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渊眉心皱成川字，不解地看着舒宝仪。

　　该道歉的人，是他。

　　“宝丫头……”

　　“爸，孩子是三个月前没的。我一直都欠您一句对不起。如果那时候我能冷静一些，听从靳恒远的安排，也许这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了。”

　　聂渊一怔，不明白宝丫头的意思。却看她咬紧下唇，唇瓣略显苍白。她的双手也绞紧了衣角，眼帘垂下，遮住眼底的些许晦暗。

　　三个月，那不正是……

　　一个可怕的想法快速生成，聂渊苍老的大掌用力握紧身下扶手，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怎么可能？

　　三个月前，宝丫头为了救下聂彬，亲身涉险，差点出事。

　　即使再不愿相信，聂渊也知道，他的猜测是真。宝丫头是为了救小彬，才会没的孩子！！！

　　老人神色难看沉抑，脸上皱纹突然之间增多，好像一下老了七八十岁。

　　真相太过震惊，聂渊闭上双眼不敢去看，任由心绪澎湃。

　　良久，才慢慢冷静下来。

　　他握紧舒宝仪一只柔软的小手。

　　又有一只柔软的手握住了他。聂渊惊讶地抬头，对上舒宝仪清亮透彻的双眸，没有责怪，只有同情和理解。@$%!

　　“宝丫头，是聂家欠了你的！”聂渊心里一冲，道完歉就拼命咳嗽起来。

　　“爸！我们都是一家人，谈不上谁欠着谁。”舒宝仪握着聂渊的手上用了力，拽回聂渊的注意，替他拍打着后背。

　　聂渊好不容易缓过劲来，又要开口，舒宝仪又拿了杯水递给他，水汪汪的眸子看着聂渊，仿佛无法承受他的歉意。

　　聂渊到口的话，就这么咽了回去。

　　“爸，别说道歉的话了。我都叫您一声爸了，爸爸给女儿道歉，女儿心里压力很大的！”舒宝仪趁着聂渊深受触动地看着她，殷勤地捏肩膀捶腿。

　　自从贞儿长大以来，聂渊的心还从未如此软乎过。就好像心脏旁趴了一个软乎乎的小东西，它动一下身子，他的心就跟着软上一分。

　　歉疚还在，却已经不会说出口。

　　他看着舒宝仪，征战沙场也从未惧怕的老将军，此刻竟有些热泪盈眶。

　　舒宝仪半跪在聂渊身旁，两只小手放在了老人的膝盖上。

　　她仰着头，轻轻地把下巴也放了上去。就像承欢膝前的儿女。

　　聂渊忍着眼泪，颤抖的大掌轻柔无比地放到了小女人的头上。

　　然后，他便听到了舒宝仪柔柔软软的声音，“爸，我已经在养身体了。身体养好了，宝宝很快就会回来的。”她的眼神也变得分外柔软安恬，“以后您多疼宝宝就好了。”

　　“好、好！”聂渊猛地把眼泪都憋了回去。只要宝丫头开心，一切都好。

　　晚饭过后，舒宝仪便缠着聂渊下棋。

　　一个古朴的棋盘，存放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棋子，带着怀旧的气息。

　　“爸很多年都没下了，下不过你们年轻人了！”聂渊连连摆手，只是锐利的眼睛死死盯着棋盘，另一只手用力按着，分明是迫不及待。

　　看着舒宝仪的眼神，疼爱中带着犹豫。

　　舒宝仪眼眸晶亮晶亮，脑瓜子稍一转，就知道聂渊是觉得自己太厉害，怕虐到她了！

　　她哪里是那么容易被虐到的嘛！

　　而且胜负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聂渊能够开心。

　　“爸，可是我好想下！爸你要是怕的话，我会让你的！”舒宝仪一副乖巧的神情。

　　聂渊马上就不干了，吹胡子瞪眼，大手一挥，“下就下，不用你让！”

　　他本来就是怕小姑娘家下棋闷，又下不过他生气。可是被一个小姑娘说“让”，他的颜面往哪搁啊？

　　聂渊卷着袖子干劲满满。

　　舒宝仪贼贼一笑，快速摆棋。老人家么，激将法百试百灵！

　　看着舒宝仪兴头十足，聂渊暗暗警惕。宝丫头深藏不露啊！

　　结果第一局小女人就输了。

　　第二盘，聂渊刚想留力，就看见小女人气呼呼道：“爸你明明很厉害，还忽悠我让你。”

　　明明是过分的话，聂渊却听得老怀大慰。毫不客气，又通杀一盘。

　　靳恒远赶到的时候，两人正在杀第三局。

　　舒宝仪的棋子被杀得残缺不全，小女人求着老爷子换位。

　　聂渊熬不住，屁股在另一边位置上还没坐热，就见宝丫头朝着一个方向招手。

　　“老公！！！”

　　靳恒远唇角勾起一线柔和，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小女人身旁。

　　舒宝仪屁股蹭地抬起，抓住靳恒远的手，把他按在座位上。

　　转过头，又对着聂渊卖乖，“爸，让靳恒远替我下好不好？我好像有点累了。”

　　聂渊顿时哭笑不得。兵不厌诈，这是宝丫头看到靳恒远来了，故意坑了他一把！

　　男人反手去握小女人的手，“宝仪，你怎么能欺负咱爸！”

　　聂渊几乎要拍桌而起正要开口，舒宝仪已经替他凶他，“胡说，我明明是把你送给咱爸欺负。”

　　聂渊开怀大笑，靳恒远郁闷不已。

　　两人落座，四目相对，陌生感油然而生。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如此亲近过。

　　靳恒远不习惯地微微蹙眉。

　　舒宝仪小手绞紧，紧张地看着二人。

　　终于，靳恒远执起一子落下，清脆悦耳。

　　舒宝仪长松了口气。

　　“爸，到您了。”

　　“哼，要是敢让我，我今天跟你没完！”犹豫了下，聂渊重重走下一步。

　　两人下了一局，竟是靳恒远赢了。

　　聂渊不肯服气，杀气腾腾想要再来一局。靳恒远从善如流，你来我往，看不出生疏隔阂。

　　舒宝仪大而有神的杏眸里微光闪过，欣慰地抱着靳恒远，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聂渊被气得一拍桌子，和靳恒远杀得热火朝天。舒宝仪从旁周旋，老宅里，多年未有过的热闹起来。

　　折腾到十点多，下了十几盘棋，聂渊精力不济，额头蒙上细汗，他一手抹着汗，一手握着舒宝仪的手，“明天，还让我和阿远杀几局！”

　　“爸。他也是您儿子，就算我不让，他也会很乐意陪您下棋的！”

　　聂渊狠狠愣住。握着舒宝仪的手就是一松。

　　到底是疲了，他站起身，匆匆回屋。

　　虽然聂渊躲得快，舒宝仪还是从他脸上看到了，虽然不自然却是发自内心欣喜的笑容，让她的心也跟着满满胀胀。

　　“靳恒远，我困了。”舒宝仪侧了侧身，让自己直挺挺地倒入男人怀中。

　　靳恒远伸手抱住，揽了满怀，“好，我们现在回家。”

　　“可是我现在就想上床。”舒宝仪在他怀中蹭了蹭，发出小猫一般的轻吟。

　　靳恒远把人打横抱起，入了屋，仔细地用锦被裹起，他低头，就要在小女人脸上落下晚安的一吻，舒宝仪的身子如同八爪鱼一般，缠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