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时候,封景开着车,见我一直闷闷不乐,忍不住清了清嗓子。
“怎么,还没回过神来?”
我点点头,“本以为袁姨下半生的幸福有了指望,现在看来……”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做错的事付出代价,没有人可以例外。”封景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格外严肃。
我恍惚了一阵子,虽然他说的没错,但这种惩罚降临到自己身边人的时候,我还是禁不住会有妇人之仁。
“梧桐,你不是救世主,拯救不了他人的人生。
何况,就算你苦着脸,心情跟上坟一样沉重,袁梦也不会把你当成窦娥,认为霍青同的事与你无关。”
封景总是能够这么冷静,一针见血。
“我真怀疑你是来自北极,连血都是冷的。”我扯出一个笑脸,嘲讽道。
我何尝不明白这些,在袁姨那里,我已经被定了罪。可感情是理智之外的东西,无法掌控。
我脑子打结,心里跟团乱麻一样。
一阵焦灼的铃声响起,是枫庭的号码,心脏不可避免地漏跳了半拍,没想到,接通之后,却是袁梦打来的。
“枫庭……枫庭心脏骤停被拉去抢救了,他,他想见你……”
听到这句话,我整个脑袋瞬间懵住了。
枫庭……心脏骤停?!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挂断电话的,双手一直忍不住颤抖着,就连说话都有抖音。
“去……去医院。”
我心脏跳的厉害,整个人都处在云雾当中,飘飘忽忽。
封景蹙了蹙眉,看着我六神无主的神情,瞬间了然。
“别担心,不会有事的。”他腾出右手,握紧我的手。
我剧烈地点了点头,但心里仍然是虚的很。
不会有事?真的么?
赶到医院,封景车刚停好,我就直往里冲。
刚走进大厅,就看到徐橙踩着高跟鞋一阵风似的掠过,我顾不上其他,冲她大喊了一声。
停下脚步,见到是我,徐橙脸上露出几分诧异。
“你怎么来了?哪里不舒服?”
我摇摇头,“是枫庭,枫庭是不是进了抢救室?”
徐橙对于这一消息显然并不知情,一头雾水的看着我。
“你是这里的医生,我们进不去手术室,但是你可以,你快去看看枫庭怎么样了!”我一边说,一边急的眼泪直打转。
我知道徐橙对于袁梦母子,向来是避而远之,但我现在只能想到她了。
徐橙看着我,神色不明。就在我以为她又会对我冷嘲热讽一顿,然后头一甩,笑看这一切的时候,我听徐橙说道:“别哭丧了,我先过去看看,你慢慢走过去就行,别到时人没死你先倒了。”
说完,她把手中拿着的病历单往口袋里随意一塞,撒丫子往抢救室冲。
我什么都顾不得,只想着快些冲到抢救室去,看枫庭有没有事,所以也一路小跑地跟过去,就连腹部隐约传来的不适感,也一并被我抛出了九霄云外。
眼看着抢救室近在咫尺,我终于不再狂奔,而是停下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封景不知何时已经赶了上来,轻抚着我的后背,拉我到一旁坐下,“自己已经七个月的身孕了,怎么遇到事情还是一点都不为自己考虑?”
他的声音压的很低,但语气里的严厉却不容小觑。
我没有做声,虽然知道他说的没错,但枫庭出了这种事,我根本顾不得别的。
抢救室门外,袁梦正拦着徐橙,不愿叫她进去。
“你想做什么?你是不是还想害我的孩子?!”袁梦近乎疯狂地把守着抢救室的大门,对着徐橙怒目圆瞪。
看着袁梦这样,徐橙莞尔一笑,毫不留情的嘲讽道:“说你傻你还当自己是天真,就你儿子那出气多进气少的短命样,我才懒得脏了自己的手。”
“你,你,你这个毒妇……”袁梦显然被气得不轻,但论毒舌,不是徐橙的对手。
我见状不妙,赶忙凑过去拉了拉徐橙的袖子,示意她正事要紧。
就徐橙这张嘴,气死人不偿命。
徐橙很铁不成钢的瞪了我一眼,对上我哀求的眼神,终是摇了摇头,语气放缓了不少:“你确定要继续拦在这里?我是医生,知道怎么跟枫庭的主治医生沟通。反正现在我们几个人里,只有我有资格进入这扇门,也只有我能拿到第一手信息。当然,你要是不在乎的话,我回去就是。”
徐橙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脚掌的方向微微转动,似乎已经准备离开。
“等——等一下。”袁梦大约也清楚,里面有这么多医生在,徐橙就算是想动手脚也难,更何况,她确实是我们几个人里,最适合与医生沟通的那一个。
所以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用生硬的语气开口道:“我可以放你进去,但你不能乱来。”
徐橙似笑非笑地点点头,正巧急救室里出来一个护士,徐橙一把抓过她问了几句话,便径直走了进去。
我听到护士似乎说了“肾衰竭”这三个字,心知大事不好,看来那颗在枫庭身体里的那颗肾,已经到了它生命的尽头,眼下最重要的事,便是给他进行移植。
我想了想,撑着墙壁站起来。
“你要做什么?”封景的茶色眸子里闪过一丝深沉。
我勾了勾唇角,努力挤出一抹笑来,我说我去洗手间,待会儿就回来。
“我陪你一起去。”
“女洗手间,你进去干嘛?耍流氓啊?”我心里着急,却还要装作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与封景开玩笑。
封景抖了抖眉,眼角间的“川”字稍有舒缓。
“你浑身上下哪地方我没见过,还怕我耍流氓?”
袁姨还在这里,这家伙说起话就不分场合没羞没臊,我冲他默默翻了个白眼,“我手脚灵活,可以自己解决。”
封景笑了笑,没再坚持,目送我进了洗手间。
冲进洗手间的小隔间里,我第一件事就是从包里掏出手机,给邢天打电话——已经不能再等了,我必须要他以最快的速度将肾源运过来。
手机“嘟——”了半分钟,那边却一直没有接电话,我急的眼泪都快出来,终于,在我即将放弃的时候,电话接通了。
“喂?”
邢天清朗的声音传来,我那颗紧张不安的心稍稍安定。
“是我,我想问你,肾源现在在哪儿?”
邢天那边安静了一会儿,我听到了一阵“沙沙”的摩挲声,似乎是对方走路时鞋底与地面相互摩擦发出的声音。
煎熬的半分钟之后,那边复又传来声音。
“肾源今天早上到的泰阳城,怎么了?”
我说我已经等不及了,我哥的性命危在旦夕,我现在就要这颗肾。
“你确定?你不怕像上次那样?”
邢天对于上次转移肾源失败一事,至今仍是耿耿于怀,他本想计划一个安妥的运输路线,可现在枫庭已经等不了了,我必须在今天之内,让这颗肾在枫庭的身体里跳动。
邢天知道我的固执,他叹了口气,“既然这样,我这就安排下去,你不要着急。”
我点点头,听到他这么说,我心里总算是放心不少。
“对了,还有一件事……”
就在我准备挂断电话的时候,邢天的声音再度在我耳边幽幽响起。
“什么?”
我下意识地反问道。
“小心封景。”
说完这四个字,邢天便挂断了电话,我急急地反问他为什么,可回答我的,却只有仓促而急切的“滴滴”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