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建文稿(78)

　　郑铭城是特意过来接墨幼薇的，丞相府外已经备好了车马，墨青云甫一答应，他就带着墨幼薇径直出了府。

　　马车空间很大，座位上也铺了毛绒绒的毯子，摸上去很是舒服，然而墨幼薇却是如坐针毡。

　　原因无他，自府里出来，一直到上了这马车，郑铭城一句话都没有说。

　　郑铭城本就长着一张方方正正的国字脸，看上去很是威严，这般面无表情又一言不发，着实让墨幼薇心里发毛。

　　有点怕怕的。

　　随侍在旁的暖言也不敢轻易说话，只是低着头安安静静的跪坐在墨幼薇脚边。

　　气氛凝固，一片安静，呼吸可闻。

　　墨幼薇目光在车里绕了一圈后，主动开口：“舅舅，不知外祖母的身体如何了？”

　　郑铭城瞥了她一眼，不咸不淡道：“尚可。”

　　……墨幼薇撇撇嘴，尚可？

　　要是真的尚可，昨天素言也不会跪着哭求自己了。

　　“外祖母与幼薇血脉相连，外祖母生病，幼薇亦是痛心。”墨幼薇诚恳道，“恰巧幼薇略懂岐黄之术，想着是否能为外祖母，尽一份绵薄之力？”

　　郑铭城神色微动，想着素言含糊不清的说辞，又想起素言信誓旦旦的样子，终是松口道：“你外祖母……似是得了一种怪病。”

　　墨幼薇心里翻了个白眼，古代的大夫对于自己医治不了的疾病，都说是怪病。这么笼统的说法，谁知道究竟是怎么了。

　　“什么样的怪病，可否跟幼薇详说？”

　　“脸色苍白，终日昏睡不醒，浑身无力……”郑铭城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堆。

　　墨幼薇听得无奈，懒洋洋的靠在车壁上，这些个症状，十种病有九种都符合，说了也是白说。

　　“太医诊断说是失血过多，但是身上又没有伤口。”

　　“什么？”墨幼薇猛地坐直了身子，“您再说一遍，太医的诊断是……”

　　“失血过多。”郑铭城重复道，有些不解的看她，怎的突然如此激动。

　　“脸色苍白，食不下咽，终日昏睡，气血两失……”墨幼薇喃喃念叨着。

　　“对！对！”郑铭城频频点头，这话跟太医说的分毫不差！

　　这会儿，他倒是有些信了素言的话了，说不准，墨幼薇当真能治好母亲的怪病！

　　这症状，怎么那么耳熟呢……墨幼薇双手托腮思索着。

　　郑铭城见着她这无意识的动作，心下便是一软。

　　小妹还小的时候，最喜欢的就是这样，双手托腮，眼神专注的看着自己，听着自己给她讲故事。

　　一转眼，小妹已经走了那么多年了，她当年捧在手心里，拼死也要护着的女儿，已经长这么大了……

　　这孩子，是小妹的女儿啊！是自己嫡亲的侄女啊！

　　不管她做了什么错事，也还是自己的亲侄女啊！更何况……若是素言所言属实，那她也已经改邪归正了啊！

　　郑铭城心里酸酸软软的，看向墨幼薇的目光也柔和了几分。

　　“外祖母的病，我……”墨幼薇一抬头就见郑铭城直愣愣的盯着自己，眼神诡异，一时被吓了一跳。

　　郑铭城对着墨幼薇露出自以为很“和蔼慈爱”的笑，鼓励的看着她。

　　墨幼薇缓缓挑眉，继续道：“外祖母的病，我隐约有些想法。不过还要等诊脉确认后才能知道究竟如何治疗。”

　　“嗯。”郑铭城点头，“舅舅相信你。”

　　……墨幼薇愕然，怎么突然变态度了？

　　没等她想明白，马车就稳稳停住了。

　　王城按着东南西北分为几个大区，最靠近皇宫的自然就是最显赫的地段，一般住在这边的人，都是又富又贵。且还都是大富大贵。

　　丞相和国公，皆是国之栋梁，官衔都不小，住的地方自然也不会相隔太远。

　　是以，墨幼薇只觉得自己上车没多久，就到了目的地了。

　　进了国公府，第一件事自然是去探望国公夫人。

　　由郑铭城亲自带路，墨幼薇来到国公夫人的房间，一进房间就闻到了很浓的药味儿。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双目紧闭，搭在被子上的手，骨瘦嶙峋，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看上去好像……命不久矣！

　　墨幼薇看着床－上毫无生气的老人，心里莫名一阵发酸，她三两步跨过去：“外祖母！”

　　老人吃力的睁开眼睛，“幼薇啊……是幼薇吗？”

　　“是我！我是幼薇。”墨幼薇握住外祖母探过来的手。

　　“我的幼薇啊……”老人叹息一声，“是外祖母不好，这么多年，竟为一时之气，狠下心不管你。”说着竟是老泪纵横，临到重病快要死了才想通。那个时候的幼薇也才13岁，13岁的小姑娘啊……自己怎么会那么狠心……

　　“不！不是的，是幼薇不好。”看着老人泪流，墨幼薇心酸的不行，不管先前究竟发生了何事，不管原主做了什么，可外祖母还是深切的爱着她啊！

　　“幼薇是个好孩子。”国公夫人颤着手轻抚墨幼薇的头发，“外祖母对你不闻不问这许多年，你还来看我最后一面，好孩子，外祖母心愿也了了。”

　　“不会的！您还要长命百岁呢！”墨幼薇轻轻地为她擦了擦眼泪，想起什么似的，轻轻握着老人的手腕，静心探脉。

　　国公夫人本就乏力，这般哭了一场，身子已经受不住了，昏昏欲睡的，也没觉察到墨幼薇的动作。

　　墨幼薇手才搭上去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国公夫人这不是病，而是中了蛊了！

　　至于是何种蛊……

　　不知是巧合还是意外，国公夫人体内的，正是血线虫！

　　就是之前尚书府小公子中的那种蛊，血线虫！

　　“外祖母，您先把药吃了。”墨幼薇从怀里掏出一粒药丸，喂给国公夫人。

　　国公夫人昏昏叨叨，下意识的将药吞下。

　　墨幼薇细心地帮她盖好被子，扭头看了郑铭城一眼，随即出门。

　　郑铭城紧随其后。

　　“如何？幼薇可知……”刚跨出门，郑铭城就迫不及待的开口询问。

　　墨幼薇也不含糊，直接道：“外祖母这是中蛊了。此蛊名为血线虫，以吸食人的血液为生，但是很少见，所以不是专门研究蛊的大夫是看不出来的。”

　　“可有法子治？”郑铭城对蛊毒一窍不通，直接问出关键。

　　“有的。”墨幼薇点头。

　　“那就好。”郑铭城长吁一口气，“需要什么药材，只管跟我说。”

　　墨幼薇迟疑片刻后点点头。

　　写了张单子交给他：“按着单子上的药抓，带明日午时，就可以为外祖母驱蛊。”

　　“好好。”郑铭城连连点头，吩咐了自己最信任的小厮前去抓药。

　　直至晚饭时候，墨幼薇才见到自己的外祖父，郑国公。

　　之前为外祖母看病时就很是好奇，为何外祖父不在，而后才知道，太医说王城外山上有一种“仙药”，或许可以救国公夫人，于是心急的郑国公就亲自带人去找。

　　直到郑铭城，郑夫人，墨幼薇三人落座准备吃饭了，郑国公才姗姗来迟。

　　彼时，三人正围坐一桌，就见郑国公眉头紧锁的走进饭厅。

　　抬头见到墨幼薇，郑国公也不意外，之前郑铭城就跟他说过，墨幼薇想过来小住几日，看看病重的外祖母，尽尽孝心，此时见到墨幼薇他挺欣慰的，不过今日的无功而返让他很是沮丧，心里隐隐有些绝望，难道陪伴自己那么久的老妻真要离他而去了吗？是以，他只是勉强对着墨幼薇笑笑，说了一句：

　　“这是幼薇吧？长大了。是个好孩子。”

　　墨幼薇初次见到“传闻中”的郑国公，这具身体的外祖父，有些紧张，郑国公天生一张国字脸，自带威严属性，加之早些年也是在战场上为国效力，立过一些战功，气质不怒自威，让墨幼薇的紧张感又添了几分。

　　“外祖父好……”干巴巴的打完招呼，就不知道说什么了，见郑国公虽是微笑，表情却很勉强，墨幼薇也拿不准这是不是不喜欢自己的意思，所以就这么侍立一旁，也不好坐下。

　　倒是郑铭城见到父亲的表情，还以为父亲又有了什么烦心事，想着在座都是一家人，也不避讳，直接就问出来了：“父亲可是有何烦心事？”他以为父亲大人回来一定先去看过母亲了，肯定也知道母亲的病可以痊愈这个好消息，想不通还有什么事可以令父亲眉头紧锁。

　　郑国公闻言险些发怒，有何烦心事？国公夫人还病重躺在床上，自己今日也没找到“仙药”，眼看夫人就快……这不孝子竟然还问有何烦心事？！

　　幸好郑铭城紧接着又加了一句，“母亲的病也找到治疗方法了，父亲还有何事烦心？”

　　本意是劝慰，哪知郑国公听见这句话，直接露出不可置信就惊喜过度的表情，连声询问：“你说什么？你母亲的病找到治疗方法了？可有把握？是哪位太医开的方子？不行我得进宫一趟！我要亲自去道谢！”

　　郑铭城这时才明白，闹了怎样一个误会，白日里才知道母亲的病可以治疗，他是想派人去告诉父亲的，可是那时候父亲带人在深山里找药，一时半会也找不到人，就想着，父亲回来一定会先去看母亲，到时候由母亲自己告诉他这个好消息最是妥当。却没想到……

　　拉住激动不已的父亲，郑铭城哭笑不得的开口道，“父亲大人莫急。”

　　郑国公一瞪眼，什么叫莫急！郑铭城无奈的开口，将今日的事说了一遍，说到是墨幼薇想出法子救人时，只是匆匆带过也没有细说，好在郑国公这会儿的心思完全在治病救人上，也没有追问。

　　听到治病需要一些辅助药材时，郑国公还急问，“这药材可有找齐？什么时候才可以开始治疗？”

　　“药材舅舅已经派人找齐了，只待明日午时，阳光最盛时就可以治疗了。”在一旁当了好一会儿背景的墨幼薇心赶紧解释，想起白日里自己才将病情和治疗方法完整告诉外祖母时，外祖母的淡定，再看看这会儿郑国公的语无伦次，莫名的有种喜感。

　　“好！好！”郑国公颇为欣慰的看着墨幼薇，伸手拍着她的肩，“好孩子。”看着外孙女与幼女相似的容貌，又想起曾经在自己膝下撒娇的幼女，郑国公一时有些情绪激荡。

　　墨幼薇看着郑国公眼里隐含的泪水，心里也是暖洋洋的，这就是血脉相连的亲人吧，纵然她是一抹来自异世的灵魂，也可以体会到这种源于血缘深处的爱。懂事的轻抚外祖父的后背，好一会，郑国公才缓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