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恒远随手关了门,病房就安静下来。两人没有激烈的交战,却都能嗅到空气中的异常分子。
“你醒了?”靳恒远率先开口,打破僵局。
“我想和你好好谈谈!”他又向前走了两步,拉开椅子在病床旁坐下。
靳恒远看着聂彬,一双墨眸含着深沉冷冽的刀棱,把场面压迫得有些沉抑。
他轻启薄唇,一句话,便让聂彬如同被抛入南极,天寒地冻。
“宝仪流产了,还在休养。”
几乎同一时刻,聂彬激动地站起身,抓住靳恒远,眼眶瞬间就红了。
“你说什么?”他一怔,似乎花费了全身的力气才能克制住自己,脸上的肌肉抽搐到扭曲。
靳恒远冷笑一声,淡眸扫过抓住他衣领的那双手,因为用力极大,骇人的青筋突起,下一秒就血管炸裂,他也不会奇怪。
“我不知道,如果我知道……”聂彬突然就泄了个干净,声音干哑,像是喉咙被灌了一把沙子。
靳恒远声音平静,听在聂彬耳中,异常讥讽,“别忘了,你也叫她一声舅母。”
聂彬咬紧了牙关,眸子狰狞猩红,他想辩解,却忽然失了力气,双手颓然落下。
“对不起。”
一时间,病房里似乎更静了。
“她怎么样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聂彬才哑声开口问。
“这不是你该操心的。”靳恒远勾了勾唇,继续说道:“前几天,我们第二次蜜月,她很开心,说想给我生一个宝宝。”
聂彬呼吸一滞,他拼命压抑着翻滚而上的异常情绪,每一次呼吸都好像吸入一把尖刀,狠狠插入心脏。
“我没想到她会来救我!我真的没想到!我没想到!”
男人的声音由低喃变得高亢,他双手揪着头发,懊恼得几乎要用头去撞墙。
靳恒远冷眼看着他发狂施虐般对待自己,忽然轻笑了一声。
“你在多想些什么?她和你已经是过去时。她从来从来就没喜欢过你,喜欢一个人,不会这么轻易转变。她也许,只是崇拜你。”
“聂彬,都是成年人,我希望你能更理智一些!不要再拖宝仪的后腿,更不要因为她救了你产生什么遐想!不要再……影响她的生活。”
一字一句,都像直接落在胸口的巨石,让人喘不过气来。
宝仪怀孕了,这种事情,他相信,靳恒远不会骗他!他说的是实话!
宝仪的性子他也最清楚不过,如果不是因为喜欢,根本不会怀上他的孩子!
宝仪心地善良,就算已经不喜欢他,也会拼了命,来救他!
一切,好像都异常合理!
所以,这就是事实的真相么?
也许,从他选择退缩的那一天开始,他就失去和她在一起的资格!
聂彬瞳孔剧烈地收缩着,他不知道是该笑着祝福,还是哭着缅怀。再抬头,那个击碎他心房的男人已经走到了门边。
犀利的短发下,一双墨眸幽暗深邃,那张脸庞是上帝精心的杰作,就连气质中的清贵,也甩了他不下十条街。
聂彬手指一点点握紧。如果他是宝仪,也会选择更璀璨优秀的他吧?
“宝仪还不知道她流产了,我想不用我多说什么。”话落,那利落的黑色背影消失在门后。
所有的情绪积累在这一刻,全数爆发!聂彬自嘲一笑间,眼泪流了下来。
偷摸溜了出来,舒宝仪心脏砰砰直跳,赶忙逮住一个护士,问了聂彬的病房赶了过去。
“陈大哥!”
远远的,舒宝仪看到陈庭龙,惊喜地喊出声来。
八九不离十了!
陈庭龙还沉浸在靳恒远离开后,自己胡思乱想的繁乱思绪中,猛不丁一个声音把他吓了一跳。
这娇憨甜糯的声音……
陈庭龙身子一僵,缓缓回过头去,脸上表情异常精彩。
舒宝仪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这见了鬼的表情……想到什么,她骇然睁大眼眸,声线倏忽便乱了,边朝病房跑来。
“聂彬出事了?”声音恐慌。
舒宝仪此时可也受着不轻的伤!看她那跑得勉勉强强的样子,陈庭龙吓得心都快飞走了,“他没事!已经醒了,就在病房里!”
等她近了前,他才大松一口气。
陈庭龙正要离开,冷不丁小女人突然叫住他,一双黑亮的杏眸盯住他。
“陈大哥!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你看你额头冷汗都下来了!”
陈庭龙大汗,姑奶奶哎!
“我能有什么事情瞒着你?聂彬恢复得很好!一点问题都没有!”
陈庭龙拉开话题。
果然,舒宝仪被他的话调转了思绪,推开门走了进去。
“聂彬!”舒宝仪扬起笑脸,轻快地走了进去。
一进门,她便看到那道熟悉的背影。和以往的高大英挺相比,似乎瘦削了不少。
舒宝仪心里一疼,快速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聂彬猛然回神,回过头来。
舒宝仪正笑盈盈地看着他,那弯弯的柳眉,星辰般璀璨的大眼睛眨着,一切都恍如当初。
只是额头一处青红的凸起,提醒着她的伤势。
聂彬只觉得有一只大手想要拨开他心底的动荡,想到什么,所有的情绪又积聚起来,堵在心口,滞塞难忍。
舒宝仪忽然低头,朝聂彬凑了过去。
聂彬绷着身体,看着那张漂亮的小脸就这样凑到了他面前。
他呼吸的节奏一下子便乱了。
紧接着,就听见舒宝仪说道:“你的脸上有水渍,不会是哭了吧?”
聂彬呼吸骤然一滞,脸上有些惊慌。
“我……”
“你不会是疼哭的吧?你都多大个人了,还怕疼?”舒宝仪想用打趣的口气,想保持笑容,心里却堵得慌。
她没办法忘记见到聂彬的时候,他满身化脓的伤口!
想到这,她眼睛已经微微发涩。聂彬他是差一点就死掉了!如果她再来得晚一些……
“我怎么会疼哭?那些伤一点都不疼!我当兵受过的伤多了,怎么会怕这一点小伤?”聂彬赶忙解释。
他笑着,却突然发现气氛有些不对劲。
他朝舒宝仪看去,顿时慌了。
舒宝仪一双杏眸已经酸涩发肿,眼泪聚集在眼眶,愤懑地看着他。
“宝仪,你别哭……”聂彬有些无措、担忧。
于此同时,舒宝仪的眼泪开始往下掉。
“怎么哭了?”聂彬慌了,有些笨拙地安慰,“疼的又不是你,哭什么?”
一句话,点燃了舒宝仪心里的怒火,她边哭边斥着,“我哭我的,关你什么事?”
“我们是朋友!”聂彬脱口而出,自己反而愣了下,心尖的刺痛迅速蔓延开来。
“你也知道我们是朋友!”舒宝仪嚷得更大声了,她抹着眼泪,一条一条地控诉他的“罪行”。
“那你还做这么危险的事情!有什么事,你也不和家里说!完了,还逞强!你不逞强会死是不是?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家里会担心!这是不孝!你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留着有用之躯给国家做贡献,这是不忠!你连累你的战友去找你,这是不义!你简直就是不忠不孝不义的大混蛋!”
聂彬:“……”
听她说的,他怎么这么罪大恶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