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叶焚香驱马向苏芸的府邸驰去时，他已经在盘算接了婉儿后，两人到哪里去。

　　“魔岩城是我们祖先的所在，虽然现在已经荒废了，但肯定要去看看的。凤凰城的火海和冰风谷的冰桥也是奇观。暗影城听说是暗影教的聚居地，但那座城听说真的很好玩……”叶焚香一面盘算着，一面打量着这座猎龙城。想到自己将要离开这里，既感到愉快，又感到不舍。

　　他一门心思畅想着未来，让心中的念头尽量避开凯瑟琳。既然两人的关系已经恶劣到这个程度，再去想她有什么意义呢？以后她想喜欢谁，想怎么过，和他再也没有任何关系。

　　他先去了原先软禁婉儿的地方，结果几个革命党人告诉他，秦婉音早已被苏芸接去她的府邸了。叶焚香心中暗喜，看来，这些革命党人也没打算再软禁婉儿了。问明苏芸的府邸地址后，他就拨马离开了。

　　在路上，他看到尽管夜色已深，还有很多人围着一张告示栏，七嘴八舌的议论着。他驱马过去一看告示，原来是燕王纠合了北方的蛮族部落，将要往猎龙城攻来。告示贴号召人民踊跃参军。

　　叶焚香留神注意了一下周围人的神情，大部分年轻人都神情激动，跃跃欲试。叶焚香在心中微微苦笑：“兵凶战危，死伤无数，有什么好兴奋的？”

　　他听人们的议论，竟然很多人都想去参军。为国出力是一方面，另一方面，给共和国当兵有不错的军饷，比眼下的大部分工作都好多了。毕竟，不管革命成功还是没成功，大部分人还是一样的穷。

　　他叹口气，离开了人群。他现在心灰意懒，对这些世事纷争已经不感兴趣，此刻，他只想带着婉儿，远走他乡。

　　来到苏芸的府邸后，他看看这栋豪华的建筑，微微冷笑了一下。自从苏芸亮明自己苏逸尘后人的身份，又展示了自己歌行者功法上的造诣后，在革命党人的地位节节上升。这栋豪宅，就是国民议会拨给她的居所——革命成功后，抄掉了很多贵族的家，这些贵族的府邸也就充公了。

　　府邸外有很多卫兵巡逻，竟俨然有了几分皇室的气象。叶焚香在外面不耐烦地等了很久后，才被传唤了进去。

　　苏芸穿着身紫色的轻裘，披着条淡蓝色的纱巾，打扮得颇为雍容华贵。叶焚香看着眼前的这个贵妇人，都有点认不出来了。

　　苏芸微笑道：“你这么晚了还来找婉儿，有什么急事吗？”

　　叶焚香不愿意把自己将要离开猎龙城的计划告诉苏芸，只是平淡地回答道：“只是有点事情想和她商量。”

　　苏芸若有所思的看着他，复又笑道：“昨天我和共和国的军队在落雁谷阻击燕王的铁豹军，破阵曲的效果好极了！”

　　叶焚香心想：“昨天我去追回皇帝皇后时没看到她，原来她去阻击燕王的大军了。”他对于**和铁豹军的战事不感兴趣，只是说道：“看来闭关卓有成效啊，那不错啊。”

　　“你好像有点埋怨我？我听说经过这几日闭关后，你和你的皇后情人闹矛盾了？”苏芸的眼神透出嘲讽和调侃的笑意。

　　“我和她本来就没什么关系，”叶焚香有点不耐烦了，“能让我见婉儿吗？”

　　苏芸冷笑着点点头，命人把叶焚香带进去。

　　叶焚香推开门，婉儿兴奋地迎了上来，看到是叶焚香后，愕然止步，说道：“公子？你这么晚了还来找我？”

　　叶焚香看看婉儿旁边的两个侍女，婉儿会意，挥挥手，让她们出去了。

　　叶焚香打量了一下这个整洁的大房间，叹道：“苏芸对你还挺不错的。”

　　婉儿脸微微一红，轻声道：“是啊，她对我挺好的。”

　　叶焚香仔细的看了看婉儿，他发现，一段时间不见，婉儿的气色好了很多，面色也不像过去那么苍白，眉宇之间，也有了股欢喜活泼的神色。

　　叶焚香有点生气，心想：“我这段时间饱受折磨，你倒过得挺好啊。”但他立刻觉得自己的这个想法十分偏激，就把这念头压了下去。

　　他柔声说道：“婉儿，我今天来是想找你商量一件事。”

　　“什么事？”婉儿揉着手，有些紧张地问道。

　　“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吧，这里的纷纷扰扰，我简直受够了。我们一起去看看魔岩城，那是我们的祖先一起奋斗过的地方。”叶焚香开始说道，他的语调变得越来越热切。

　　“但是……这恐怕多有不便吧？”

　　“你是说你的病吗？没关系，我会雇一辆好车，不会让你受一点风寒的。再说，我现在的法术已经很高强了，我会好好照顾你的。”叶焚香笑道。

　　“国民议会会放你走吗？你现在也是革命党人中的重要人物了啊？”

　　“有什么好重要的？再说我根本不稀罕这个。婉儿，我现在不在乎其他人的看法，我只在乎你的意思，只要你愿意，我就去谋划接下来的事。钱也不会是什么问题。”

　　“但是……”婉儿咬着嘴唇，犹豫了一阵，最后终于坚决地说道，“但是我不想离开猎龙城啊。”

　　叶焚香一愣，心想：“这是怎么回事？我蛮以为婉儿听到我的建议后，会欢欣鼓舞呢。”但他转念一想，立刻明白了。他笑道：“你是在猎龙城住惯了，所以害怕外面的世界吗？没关系的，只要走出去了，总会习惯的。你还记得我们以前的约定吗？总有一天，我会带着你游遍万水千山。”他心情激荡，忍不住握住婉儿的小手。

　　婉儿看着叶焚香，目光中满是柔情：“公子，谢谢你还记得当初说的话。但我现在真的不能和你一起去了。”

　　“怎么了？”叶焚香放开婉儿的手，心中忽然有点害怕。他一直觉得，不管发生再多的事情，至少婉儿会在背后默默的支持他；只要他愿意，婉儿就会陪着他。毕竟，他们可是从小相依为命，一起长大的。他从来没有想过，两人会有分道扬镳的一天。

　　婉儿用手托着下巴，手指轻轻地按着嘴唇。却不再说话。

　　“到底是怎么回事？婉儿你有什么事瞒着我？”叶焚香忍不住有点生气，语气也变得严厉了。

　　“唉……公子，你就不能用共鸣术读一下我的内心吗？”

　　“那怎么行？共鸣术是可以这样随便乱用的吗？内心世界是别人的**。”叶焚香断然说道，虽然在不久之前，他才刚用共鸣术了凯瑟琳的心思。

　　“我不能离开苏芸啊。”秦婉音终于绝望地喊道。

　　“苏芸……有什么不能离开她的？她强迫你留在她身边了？她对你使用了什么法术吗？别怕，你尽管告诉我，我会解决的。”

　　“她没强迫我。公子……你是我的亲人，永远都是。但苏芸……她是我的爱人啊……”

　　“你在说什么？”叶焚香觉得自己没听明白她的意思。

　　“我是同性恋。”婉儿往椅子上一靠，冷淡地说道。她激动的情绪已经平复了下来。

　　叶焚香来见婉儿前，设想过各种结局，但都完全没有料到这一点。好长一段时间，他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叶焚香本人不排斥同性恋，事实上，他以前做心理医师时，有好几个病人就是同性恋，这些病人很为自己的性取向困扰，叶焚香还安慰他们呢。在当时的时代，同性恋被人们普遍视为一种精神疾病。但叶焚香不这么看，他觉得，同性恋更像是人与生俱来的属性，就像人有右撇子也有左撇子一样。

　　但是，当得知自己身边最亲的亲人是同性恋时，叶焚香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那你怎么从来不告诉我？”呆了半晌后，叶焚香终于说道。

　　“在遇见她之前，我也不知道啊……”

　　“但苏芸不是同性恋啊，她还怀了别的男人的孩子……”叶焚香想起这一点，急忙说道。他就像一个溺水的人，想要抓住漂浮在水面的最后一根浮木。

　　“她是双性恋……”

　　“好吧，我今天真是学到了很多东西。”叶焚香瘫倒在椅子上，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了。

　　“公子，我也不想瞒你的，但这段时间，我们都没在一起啊。”

　　“没事，我又没怪你，这又不是你的问题。我只是有些惊讶而已。过段时间就好了。”他向秦婉音疲倦地笑笑，然后站起身，拖着沉重的步子出了门。

　　在客厅，他遇到苏芸似笑非笑的目光。他没有力气和她搭腔，直接出了门。

　　“是的，现在很多事情都可以说得通了。”他想起这些年来，他和婉儿之间从来没有逾礼的行为，有时候他会调笑几句，婉儿也只是笑笑，从来不接话。他当时以为婉儿是严守主仆之分，现在一想，原来是因为她并无男女之情。他又想起苏芸对他说过的话，“很多事情你都没觉察到”，看来，这件事就是其中之一了吧……

　　“连身边最亲近的人的性取向我都觉察不到，我这算哪门子精神分析师啊？”叶焚香越想越觉得荒谬，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现在大街上已经行人稀少，有几个路人向他投来诧异的目光。

　　他觉得茫茫天地间，似乎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凯瑟琳不爱他了，婉儿也不再依赖他了，他没有了羁绊和牵挂，似乎是自由了，但他也一下子找不到活着的意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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