在了小皇帝的面前，
“太后娘娘让我带过来的，她怕你睡醒后腹饥。”
楚文东不置可否，拿起一块千层糕，左右看了看，突然问道，
“懂音律吗？”
“小时学过一阵子，会些琴曲，但不多。”
“弹两首来听听。”
“现在吗？可是这里也没有琴啊！”
楚文东沉默了一下，突然高声喊道，
“来人！”
随即，一个宫女便匆匆的小跑了进来，然后跪在地上，
“皇上有何吩咐？”
声音不说如莺歌悦耳，却也清脆明丽，因为楚文东十分不喜太监的声音，所以夏至就将他身边的太监全换成了宫女。
“去取一架古琴来。”
“是。”
宫女顺从的回应后，便退出了书房。
不久，古琴取来，夏至跪坐案后，十指齐动，琴音绕梁，袅袅不绝。
楚文东听了却是啧了啧嘴，
“难听，太难听了，好了你不用弹了，去把陈忠坤给朕带过来吧。”
夏至非常幽怨的看着小皇帝，她的琴技其实是非常不错的，至少在谷雨、白露和冬至她们三人之间，是仅次于谷雨的，她之前说“会些曲子”完全是谦虚的说法。
古往今来，但凡是曲子，就没有她不会的，甚至在闲暇的时候，她还创作了数支曲目，在如今的文人界里，都被翻来覆去的填了不知道多少首曲词了，其中《点将》和《玉颜》是最出名的两首。
阳春白雪楚文东不太懂，下里巴人他又不大愿意去接触，于是，便形成了他这种高不成低不就的音乐素养。
收了古琴，夏至一脸无奈的告了声罪，便退出了书房。
楚文东坐在案前，竹简拿反了都还不自知，他正在走神……
“陛下，陈忠坤带来了。”
不知过了多久，夏至的好听的声音从门外传入，他从愣神中清醒，便让她进了屋里，同时跟着的，还有那个被挑断了手筋脚筋，却依旧带着手铐脚镣，穿了琵琶骨的老太监。
老太监动也不动的趴在地上，银白的头发铺在地上。
这个老太监自幼入宫，其后便跟着先皇做了陪读，先皇坐了太子位，他便是太子近侍，先皇得了龙椅，他就成了********，这辈子都活在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日子里，可如今，却落得个这般凄惨的下场。
楚文东收了竹简，对夏至招了招手，让她将竹简归位，因为他实在是看不懂，而后，又对她挥了挥手，示意她先行退下，这才开口问道，
“你可知罪。”
“奴才知罪。”
“可愿意将功折罪。”
“将功折罪？”
老太监一听这话，突然抬起头来，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上座的年轻陛下，他有些不太明白陛下的意思……或者说，不敢确定陛下是不是“那个”意思。
“抓住刺杀朕的匪徒。”
轰……，陈老太监脑海中如同晴天霹雳，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感觉自己浑身苍老的血液也开始止不住的逆流，在头晕脑胀，两眼发花之间，他隐约又看到了那个睿智而伟岸的身影。
那墨金色庄严大气的龙袍在风中猎猎作响，那双睿智而深邃的眼眸散发着洞穿虚空的光芒。
那一日雷雨交加，时不时响起的一声惊雷盖住了他说的话，以至于他如今也只是依稀的还记得几句。
……
“皇权和神权，终将会有一战。”
……
“所谓的神的后代，亦不脱于凡胎，必将受皇权统治。”
……
“能将他们拉下神坛的不会是我，但肯定是一个人。”
……
之前，他一直不知道这些话是什么意思，现在倒是明白了一点，也正是因为明白了那一点，才感觉到这个世界的神秘与荒唐。
楚文东见陈忠坤愣愣发神，便干咳一声。
“老奴惶恐！”陈忠坤回过神来，“陛下，此事万不可追究，其中牵连，足以颠覆社稷，还望陛下三思。”
三思？楚文东略感荒唐的一笑，都杀到自己头上来了，还有什么好三思的，随后一想，便又觉得好奇了，现在有能力颠覆这江山的，不外乎三人。
于是，走到陈忠坤的面前，蹲在地上，
“给朕说说，是谁的人，平西王？大将军？还是皇太后？”
平西王身为皇叔，又是先皇的弟弟，虽然曾经争夺皇位失败了，可是底子还在，大将军手握天下兵马，拥兵自重，皇太后乃是大将军的亲妹妹，更是不可不防。
谁知，陈忠坤却缓慢的摇了摇头，
“早年我跟随在先皇身边，曾听先皇提及过，这世间有一群修道的人，他们自称‘神道者’，拥有飞天入地，移山填海之大能，他们不敬天地，唯惧鬼神，在上四国设立国教，便是皇权的更迭，也需经过他们的同意才行。”
“你是说，刺杀我的……”
陈忠坤点了点头，
“早年先帝在位，励精图治，楚国一片繁荣，一个神道势力找到了先皇，妄图在楚国设立国教，却被先皇婉拒了，想来，与神道者的梁子，也就是这么结下的。”
神道者！楚文东感觉自己脑子已经有些不够用了，本来就已经够乱了，如今又出来一个“神道者”，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抚摸着下巴，
“不过也没什么关系，反正已经这么乱了，也不介意再乱一点。”
“陛下……”
陈忠坤还想劝说一下楚文东，希望他不要去招惹神道者，可是楚文东哪里肯听，自古以来，就从未有听说过神权与皇权齐平的，要么神权盖过皇权，要么皇权统治神权。
于是，他摆了摆手，
“皇权与神权的冲突，是无可避免的。”
随后，他起身，拍了拍屁股，背对着老太监，
“你武功不是还行么，就去查，不要求水落石出，掌握他们的动向就可以了，这已经无关于仇恨了，去吧。”
陈忠坤被夏至叫人来带下去了，而楚文东，所要面临的问题，又将复杂好几分，不过，之前陈忠坤那句“上天入地、移山填海”却一直在他脑海里如幽灵般盘旋，挥之不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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