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幼薇倒真没看错暖言，这小丫头的八卦能力还真是没得说。

　　昨日及婆被教训后，一身污秽的回了墨幼娇的小院，那张药方子也沾染了不少脏东西。

　　墨幼娇果然便怒了，只是她这火气一半是冲着墨幼薇，另一半却是冲着及婆的。

　　“听说啊……那二小姐气得不行，当场就想打那个及婆，只是……”暖言一边得意的说着自己探听来的消息，一边忍不住就自己先笑了起来。

　　“只是什么啊？”一向淡定稳重的素言这时候也顾不得矜持了，柳眉微蹙，好奇的催促着暖言，“你快说呀！”

　　偏生生暖言像是被人点住笑穴似得，笑得停不下来，话也说不清楚。

　　墨幼薇无奈的摇摇头，自顾自的做着自己手上的尝试，也不理会自己这两个心情颇好的小丫鬟。

　　今日天气不错，太阳懒懒的挂在天上，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左右没什么要紧事，墨幼薇便叫了这两人陪着她在树下纳凉，顺便听听暖言的八卦，算是逗个乐子。

　　尚书幼子身上的蛊毒很是棘手，饶是墨幼薇这个“鬼医”的嫡传弟子，也有些手足无措之感，只是当时为了安尚书夫妇的心，她才表现得胸有成竹。

　　真正研究起来，却是比想象中还要困难。

　　首先就是这孩子本身，孩子年纪还太小，中蛊时间又长，身子已经很是虚弱了，一些激烈点的法子都用不上，而稍微和缓的……却是效果不大，还有可能会使蛊虫更难对付。

　　距离墨幼薇给出的七日之期，现下已过半数，可她对于这蛊毒却还是……

　　没有什么好的法子……

　　只能依照自己所学，不断地进行尝试。

　　素言追问许久，暖言却是一个劲儿的笑，也不继续说，惹得脾气好的素言也有些恼怒。

　　“只是那及婆身上都是污秽，我那娇滴滴的二姐下不了手吧？”墨幼薇停下手上的动作，两手交叉，放松了一下紧绷的手指。

　　“对对对！”暖言好不容易止了笑意，小鸡啄米似得点头，“小姐您猜得真准！二小姐一怒之下就想掌掴及婆，奈何及婆她……身上实在是臭不可闻，二小姐抬着手半晌，愣是没能打下去。哈哈……”

　　“噗……”听着暖言绘声绘色的描述，素言也忍不住笑了。

　　“也不知道你这小丫头是打哪儿听来的这些，竟这般清楚，仿若亲眼所见。”墨幼薇食指轻戳暖言的额头，眼神里也是笑意满满。

　　“嘿嘿，我是没有亲眼所见啦。”暖言吐吐舌头，“不过，自有人亲眼所见呀。”

　　“哦？”墨幼薇眼神一闪。

　　能亲眼看见墨幼娇掌掴及婆的人……

　　“你说的这位亲眼所见之人……是何人？”

　　“还不就是小哑……”暖言得意洋洋的吐出一个名字，却是急急住嘴，还小心翼翼的偷偷看了墨幼薇一眼，大眼睛里是不容忽视的惶恐和后怕。

　　“小雅是何人？”墨幼薇佯装没有注意到暖言的神色变化，若无其事的问道。

　　一旁素言攥紧了手中的丝帕，担忧的眼神在墨幼薇和暖言两人之间来回打转，却不敢轻易开口插话。

　　暖言仔细观察了一番，觉得小姐不像是要问罪的样子，这才大着胆子道：“不是小雅啦！是那个小哑巴……就是在二小姐身边……”她又偷偷抬眼看了看墨幼薇，“先前污蔑您……的那个……”

　　“哦？”墨幼薇不动声色的轻挑眉，却是没再追问，而是垂眸又开始了手上的尝试，漫不经心的随口道，“二姐那儿的人，你是如何认识的？”

　　暖言沉默了一会儿，见小姐手上的动作还是那般行云流水，像是根本不在意方才的谈话，壮了壮胆才道：“回小姐的话……上次小雅帮着陷害您之后，奴婢一时气不过，就去找她理论，后来得知，小雅陷害您是迫不得已之举，她的母亲和妹妹的命都掌握在苏夫人手里……不过，她当时心难安，给您下药的时候，减了许多量……”

　　暖言话未说完，墨幼薇却是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手微微一顿，缓缓抬眸，淡淡的看着暖言：“你的意思是……她给我下毒，因为良心难安，减了毒药的量，所以我还没死。你的意思是，我能保住这条命……还得感谢她？”

　　暖言身子一抖，忙不迭的跪下，满脸惶恐的低着头不说话。

　　素言也是吓了一跳，但她不像暖言那般懵懂，她是听懂了自家小姐的意思的，正因为此，她才更不敢开口求情。说起来，她虽然知道暖言跟小哑巴有来往，但暖言一向也有分寸，不会将这边的事儿传过去，所以她也就放任不管了。

　　可谁知……

　　暖言心里竟是这般想的！

　　这实在是……太……

　　素言恨铁不成钢的扭头瞪了暖言一眼。

　　暖言垂首不语，心底却是有些不解。

　　“若你当真是这般想的……”墨幼薇叹息一声，“这菩萨一般的心肠，我这里怕是……”

　　“小姐！”暖言有些凄厉的声音响起，她瑟瑟发抖的抬起头，已是满脸泪水，“求您不要赶暖言走……小姐……”她一边说着，一边不停地磕头。

　　不过片刻，额头上便已经血迹斑斑，墨幼薇虽说不忍，可这危机四伏的古代，这稍不小心就会命丧黄泉的环境，她身边确实不能有暖言这样的“圣母”。

　　小哑巴对她下毒，暖言却因为小哑巴“身世可怜”，“减了药量”，而自作主张原谅了小哑巴。

　　这也太圣母了，这样的“定时炸弹”她可不想要……

　　“小姐……”素言迟疑开口，她明白小姐的意思，只不过没有小姐想的那么深远而已，“小姐……奴婢求您再给暖言一次机会吧。”

　　“嗯？”墨幼薇微微挑眉，“素言，你这是要为她求情？”

　　“小姐！”素言眼神坚定，“还请小姐听奴婢一言。”

　　“哦？”

　　“暖言她虽然有些拎不清，但她年纪还小……还有板正的机会……”素言看着眼前浅笑着的墨幼薇，心底也有些害怕，却是强自镇定着继续道，“更重要的是……暖言她对小姐您可是忠心耿耿的！”

　　墨幼薇眼神一变，不置可否的站起身，淡淡抛下一句：“既是如此，你就好好帮她板正一下吧。”

　　而后起身，拿着药臼回屋了。

　　墨幼薇坐在屋里，透过窗户，隐约能看见院子里跪着的两道人影，然后她就看见，暖言哭着扑进素言怀里。

　　素言却是推开了她。

　　不知道素言说了些什么，暖言愣在了原地，良久……

　　才有大哭起来。

　　墨幼薇摇摇头，无声的叹了口气。

　　或许有人会觉得她这般作为太过狠心，暖言怎么也算是跟了她许久的“老人”了，她这样为“一点小事”就要赶走暖言，实在太让人寒心。

　　但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自从来了这古代，起初，她只觉得没什么真实感……她这个人是游离在这个世界之外的。但随着桩桩件件的事情发生，她却再也无法淡定了。

　　毫不夸张的说，她生活在惶恐不安之中。

　　这古代，远比她想象的还要危险的多……

　　她自认不是一个能够“舍己为人”的伟人，她只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员，她不怕死，她怕死得不明不白，不甘不愿。

　　暖言作为她身边的最亲近的丫鬟之一，对她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若是暖言出一点点岔子，保不齐就会让她丢了小命。

　　暖言太拎不清了，她不敢赌。

　　今日的暖言会因为小哑巴的“凄惨和不得已”而原谅小哑巴，甚至觉得她的命多亏了小哑巴才能保住。

　　难保他日不会因为别的“善良或慈悲”的原因而无意识坑害了她……

　　她不是琼瑶阿姨，她没有那么慈悲心肠。

　　至于素言所说的“忠心耿耿”，在她看来，没有绝对的忠心，只有自己足够强大，让人不敢生起丝毫背叛之心，这才是最安全的！

　　而之所以答应素言，再给暖言一次机会，也不过是看在素言的面子上罢了。

　　先不论素言对她有多忠心，单就是素言的聪明沉稳和心细如发，对墨幼薇来说，就已经够了。

　　忠心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墨幼薇信不过也不敢信。

　　暖言这个丫头……

　　墨幼薇看着院子里大哭一场后，颤颤巍巍站起身往屋子这儿走来的暖言，又不禁叹了口气。

　　若是能调教过来，也倒是能用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