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位很有气质的男人。
白槿自候车室就一眼看见了他。
他真的很高,在平均身高170的队伍里,足足高了一个头。而这寒冷的冬季里,只有他一人穿了一件米色的高领毛衣,搭了一条深灰的裤子,脚底踩了一双同色的皮鞋,手上拉着一个白色的拉杆箱。
眉目清洌,神情缱绻,在这大学纷飞的日子里,身上没有染半分尘埃。
她再低头看看自己,因为怕冷,内里不仅穿了保暖衣,又套上了一件白色毛衣,还穿了一件红色裹臀的羽绒服,脖子上还缠绕了一根黑不溜秋的围巾。登着毛茸茸的雪地靴,将她整个人的身体比例的拉短了不少,分明是165的个子,看起来竟然是又胖又矮。
她看了一眼站台外飘飞的大雪,又看了看男人,在心底叹了一口气,这人穿那么少,他就不冷么?
“乘坐k160春城-渝市的旅客请在一号检票口检票…”
白槿收了自己那些垂涎的心思,亦步亦趋地跟在队伍的后面进站。
而那位不知名字的帅哥,在茫茫的人海之中,也早已不见。
……
白槿费力地将自己的行李箱塞进卧铺床底,随后将手提包扔到了床上,一屁股坐了下去。她的运气很不错,在网上随机买到了下铺的票。
对面的床铺还没有人,她想了想,这个时候不是旅游旺季,也不是寒暑假,人自然是少的。只是转眼,便望见了对面铺底的白色箱子。
他,也在这里?
正在思索间,眼前便再次出现了那个人的身影。
“麻烦请让一下。”
声音冰凉,犹如泠冽寒冬里呼啸而过的风。
“阿,抱歉。”
白槿快速地收回自己的脚,那人便大步地跨了进去。
她低头,不敢让面前这人发现自己对他的觊觎,随后蹬掉了雪地靴,扯了被子,便上了床,靠着车厢壁似乎是玩起了手机。
眼角的余光却不住的看向了对面那个低头靠车厢壁,似乎正在思考着什么的男人。
下铺的高度坐起来其实是十分舒适的,但是男人却还是佝偻着背,但却依然能感受到他身材的高大。她眼角的余光只能隐约看到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和线条简洁的下巴。
无论周围来来往往的旅客有多少,他都岿然不动。只要坐在那里,周围仿佛是一片真空。
真有型。
她在心底吹了声口哨。
“有没得才上车哩?”
“有!”
她开口。
随后她从包里将车票拿出来,递给换票的列车员。同时听到对面的男人问道:“多久到渝市?”
“明早九点。”
原来他也是到渝市。
换好票之后,她便开口问了,“你也是到渝市吗?”
对面的男人没有动作,只用用鼻音答,“嗯。”
从上车看见他,就一直是这副姿势。
随后便她不知道如何将谈话继续进行下去了,于是低头,她向来不善言辞。
过了一会儿,对面的男人却开口问道:“会换回去?”
白槿愣了一下,想了一会才知道对面男人是什么意思,他问换的票会不会换回去。
“嗯,到站前半小时,列车员会过来换票。”
男人点点头,依旧没有说什么表情,也不对她表示感谢。只是靠着车厢,闭上了眼睛。
妈蛋,长得好看的男人怎么都面瘫?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我又不欠你的。
谈话自此陷入沉寂。
旅途漫长,夜色渐渐。
她迷糊了一会儿,将外套和围巾脱掉,便蜷缩在了略带异味的被子里眯了过去。耳边火车与铁轨撞击的声响慢慢地隐去,随后消失不见。
也不知睡了多久,在某一个片刻,她倏然睁开了双眼。
火车已经停了下来,也不知到了哪里。
她看了看时间,凌晨两点,又看向对面。
那个男人的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披上了一件烟灰色大衣,但却依旧保持着最开始的那个姿势,靠着车厢睡着了。
她便趁着这个机会,借着车厢内微弱的光芒,仔仔细细地看他。
眉毛真的很好看,看得出没有修剪过的痕迹,很自然地长了剑眉。眼窝深邃,睫毛纤长,偶尔会有些许的抖动。鼻梁比常人要高一些,嘴唇也比常人要薄一些,肤色也比常人白皙,不知道是否也比常人更加薄情。
目光接着向下移动,喉结微动,在米色毛衣下看起来色气满满。尽管很不想承认,这个男人,他的喉结真的是性感。
她摇摇头,想着自己难道单身了这么些年,就真的这么饥渴吗?
目光遂移到别处,却在不经意间瞧见了那人手上的戒指。
是无名指。
原来有主了。
她松了一口气。
却猝不及防地听到了自己肚子传来的声响。
饿了。
白槿见他动了动,也不知道男人是否会因此而醒来,随后便自如地收回了自己的视线,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了上车前买的蛋糕,咬了一口,再拿出酸奶,插入吸管放在了小桌子上。
然后她就听到了对面男人身上传来和她如出一辙的声响。她愣了愣,随后抬头,看着对面男人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她将手中自己咬了一口的蛋糕递了过去。
那个男人竟然没有丝毫迟疑,就着她咬过的蛋糕沿咬了下去。
等到她反映过来的时候,那个人已经吃了一半,递还给她,又拿起自己放在桌子上的酸奶,自如地喝了起来。
她怔住,虽然自己对他很有好感没错,但是这个人未免也太自来熟了吧,不仅吃了自己的蛋糕,还喝了自己的酸奶。
诶,貌似蛋糕是自己递给他的。
“谢谢。”
声音依旧冰凉,表情也未带上丝毫的温度。
这样也算是道谢?
不过看着他那张脸,白槿即使有再大的不情愿都被自己的色心给压了下去。
她也不想说什么,只是又躺了下去,换了个方向,闭眼继续睡了。
半睡半醒的时候,她却感受到耳后传来了一阵灼热的气息。
难道列车员把桌子下面的空调温度调高了?
迷迷糊糊的想着。
小幅度的转身,却感受到了耳畔传来的一阵温热,她身体僵住。
于是扬手。
“啪。”
她抿唇。
只不过是好心递给他一块蛋糕而已,这个男人,将自己当什么了?
正欲开口说话,那个男人却直直地压了下来。
灼热的口鼻气息贴在了她的面上。
伸手,想尝试着推开这个人,没想到并没有被钳制的感觉,于是轻轻地一推,这个男人便被她推倒在了地上。
一声闷响。
好在这个时候已经夜深,旅客都已经熟睡。
她打开手机的闪光灯,照向倒在地上的人。
面色绯红,气息不平。
原来是发烧了。
这样的寒冬天气,穿这么少,果然还是会感冒。
“等等,白槿你在想什么,刚刚这个男人轻薄你,你居然还在担心他感冒了昏迷?”
她叹了一口气,认命地想将他从地上拉起来。然而男人的身躯委实太过沉重,当她将他拉起来的时候,她额头已经有了些许的薄汗。
探了探他的额头。
果真是高烧。
再探了探他的后脑,一个肿起的包块。
她的错。
于是仔细地给他拉上了被子。
再次对他的脸端详了起来。
真的是一个特别,特别英俊的男人呢,只是可惜,她和他不会再有交集。况且,方才那个吻,在看到他的脸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追究的想法了。
如此平凡的自己,根本是走不进他的眼的。方才,大概只是他因为高烧,头晕将自己认做了他的女朋友,或者,未婚妻吧。
对着面前这个正在生病的人,她确实生气不起来。
认命地叹了口气,白槿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的善心和多管闲事。随后将自己包里的毛巾和杯子拿出来。去接了一杯热水,在洗手间将毛巾温热,折整齐了放在他的额头。
等到凉了,再重复以上动作。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在桌子上,支着头,看着面前这个男人,趴着睡着了。
迷糊中醒来的时候,天色刚刚蒙蒙亮。车窗外的景色已经能看见,青山苍翠,江水婉转。
白槿迷茫中,察觉到自己这一夜趴着睡的痛楚,下意识地想要起身,活动活动自己的身体。却在抽手间,感觉到手掌被某个人握住,抽不出来。
“醒了。”
声音低沉,微微带着一丝慵懒。
然而她眉眼却微微向上挑起,熟悉她的人,知道这个时候最好不好惹她。
“放开。”
男人怔住,最后还是如她所言,放开了她的手。
她起身,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披上的羽绒服滑落到了床上。看了一眼他的脸色。很好,面色红润,气息悠长,看来高烧已经退了。
于是将被他放在桌子上的毛巾拿走,带着自己的牙刷去了卫生间。
“等等。”
白槿的脚步一顿。
她回头看向面前这个男人。
“我失忆了。”
“嗯?”
她盯着他的眼睛。
“我们吵架了,你是我的未婚妻。”
“哈?”她愣住,“你高烧烧坏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