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一片混乱，埋伏在四处的警察齐齐围上来，而千灵往后看了一眼，萧晨弓着腰站在一旁，额上还躺着汗。

　　她面上一喜，连忙跑过去扶起他，“你，你刚刚不是……”

　　“那是我装的”。

　　萧晨低声笑着，声音依旧沙哑，杜飞的手劲不轻，他的声带已经受损，若不是他后来装死，估计杜飞还不会放开他。

　　“那你怎么还踹了他，他刚刚已经打算放过我了。”

　　千灵轻轻拍着他的后背给他顺气，秀眉却微微皱起，那一枪应该是某位同僚开的，估计那人那时候以为杜飞已经做出了危险行为，所以不等老师下令就直接开枪了。

　　虽说违背了程序，可危急情况下狙击手确实是可以根据自己的判断做出正确决定，好在他那一枪只是打在了腹部并没有伤到要害，如果杜飞真的出了什么事，事情可能又麻烦了。

　　萧晨目色清冷的往地上看了一眼，说：“我在里面恢复了好一会儿才有力气站起来，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情况。当我走到门口时，见杜队背对着我，一手牵制着你，一手还拿着刀，我以为他是打算拿你当人质跟警方做交换，你好不容易才找到杀死自己父亲的凶手，如果看着他们就此离开，心里一定会很伤心，所以我一时心急就动手了，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

　　千灵看他一眼，心里感动，也不好意思再多说什么，他今晚为了救她都被杜飞伤成这个样子了，她还有什么可指责的。

　　陆繁森打电话叫了救护车，几名警察帮忙把杜飞抬上去，千灵见萧晨的伤口还流着血，问护士要了医药箱给他包扎。

　　萧晨看着她明净的眸子，心里蓦地有些悸动，微微笑道：“千灵，今天没有让你受到伤害，我很开心。”

　　千灵的手一顿，愣了愣，脸上神色未变，看着他温声说：“以后不要再这样做了，你知不知道刚刚有多危险，你不要忘了你还是有父母的人，他们只有你一个儿子。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他们日后该有多伤心，我会不会受伤都无所谓，在这个世界上我总归都是孑然一身。可你不同，萧晨，你以后还要对很多人负责，所以不能随随便便就无视自己的生命。”

　　萧晨的目色黯淡下来，他是个聪明人，自然能听出千灵的话是什么意思，静了静，他轻轻推开她的手，淡淡笑道：“剩下的我自己来吧，你去陆教授那里看看有没有什么要做的，他那儿现在应该很忙。”

　　“生气了？”千灵弯眸看他，见他垂着头不说话，喟叹一气，有些无奈，“萧晨，不管什么时候，我希望你能明白，你永远都会是我最珍视的朋友。”她轻叹着，放下医药箱，转身静静离开。

　　萧晨抬眸望着她的背影，蓦地苦笑出声。

　　所以，这辈子只能是朋友吗？

　　千灵走到陆繁森的车前时，江德已经被几名同僚带回去了，陆繁森独自站在车前看着天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老师。”她并肩站过去，轻轻叫了一声。

　　陆繁森笑笑，指着天际明艳的朝霞说：“你看，太阳马上就要出来了。”

　　“是啊”，千灵点头，目光在一瞬间变得有些迷离，“天要亮了，黎明终究还是战胜了黑暗，新的一天又将来临。”

　　她顿了顿，看见不远处背着锄头晨起去田间耕作的老农民，深深呼出一口气，又温声笑道：

　　“老师，这么多年我一直都不明白爸爸为什么要执着于当警察，这份工作明明那么危险，可他却乐此不疲。经过昨晚一夜之后，我现在突然想明白了，哪有什么岁月静好，这个世界总要有人负重前行。您看他们，安睡了一夜什么都不知道，而我们却差点儿经历了一场血战，这就是做这一行的意义吧，以血肉之躯，换他们一世安稳。”

　　陆繁森扭头看她一眼没有说话，眉眼之间却尽显欣慰，过了一会儿，他轻轻拍了下她的肩膀，说：“回去吧，江德和杜飞那里还要进行一番审讯，虽说现在已经证据确凿，但该走的程序还是不能少，这次能顺利破案，你立头等功，我会如实向局里说明情况的。”

　　“嗯，知道了。”千灵微微点头，打开车门让他先坐进去，然后去扶萧晨。

　　市公安局的审讯室内，陆繁森与一位做笔录的实习女警并肩坐在江德对面，他换上了一副黑框眼镜，一张脸看起来很慈祥温善，两手却被牢牢铐着。

　　千灵站在一间灯光昏暗的房间内，隔着一面镀膜玻璃密切注视着江德的一举一动。

　　陆繁森微低着头随手翻开文件夹，拿出里面的照片扔到桌子上，盯着江德说：“根据我们的调查，十年前，你所犯下的人命案，加上你妻子，一共十五条，对此你还有什么异议吗。”

　　江德抿抿唇，似乎轻笑了一声，眼底划过一丝精光，看向陆繁森说：“错了，是十六条，你忘了，还有高林海。”

　　陆繁森将千灵窃听到的录音拿出来扔到桌子上，冲江德冷笑，“你想把所有罪名都揽到自己身上好给杜飞脱罪？老江，到了现在我想不到你还如此冥顽不灵，这是你儿子的亲口录音，你无可辩驳。”

　　“不，是我杀死的高林海，他当时只是情绪太激动了乱说的而已。老陆，你手里没有任何可以证明他杀人的证据，所以你现在只能相信我的话，这些年他被我教育的已经失去了自己的思想，完全沦为了我的傀儡，我相信在录音里你的学生已经做出了很精准的判断，或者我也可以请求专业的精神病医师来给他做诊断，如果证实小飞他真的有精神障碍，那么到了法庭上，他是会受保护的吧。”

　　江德的身子微微向前倾了一些，双手交握放在桌子上，整个人看起来异常的轻松。

　　千灵看着他的样子，秀眉微微皱起，她摊开眼前的档案袋看了一眼，不得不说江德是一个很聪明的人。

　　明知自己和杜飞难逃刑罚，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还能想到救杜飞的办法。

　　精神病在国内的法律上并没有明确定义，而很多罪犯就是借着这个漏洞钻了法律的空子。

　　她决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江德手上那么多条命案，他死不足惜，可原主的父亲确实是被杜飞间接杀死的，她怎能眼睁睁看着他逍遥法外。

　　可是此刻看着江德得意的眉眼，她却一点办法都想不出来，她有些疲惫的合上文件，太阳穴隐隐作痛，按照警方当年的调查，原主父亲所开的车是因为刹车失灵最终撞上防护栏当场死亡的。

　　而根据案件记录，有目击证人看见那辆车在失事之前，有一个蒙着脸的男人右手拿着一个扳手，鬼鬼祟祟的站在车前不知在干什么。因为目击证人描述的太模糊，所以警方一直都没能查出真凶到底是谁。

　　抬眸间，她注意到江德的左手手腕处纹了一个纹身，一半被长袖掩住，另一半露在外面，看上去像是一把箭的图案。

　　千灵留意到，江德在回答老师的问题时，右手大拇指有好几次都不由自主的抚了几下那个纹身，带着几分安抚的意味，随后他整个人就会变得异常轻松。

　　千灵蓦地想起什么，一把推开文件冲进审讯室，眸子死死盯着江德说：“你在撒谎，江教授，你不要忘了，我对你说过一个人的习惯一旦养成就很难改变，你是左撇子，而根据目击证人的证词，当年的疑犯却是右手拿扳手弄断了刹车器，单单这一点你就别想替他担责任，杜飞是永远都逃不掉的。”

　　江德看着她，瞬间睁大了眸子，他霍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却又被身后的警卫员死死按下。

　　“事已至此，不要再做无谓的反抗了。”陆繁森摇摇头，叹了一口气，收好桌子上的东西和千灵一起出去。

　　“老陆！”江德挣扎着坐在椅子上大吼，面上的神情瞬间崩溃，“我求求你，小飞是我唯一的儿子，上面想怎么判我我都认了，那是我罪有应得。但小飞是无辜的，他只是被我蛊惑了而已，你替他求求情，他才三十多岁，不能死了啊！”

　　陆繁森站在那儿回头看他，皱皱眉，想起当年无辜惨死的高林海，无奈叹道：“对不起，我的职责，就是让死者安息。”

　　江德闻言，绝望的发出一声悲鸣，千灵关上门，将他的声音隔绝在里面，重重呼出一口气，整个人瞬间无力的瘫坐在走廊的休息椅上。

　　结束了，在死了那么多人后，老天终于没有让真相尘封于世，她总算，没有辜负原主的遗愿。

　　因为有江德和杜飞两人在工厂的犯案录音，加上证供，法官当庭判决予以江德枪决，而杜飞被剥夺政治权利，判处了终身监禁。

　　这样的审判虽说还是有些差强人意，但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而千灵也因为破案有功受到局里嘉奖，往后几年因为工作勤快，连升几级直接接替杜飞的职位做了刑警队的队长，这是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