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焚香向陆清偷眼望去,见他眉头紧锁,低头苦思,手一会儿握紧拳头,一会儿又松开。显然正处在激烈的内心斗争中。
“该怎么样想个办法劝他,才能让他打消刺杀的念头?刚才那个小姑娘明媚可人,陆清显然受了触动,但是还不够……”叶焚香暗自思索,但心中也没有办法。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等会进了大厅,会发生什么事,他就无法设想了。
如果实在没有办法,他只能冒险对陆清使用“心控术”了,但他现在还没有彻底把握住陆清的精神状态,用“心控术”很容易失败,甚至遭到反噬。这也是他十分顾虑的一点。
刚才陆清和厉雨馨的那番对话里,有一点他很在意:原来施展法术时必须记住要念的咒语,他终于明白自己施展“柔石术”时为什么总不成功了——只因为他一直都是看着书念咒语。想到这里,他有些跃跃欲试,真想现在施法看看效果。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门突然被推开了,叶焚香心中一紧,以为去大厅进行催眠术表演的时候到了。却见杜城脸色苍白、脚步踉跄地闯了进来。他颤声说道:“叶大夫,你一定得帮帮我。”
叶焚香一怔,问道:“怎么了?”杜城上午在咖啡馆里给叶焚香讲了他的心病后,叶焚香还一直没找到机会好好开导他。叶焚香心想,这才一天时间不到,难道病情又有了变化?
杜城哭丧着脸说:“我们做安保工作的,这时候本来应该在大厅附近巡视,结果我刚才一阵心慌,就突然晕了过去。皇上和皇后还在屋子里坐着呢,我这回出丑出大了。不知道他们会怎么嘲笑我了?”
“你怎么会突然晕倒呢?是看到了什么吗?”叶焚香问道。
杜城说道:“我也不知道啊,我正好端端的走着,突然就晕过去了。我手下人把我救醒——我都可以看到他们眼里嘲笑的神色——然后我就到这里来了,叶大夫,你可得帮帮我,我这到底是怎么了?”
叶焚香看看旁边的陆清,说道:“现在恐怕不是做心理治疗的好时候。”
杜城急道:“没关系,你带来的这位小哥我信的过,我只想快点知道,我自己是怎么了?”
陆清一直在旁边冷眼旁观,没有说话。
叶焚香探口气,说道:“好吧,既然你不介意第三者在场,那我就在这里对你进行心理治疗了。从上午到现在,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吗?”
杜城皱眉思索一阵,说道:“没有啊。我今儿一天都在忙着安排事情,不知不觉就到现在了。”
“也就是说,今天和往常最大的不同,就是皇上和皇后莅临此地?”
杜城想了想,点点头。
叶焚香继续说道:“那我问你,你对皇上和皇后的印象如何?”
杜城一愣,说道:“我们这样私自谈论陛下和殿下,不合适吧?”
陆清忍不住在旁边冷笑道:“都是人,有什么不能谈论的?”
杜城双眉一扬,对陆清怒目而视。
叶焚香赶紧向陆清摆手,示意他不要说话。然后向杜城解释道:“这关系到你恐慌的应激源,是和治疗大有关系的。你最好坦率告诉我你对他们的观感。”
杜城想了想,说道:“皇上虽然贵为天子,但慈眉善目的,没有一点架子。皇后是英国人,你知道,现在看上去还是很年轻美丽……”
叶焚香继续追问:“你对他们就没有一点负面看法吗?”
杜城惊道:“我们做臣子的,就应该忠于自己的职责,怎么能对当今的皇上皇后有负面看法?”
陆清又忍不住干咳一声,叶焚香瞪他一眼,陆清冷笑着喝了口茶。
叶焚香耐心地开解杜城:“你也许还不知道,你的心病的根源,就在于你对权威的过度崇拜,这种过度崇拜让你内心里的一些别的声音只能被压抑在潜意识中,你感受不到自己的这些内心冲突,但它们并没有消失。这些潜意识里的内心冲突会以各种奇怪的方式表现出来,比如你的恐慌和眩晕。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工作就是,让你释放出这些深埋在潜意识里的声音。一旦说出来了,你内心面对的压力就会小很多了。”
杜城听了,反驳道:“对权威过度崇拜?我没有对他们过度崇拜啊?这只是规矩如此,我当然应该遵守啦。”想了想,他又说道:“那好吧,我就听你一回吧。要说我对皇上皇后有什么小小的意见的话,我觉得皇上对待其他人有点过于温和了,一点没有天子的威严。”
“那么皇后呢,你对她有什么负面看法没有?”
“皇后……我觉得皇后一切都很好啊,金发碧眼,虽然已经三十多岁了,但看上去还是那么年轻美丽……”
“你为什么会专门提到她金发碧眼这一点呢?”
“因为她就是金发碧眼啊。”
“我知道这就是她的特点,但你为什么会专门提这一点呢?你也许会说你只是顺口说的,但实际情况不是这样,这个词一定是对你的内心产生了某种触动,所以你才会下意识地把它说出来。”
杜城用手指按压着自己的嘴唇,没有作声。
叶焚香继续说道:“我这样问你吧。你觉得金发碧眼好还是不好?跟我们国人的黑发黑眼相比,你更喜欢哪一种?”
杜城说道:“这个……我觉得黑发黑眼更好吧,但别人的人种就是金发碧眼,这也不能怪她啊!”说着笑了起来。
“也就是说,你觉得皇后是黑发黑眼会更加好。所以金发碧眼,在你看来,算是她的一个小小缺点,是这样吗?”
杜城一摊手,说道:“照你这么说,也行……”
叶焚香思索了一会儿,继续问道:“你刚才说皇后年轻美丽,是怎么个年轻美丽法呢?”
杜城耸耸肩,说道:“就是年轻美丽呗……我又没有细看,那于礼不合……”
“那没有细看你怎么知道她年轻美丽?”
“这个……感觉呗……”
叶焚香想象了一下那个情景,问道:“她是不是衣着很华丽,身材很好,皮肤很白?所以你在没有细看的情况下,也觉得她年轻美丽?”
杜城点点头,警惕的问道:“就算是这样,你想表达什么?”
叶焚香凝视着杜城的双眼,缓缓的问道:“最后一个问题。请你审视自己的内心,认真回答——你是不是对这位年轻美丽的皇后产生了肉欲?”
杜城霍地站起来,怒道:“你在说什么?你这是大逆不道的言论你知道吗?”
叶焚香摊手道:“我只是在设法治疗你,帮你理清那些你不敢说出口的感受……”
杜城的那张胖脸涨得通红:“不不不,我可没有这些卑鄙龌龊的想法……”
叶焚香温和地解释道:“我们的潜意识可没有这么多道德观念。如果产生各种想法,这没什么不道德的,只要我们能用理性约束自己的行为。”
杜城突然想到一点,急切的争辩道:“照你这么说,我想,对皇后的美丽动心的人也不止我一个。为什么只有我会晕倒呢?”
“因为你内心的冲突要剧烈的多。你给我说过,你撞见过你的妻子和柳二少爷孤男寡女,同处一室。你表面上说柳二公子会自重身份,不会和你妻子发生什么苟且之事。其实你内心比谁都怀疑。因为多年的教育和经历,你对权威十分敬重,对主子忠心耿耿,你不愿意把愤怒和怨恨投向柳二公子——这会破坏你的内心信条——所以你把这些负面情感都倾泻在你的妻子头上。
“你的毒打让妻子流产后,你表现得满不在乎,我对此一直觉得有点奇怪,后来想明白了,这是你内心的自我保护机制在运作。你内心深处是否有一丝怀疑,这个孩子根本不是你的呢?
“这些负面情绪一直压抑在你的心里,这就是你恐慌的根源。而今晚,你看到皇上不似人君,而皇后是如此美丽,你不由得对她产生非分之想,但这和你内心的道德观念产生了强烈的冲突,同时又唤起了你对自己妻子和柳二公子这件事的复杂感情,于是你晕倒了。你现在应该做的就是,正视自己内心的声音,这没有什么不道德的,这就是治疗的一部分。”
杜城听完叶焚香这一席话,痛苦的捂着脸,说道:“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我是怎样的一个畜生啊。我自己的内心想法,怎么可能我自己还不明白呢?”
叶焚香暗地里叹了口气,他知道有些人的观念根深蒂固,一时之间很难改变。他往旁边瞥了一眼,他发现陆清正目光炯炯地看着杜城,似乎被这次心理治疗勾起了浓厚的兴趣。
叶焚香心里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一个一石二鸟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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