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脚踩碎骨头的声音，整个屋子都安静得很诡异。

　　我用手摸了摸墙壁，全是被潮湿的粉末，看来是有雨水渗透进来了。以前住过的房间依旧杂乱无章，全是捡来的塑料瓶子和各种废弃的电器用品。我又点上一支烟，凝视着躺在墙角那张黑白照片，重重的吸了一口，整支烟瞬间只剩下烟头。吐出浓浓的烟雾，整间屋子顿时乌烟瘴气，大脑也开始变得昏昏沉沉的。

　　“该死，又来了！”我拍了拍脑袋。

　　按理来说。尼古丁和一氧化碳对我没有任何作用，既不能缓解我的焦虑，也不能赶走我这一年来从未入眠的疲劳，因为我已经不需要呼吸了。只不过是怀念之前的生活习惯，又想顺便排解一下失眠的无趣而已。

　　说到这，你可能已经觉得我是一个死人了，但判定一个人有没有死亡，主要是看他的脑细胞是否还存活着，现在的医学技术已经足够维持心脏和各种器官正常运转，唯独大脑不能。可我又不像一个活人，我把手心贴在胸口，感受不到一丝跳动，这就是让我不解的地方，缺失了心脏这一部分，我为什么还能行走和思考。

　　我只知道，按照以往的经验，如果我长时间不吸收血液，就会进入昏睡的状态。

　　没有心跳，没有呼吸，我昏睡的时候很像一个死尸，但如果是小远发现了我，就会知道我又开始做噩梦了。

　　梦里，我看到周围一片漆黑，强烈的失重和眩晕让我感觉自己掉进了深渊，耳边一直回响着一个女人撕心裂肺的呐喊声，忍不住想要捂住耳朵，却发现周围伸出无数双血淋淋的手在拉扯着我。

　　心脏跳的很快，并且在剧烈的鼓动着，仿佛血液要冲破心脏的束缚，从胸口迸发出来。

　　扑通...扑通...扑通...扑通...

　　“你要是死了的话，那个女孩估计会很难过的。”

　　“警察都来找你了，我当然也找你聊聊。”

　　扑通...扑通...扑通...扑通...

　　“小年…小年…别睡了，起来吃饭了。”

　　扑通...扑通...扑通...

　　“不要睡着，不要离开我，不要……”

　　扑通...扑通..

　　当最后一丝心跳停止，我睁开了眼睛。这么久过去了，大脑里的潜意识仍然认为我还是个人类，心脏还在跳动。就像一个被截肢的患者，在睡梦中会感觉到残缺部分依旧完好无损的存在着。

　　鼻子里全是血腥的气味，扭头一看，身后是一片血液汇集成的海洋，在残阳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的鲜艳。瞳孔瞬间变成了血红色，锋利的獠牙从牙缝里挤了出来。

　　这是进化带来的后果，只有鲜血才能换来清醒，而且自身的力量越强大，就越需要更多的鲜血补充能量。不管是血组织还是蚓组织，都必须遵循这个规律。

　　屋子里吹进来了冷冷的风，才把眼前的一切吹散，发现自己躺在地上。双手支撑着直起身子，一股鲜血就从嘴角流了出来，屋子里蔓延着淡淡的血腥味，我用手擦了擦，低头看着地板上多出来的的脚印，就知道那个家伙又来多管闲事了。

　　走到墙角，拾起地面那张泛黄的照片，犹豫了一下，还是扒开了上面的灰尘。

　　照片上的她消瘦了很多，额头多了好几丝皱纹，头顶的白发蓬松又凌乱，不知道饱受了多少的风霜，但嘴角依旧噙着淡淡的微笑，像母亲一般的温柔。旁边蹲着一位小姑娘，拿着石头在地上不知道在比划什么。这张照片应该是张毅拍的，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照片中王婆静静地看着那个小女孩，眼神中潜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异样。

　　那是什么？

　　是悲伤？是思念？又或者……是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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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忍心再看下去了，把头侧到一边。原来地面上不光是满满的碎骨，还有一些零碎的衣角。这让我想起了离别之前王婆说的话：

　　“我可能等不到你回来了。”

　　手开始不停地在颤抖，许多记忆零零碎碎出现在脑海里，不断刺激着我头顶密密麻麻的神经。

　　来之前我就已经有不详的预感，可是当事实摆在面前的时候还是难以接受。

　　血红色的眼泪从眼眶流了出来，滴落在手里陈旧的黑白照片上，燃起血红色的火焰，整个屋子瞬间被照亮，却怎么也照不亮我黑暗深邃的双眼。

　　“对不起王婆，我回来晚了。”

　　我蹲身一跃，冲破屋顶，暗红色的羽翼从身后伸展开来，如同恶魔一般，仰起头奋力嘶吼，声音尖锐的仿佛能破开这个城市每个人的耳膜。

　　为什么一个人宁愿抛弃所谓的理性和良知，成为世人眼中的败类和傀儡，任人唾弃，任人驱逐？

　　那是因为他找不到存在的价值。

　　黑渊源源不断的在体内积蓄，看着头顶压抑涌动的黑色云层，雷电掩藏在其中，传出如同洪水泛滥的轰鸣声，我咬着牙，以肉眼难辩的速度向前方冲了出去，留下一阵残影。

　　黑色风衣的衣角在空中呼呼直响，身后王婆住的房子燃起了熊熊大火，我头也不回，银白色的月光下，脸苍白的让人很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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