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楼，年瑶站在路边拦了辆的士，四处张望了一遍见周围没有模样可疑的人才低头迅速上了车，对司机说了目的地后，突然皱眉改了口，“师傅，去中山广场。”

　　医院，商场都围绕着中山广场而建，而商场地下层又连接着医院，万一博卿一跟踪，她也方便甩掉，不至于泄露柰小金所在。

　　随意指了个位置，司机将车停好，年瑶付了钱便脚步匆匆钻进商场，来回饶了好几圈才走进地下通道。

　　中山广场，见年瑶乘坐的的士停了下来，博卿一也跟着找了个隐蔽的位置停好车，期间视线一直追随着年瑶，看到她快步进了一家商场，眉峰几不可见的簇起，随即眼里晃过一抹了然。

　　柰小金那么聪明，见面地点定在人多眼杂的商场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等他跟着进了商场，一眼望去，各种商品琳琅满目，看得人眼花缭乱，扫视了一圈，却唯独没有看到年瑶。

　　一间间店面将偌大的空间隔成一个个小方块，不仅阻挡了视线，更是方便的给年瑶提供了隐匿之所，这么没头没脑的找下去，恐怕她早就从另外的出口溜了。

　　想到这一点，博卿一本就紧绷的薄唇，此刻弧度更为犀利，棱角分明，五官深邃的脸上也冷冷的，散发着一股阴戾的气息，行走过处，冷风阵阵。

　　他放下身段亲自过来找她，她倒好，电话不接，还想方设法躲着他。

　　哼，他倒要看看她能躲到几时。

　　博卿一面色冷峻，目不斜视的朝出口走去，因为长相出众，引来不少女营业员一阵阵的尖叫唏嘘声，听在博卿一耳朵里，却跟嗡嗡叫的苍蝇似的，顿时不耐烦，脚下更是生风。

　　也不知从哪个方向冒出来个女人，乍一看见博卿一英俊无俦，完美到没有一丁点瑕疵的脸庞，惊呼了一声后毫不犹豫的扑了上来搭讪，“帅哥，你……”

　　话还没说完就觉得胳膊一疼，随即被一股极大的力道甩开，差点撞在旁边的玻璃墙上，紧接着是一道冷感毫无温度的声音，“滚。”

　　贸贸然搭讪的女人还没回过神，就见博卿一嫌弃的弹了弹被碰到的袖口，仿佛她很脏似的，周围目睹了这一幕的女营业员也纷纷掩嘴窃笑，边看她边低声说着什么。

　　林绾绾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嘲笑她的女营业员，继而看向博卿一消失的方向，狠狠的捏紧了手指。

　　回到车里的博卿一点了支烟坐在那儿吞云吐雾，深邃的脸庞隐在袅袅白雾中看不清表情，只依稀可见指尖的红色火星明明灭灭。

　　过了很久才掐灭烟，似是想到什么，从储物柜里拿出手机，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点了几下，幽黑的眉眼盯着上面的内容看了几秒钟，薄锐的唇边浮起一丝冷笑，然后摁下发送键。

　　医院，把律维轰走后，柰小金回到病房，父亲还没醒来就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双手撑着下巴发呆，直到耳旁有焦急担忧的声音一遍又一遍的响着。

　　侧头，就看到年瑶满含关怀的脸庞。

　　见柰小金眼神放空，也不聚焦，没有一丁点神采，年瑶一惊，这魂不守舍的模样，难道……博卿一已经来过了？

　　“小金，你快回神啊，别吓我啊？”说着抬手在柰小金眼前晃了几晃。

　　飘远的神智被拉了回来，柰小金朝年瑶虚虚扯出一抹笑容，那笑容却比哭还难看，“瑶瑶，你怎么来了？”

　　看到柰小金这个样子，年瑶心一软，半蹲下来和她直视，“小金，是不是我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

　　见柰小金不说话，年瑶有些慌，说出心中的猜测，“博卿一，是不是他来过了？”

　　柰小金一愣，随即摇头，“没有，他没来过。”

　　听到这个答案，年瑶担忧的心摹的一松，她真怕是因为她导致了柰小金行踪的泄露，“既然这样，那是谁惹你哭了。”

　　柰小金下意识的揉眼睛，强辩道，“我哪有哭。”

　　年瑶轻轻叹了口气，“眼圈红红的，不是才哭过是什么？”说着音调猛地拔高，语气愤慨而激昂，“说，究竟谁弄哭你的，我给你报仇去。”

　　难得见到一贯以温婉形象示人的年瑶炸毛，柰小金被逗乐了，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看柰小金笑了，年瑶抑郁不平道，“我是认真的，你居然笑？”

　　“好啦好啦，我知道关心我，有一肚子的疑惑要问。”说着柰小金捏起年瑶的手，“但我现在好不容易心情好点了，你忍心把我再打回十八层地狱？”

　　年瑶……

　　知道柰小金不想说，年瑶也没执拗的继续问，只是重重戳了戳柰小金的额头，“你呀，嘴皮子什么时候才能不那么溜。”

　　“等你结婚的时候啊。”柰小金迅速的回道。

　　年瑶……

　　哪里痛就戳她哪里。

　　她现在男朋友都还没影呢，更遑论结婚了。

　　说笑间，病床上突然传来一丝微弱的声音，柰小金和年瑶都捕捉到了齐齐看过去，下一秒柰小金就握住父亲的手，眼泪毫无征兆落了下来，声音也有些哽咽，亦有激动，“爸，你醒了。”

　　之前在病房外看了一眼，只一眼就看到父亲满身上下插满了管子，跟以往的卧床休养相比，无疑严重很多，她的心登时一疼，就好像被人攥住了心脏一样，很是恐惧。

　　这一刻看到父亲醒来，压在心底那些不好的，悲观的想法和情绪通通都被否定，一颗心莫名就定了下来，就好像飘零已久的浮萍，突然找到了家。

　　因为才醒，柰利安脸色有些不大好，想说什么却由于戴着氧气罩的关系，只发出含糊不清的音节，一双饱含沧桑的眼睛直直望着柰小金，似乎有很重要的话要说。

　　柰小金不确定他是不是因为听到了有关她和博卿一什么不好的风声而受的刺激，也就不敢乱解释，只安抚道，“爸，我知道你有很多话要问我，但现在你身体状况还不稳定，等你好起来，不论您问什么我都乖乖回答，好不好？”

　　刻意放软的语调，还带着一丝撒娇，因为刚哭过的关系，眼眶还带着红肿，柰利安看到柰小金这个样子，眼神动了动，轻轻的点了点头。

　　年瑶得知柰利安醒来，第一时间就跑出去找医生了，这会儿带着医生回来，柰利安看见她，眼里蔓上一丝笑，算是在打招呼，年瑶立即回以一笑。

　　看到医生来了，柰小金往旁边让了让，方便医生做检查。

　　等做完一系列检查，医生面色凝重，一脸严肃，看的心好不容易定下来的柰小金，当即又悬了起来，有些紧张的抓住医生的手，想到什么压低声音问道，“医生，我爸他情况怎么样？”

　　为首的医生皱着眉，用眼神示意柰小金出去谈。

　　柰小金扭头看了眼病床上的柰利安，又看向年瑶，“瑶瑶，帮我照顾下我爸。”

　　年瑶点点头，“我知道，这儿有我在你就放心吧。”

　　交代完毕，柰小金又朝父亲说道，“爸，我出去下。”

　　出了病房，医生也不再有所顾忌，直言道，“我不是叮嘱过你，病人不能受刺激，你这个做女儿的怎么就一点都听不进去？”

　　柰小金被问的一懵，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就听医生继续道，“再这样下去，医院救得了这回也救不了下一次。”

　　说完，刚好有人在叫，医生不悦的挖了柰小金一眼就大踏步朝声音来源处走去。

　　柰小金杵在原地，脑子有些乱，忽的抓到什么快走几步追上医生拦住他，“张医生，请问我爸……他这是第几次急救？”

　　张医生皱了皱眉，对柰小金问的这个问题很不满，却还是耐着性子回道，“第二次了。”

　　柰小金身体一晃，半晌才扯了扯唇角，“张医生，谢谢。”说完，就颤颤巍巍朝病房走去，看的身后张医生眉毛皱的更深。

　　回病房的路上，柰小金脑海一直反复回荡着医生的三个字。

　　第二次，如果说第一次可能是因为别人无意间说的话受刺激，那第二次……就只可能是金美娴了。

　　一想到金美娴，柰小金脑门就突突的疼。

　　当年一走了之，在她成年之后突然冒出来，开口第一句话就问她要钱，这些年来她已经记不清这样的场景出现多少次了。

　　念及母女之情，她一次又一次的忍着，可这回……金美娴还真是给了她一个天大的惊喜，如果张医生不说，她估计这辈子都不会知道。

　　她真的不明白，这世上怎么就会有这么狠心的人。

　　到了病房门前，柰小金脚步顿了一下，调整好了情绪才推门。

　　年瑶正低声跟父亲说着什么，虽然父亲不能回答，但年瑶依旧很有耐心，看到这个画面，柰小金心里一阵酸涩。

　　这几年，要不是年瑶陪着度过，她是真的不知该怎么办了。

　　听到身后动静，年瑶回头，看到柰小金脸色透着苍白，秀美一蹙，有话想问却又顾忌着什么，硬给憋了回去。

　　柰小金走到病床边，冲柰利安灿然一笑，“爸，医生跟我说了，你很快就能好起来。”

　　柰利安眨了眨眼睛，没说话。

　　柰小金又开口道，“爸，你累不累？累就再睡会儿。”说着不忘给他掖好被角。

　　刚动过手术，加之手术前又听了金美娴那一番话，柰利安身心疲惫，刚隐约听见哭声才醒过来，这会儿是真有点困了，便点了点头，合上了眼睛，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见状，柰小金一直强忍的泪水啪嗒一下就落了下来，吓了年瑶一跳，随即就将柰小金搂在怀里，轻轻拍打着她的背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