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我总不由自主地会想，若没有卡文迪许这好管他人闲事的狗崽子为我牵起了线，就凭现在城市里互相叫不出名的邻里关系，我和方晓慧可能至死都不会相识，更不可能即便这么多年过去，甚至阿尔茨海默病都已经寻着我蹒跚的脚步找上我的今天，她还会坚持每周由人搀着来看我一次。每次来，都会带上名叫卡文迪许的金毛犬。

　　她一生中养过无数的金毛，每条都叫卡文迪许。

　　有好几次，我都已经记不上她的姓名了，她仍会坐在我的身边，拉起我的手带我回忆过去的事。有时我会想起她就是我这一生中有幸爱过的几人之一，有时我则是圆睁着恓惶的眼，仍由她的话语白开水一般地从我心里的沟壑上烫过。

　　一如今天。

　　我又难受地哭了起来，说：“你说我爱过你，可我记不起来，我不认得你！”这时候，那只老的和我一样橘猫撑起憔悴的躯体跳到我的怀里，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似乎也在为我的泪水感到悲伤。它的名字就叫卡文迪许·普拉迪奥。

　　方晓慧说：“你还记得那天吗，我动了自杀的念头，要不是你和卡文迪许救了我，我可能都活不到今天。”

　　我惊讶地抬头，用破旧的声音问道：“什么？！你打算自杀？”

　　“对啊，”时间是风，吹走了方晓慧的美貌，却没能带走她百灵鸟般清澈的音色，她道，“我记得那天是周六，我托以前一个朋友的关系想进她表哥任教的小学里当音乐老师，可和我们谈的教务主任却说他们已经有确定的人选了。我也知道，话说到那个份上基本就是吹了。在和朋友回家的路上就碰见了扮演熊本熊的你。我没想到里面会是你。我给熊本熊萌到了，就冲上去想要抱住你，结果我们两个都摔倒了。我膝盖摔破了，是你到附近的药店买回来碘酒什么的帮我处理的，最后我们还一起回家了。你还记得吗？”

　　记忆的冰河裂开了一道狭缝，透进了点幽蓝的光。

　　我道：“我……我好像还给你买了一双白鞋，因为你的鞋跟折了。”

　　她褶皱的脸上绽开了笑容：“对！你给我买了！我很喜欢！还有呢，后面的还想得起来吗？”

　　我道：“我们一起回到了家，你说你想在我家里坐坐……”

　　“是，我是这么说的！”

　　“卡文迪许不在……”

　　“嗯，那天是他第一天上班。”

　　像是堤坝给豁开了一个口子，无限往事开始山洪般地扑面而来，吞噬了一切黝黑的梦。我恍惚又闻到了那天，在打门的一瞬，差点就窒息了我们的干土味的闷热。

　　我尴尬地打开屋里的风扇，听扇叶在电机的转动下发出呼呼的声响，为这个连空调都没有的简陋的出租房感到无比的抱歉。我还是老样子的把冰箱冷藏室能拿出的东西都堆在了客厅的矮桌上。她却没有坐下，而是在确定了我卧室的方向后就径直走到了那混了我汗臭味的凌乱不堪的房间。床上还铺着几件我的内衣裤。她丝毫没有嫌弃，在床上的一角落座了，粉嫩的嘴角诱人的翘起，笑说：“没我给你打理，你这里就又回到了老样子呢。”我在门口咽着唾沫没有说话。她见我局促的样子，又妩媚地一笑，说了一句：“这里好热啊。”随后就解开了上衣最上面的两个扣子，拿手扇风，手掌摆动下正隐隐约约地露出一痕雪脯，更显得她“国民女神”级的****傲挺诱人。我的野性的冲动一下子就涌了上来又冲到了底下。我紧忙转身在房间里四处呼唤卡文迪许的名字，假装在找他，虽然他早就给我说过，他的上班时间是从下午的四点到晚上的十一点，是晚班。我不过是在掩饰自己的滚烫的羞愧。在终于找了一圈之后，我不得不继续集中精力思索接下来该怎么办，便就在这时，我瞥见了卧室里的她侧着身子躺在了我的床上。我的心给扯到一下，大脑开始不受意识控制地发送出前进的信号，浑身颤栗，像是初临战场的匹夫。我不敢看她，转身面向大开的窗户，每一个音都在打战的齿间掉落，说：“k……kkkkka卡文diiiiiiiiii迪许，还还还还……还没没没有回回回laaaaaaai来！”说完时，我整个人仿佛都快要虚脱了。身后，响起了方晓慧的浅笑和衣裙擦过床单的声音。随后我就感到后背两张热饼贴了上来，软软的，很舒服。她说：“那不是正好的吗？”话音里一丝喜热夹着九分的悲凉。那一瞬，我大脑的电路板嗡的一声响，烧糊了，仍由她摆弄我转过身来后捧起脸，粗暴地夺走了我的初吻。还是**。口腔中顿时全是她**的苦涩，蠕动的香舌像极了猪皮冻。

　　我又回想起了那个遥远的、嘴里给塞满红领巾的午后。

　　恐惧，再次光速地跨越了已长得看不见开端的年月，无情地扎穿我的头骨。我如梦大醒，一下全力地推开了她贴上来的身体。浑身都因黑色的恐惧在抖，倒吸着断断续续的冷气。

　　她倒在床上，愣住了，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上的纹花灯罩。

　　窗外，夜的风漆黑地吹着。

　　良久的恐怖的沉默后她才咧开嘴一声凄苦的冷笑，很轻，却响彻云霄。她起身，目光冰冷呆滞地扫了我一眼，后就拎起地上的包轻轻地带上门，出去了。我为推开了这个做梦都不敢的机会懊悔不已，但我又十分庆幸，因为我十分清楚这是个错误。我等完全地听不见她的脚步声之后才终于恢复了呼吸，一下瘫倒在了暖气片的边上。直到卡文迪许下班回来时，我都还是这个姿势。

　　卡文迪许问我：“你怎么了？”

　　我道：“你能帮我感知一下方晓慧现在干嘛吗？”

　　方晓慧离去时的眼神让我十分地害怕，我从未见到过那样锐利的眼神。可我并没有那个勇气去敲她的房门，所以只能等到卡文迪许归来。

　　卡文迪许道：“这样不大好吧。”

　　“我只是让你感知一下，又不会怎样的。”

　　卡文迪许虽然皱了眉，但还是照做了。他道：“嗯，她的位置应该是在……浴室，看动作是在往浴缸里放水，没什么特别的。嗯？她手里拿着的是……刀子？她要洗澡的话拿水果刀干嘛？”

　　我惊地从地上跳起来，飞也似的奔到方晓慧的门前，大敲着房门喊道：“喂！你别做傻事啊！”

　　[每周一、四、天十点，不定期瞎更新！]这章就不说什么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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