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多余的话语，随着洛重那番话音铿锵落地，两人之间的气氛就只剩下了全然的战意。

　　四目交接，了然于胸。

　　厉鬼面具右臂已断，却抬起左手并拢双指，一道虚幻光影在他指尖延伸出来，变成了一把流光气剑。

　　这已经是灵气运用到了极为高深的手段。

　　毕竟是天桥巅峰的修者，洛重与他的差距，仅从这一点就能窥出端倪。

　　“请指教。”厉鬼面具周身气势一振，语气凝重肃然，似乎真的将洛重当成了旗鼓相当的对手。

　　洛重也不客套，手掌微松，剑柄竟是半浮在他掌心，一把长剑微微旋转起来，正是秀水剑法之中以气机牵引剑锋的高深法门。

　　嗖！

　　仿佛两人早有约定，竟是同时动了起来。

　　锐利的剑锋撕裂空气，发出令人耳膜震荡的声音，下一刻，两道身影便是在茫茫大雪之中撞到了一处，震得积雪乱飞！

　　剑锋交对，互不相让，厉鬼面具单手独臂，却是面不改色，清瘦的脸庞上，唯有极端的战意！

　　但是当他感觉到从长剑上传达而来的恐怖力量时，心底仍是免不了一沉。

　　“此子的肉身力量远胜于我，仅凭蛮力交战，我不是他的对手。”

　　念头在心中闪掠而过，厉鬼面具当机立断，知道自己与洛重相比，最大的优势就是境界上的碾压。于是便催发体内雄厚的灵气，沟通玄桥，整个人身体一轻，手上的力道却是加重数分！

　　洛重眼神微变，明白厉鬼面具所想，自是不能让他如愿以偿！

　　“起黄龙！”

　　鼓起体内全部力量，洛重荡开了厉鬼面具的长剑，剑锋同时回扫，封锁了对方悬空而起的可能性。

　　玄桥境与五窍境最大的区别就在于能够自由的御空而行，五行圆满，褪去凡身。所以，在察觉到两人的肉身力量并无差距之时，厉鬼面具便打算将这场战斗的节奏，变成修者之间最为常见的模式。

　　以境界和灵气去碾压。

　　只可惜洛重一眼就看穿了他心中所想，又怎能让他轻易地将战斗转换成他所擅长的方式？

　　剑光封路，饶是厉鬼面具自恃灵气雄厚，依旧不敢以身硬抗。

　　他毕竟还没达到不灭境，肉身难损，如果结结实实挨上洛重一剑，这次就绝不是断了臂膀那么简单。

　　很可能，连命都会丢掉。

　　凄冷的凉风在耳旁吹过，厉鬼面具心有所感，竟是忍不住真正产生了恐怖。面前这个年岁不大的少年，已经能够给他带来死亡的恐怖。

　　“会死吗？”厉鬼面具放弃了凌空交手，心里飞掠闪过一个疑问。

　　却很快被他自己给打消。

　　那一抹恐怖与惊疑，全然化成了冷漠的坚定。

　　“不会死，也不能死。我还要看看，五座古剑碑以后究竟有什么存在，我还想试试，超越天下万剑之主，是一种什么样的体会。”

　　“我不能死在这里，不能死在你的手中。”

　　腾！

　　厉鬼面具清瘦的脸庞骤然间浮现出一抹狰狞之色，双眼之内仿佛有火光跳跃，剑意不断升腾，似乎连那把灵气所化的长剑都支撑不住，开始发出声声悲鸣。

　　“这场豪赌，输的人绝不会是我！”

　　厉鬼面具扬声说罢，体内突然爆发出恐怖至极的灵气震荡，竟是直接弹开了洛重的剑锋！

　　洛重心头一沉：“好强的灵气！”

　　两人的境界毕竟有着极大的差距，天桥巅峰，半步不灭的厉鬼面具一旦开始拼尽全力，就令洛重境界不足的弊端暴露出来。

　　不过洛重没有惊慌，反而极为冷静的稳住身形，脚下猛地一蹬，将积雪震开，碎裂了冰冻的土地，整个人横转一周，剑锋扫出一片锐利的波纹，将身前的积雪扫飞，划出大片弧形的空地。

　　这其中糅合了锋芒剑意，自是有一股锐不可当的气势。

　　厉鬼面具沉喝一声，不闪不避，长剑向下一劈，稳稳接住了洛重的攻势，随后更是向前冲了数步，一剑刺出！

　　没有花哨的光芒，亦无恐怖的异象，但这一剑却仿佛融入了他此生所学，包含了全部的剑道感悟。

　　随着这一剑刺出，厉鬼面具的剑意已是酝酿到了顶点，隐隐透出几分嚣狂气息。

　　“不败！”

　　古剑碑第二式，从他手中施展出来，没有半点技巧，但那道剑影却是不断在洛重眼底放大，无路可退，避无可避！

　　“好强！”洛重心中的念头电闪般浮现，暗惊道：“这就是剑主留下来的瑰宝吗。”

　　“果然不愧是圣人之招。”

　　“但是……”

　　洛重立定身形，身上同样升腾起一股殊途同归的气息。

　　这股气息，来自于体内丹田深处的那第二把金色小剑，来自于无数万年前，那位神秘的剑道圣人。

　　虽然没有剑主这一招剑法的嚣狂之意，却一样具备着孤高寂寥的傲然。

　　“怎么可能？”厉鬼面具感受到这股剑意，就连剑锋都颤了颤，不信道：“你未曾参悟第二座古剑碑，为何掌握了这不败剑意？”

　　“世间不败的剑者，未必只有剑主一人。”洛重眼眸渐冷，被那股剑意感染后，再看眼前的厉鬼面具，只觉得对方如同蝼蚁，挥手便能斩去。

　　这来自于心底的强大之感，便是无名剑诀第二式带来的好处。

　　亦是洛重不急于参悟第二座古剑碑的原因。

　　因为……这一剑，名叫未尝一败！

　　纵剑生平，未尝一败！

　　嗡！

　　似乎受到剑意的感召，洛重手中的长剑发出颤鸣，好似因这一剑而兴奋不已。

　　“不可能，这世间不可能有人在剑道上超越剑主！就算同为剑道圣人，剑主也是最强的那一人！”

　　厉鬼面具察觉到洛重的不败剑意并非来自剑主，嘴上虽然不信，可心中的信念已经产生了动摇。

　　他自小就得到了剑子的传承，知晓古剑盟会的存在，自然也知道创立了古剑盟会的剑主有多么强大。

　　那是一位伟大的圣人，不仅仅是因为他创造了古剑盟会，更是因为他的一生中创造了绝对无敌的神话。

　　纵观历史长河之中，成圣做祖的强者多不胜数，可是能够在修行生涯中没有败绩的，也只有寥寥数人。

　　剑主正是其中之一，而且，还是在历史之中留下了浓墨一笔的圣人。

　　可是现在，洛重却拥有另一种不弱于剑主的强大剑意，究其根源，更是殊途同归的不败之剑，这根本就是动摇厉鬼面具内心深处的信念！

　　因为心神巨震，以至于他酝酿了许久的不败剑意无法继续维持，那一剑也就停在了半途，眼神茫然的望着洛重。

　　洛重盯着厉鬼面具，良久后淡淡道：“圣人传承虽然强大，但是修者真正的根基却是坚定本心。不败剑意，并非因为是圣人传承所以不败，而是因为不败，才是圣人！”

　　洛重望着脸色惨白的厉鬼面具，一字一顿道：“锁心猿，拴意马，不为世间万物所动，才是修行正道。前人再强，未必没有后来者，剑主的无敌之路也并非不可复制！连这点都看不透，你配不上这不败的剑意。”

　　厉鬼面具瞳孔一缩，随即咬牙道：“修行之事，何须你来教我！成王败寇，自古皆然，配不配得上，我说了不算，你同样没有资格！”

　　“今日你我谁能活下来，才是书写‘正道’的那一人！”

　　一声歇斯底里的大喝，厉鬼面具挥动手中的流光气剑，一轮海上明月自他背后浮现，汹涌的灵气仿佛凝成潮汐，使得这大雪纷飞的平原上多出一丝潮湿之意。

　　虽然嘴上不服，可是厉鬼面具已经无法坚定心念，下意识的施展了自己所学最深的剑法。

　　他也无法保证，继续施展不败剑意去与洛重硬碰，究竟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所以，他怕了。

　　见此一幕，洛重的嘴角微翘，淡淡道：“你说的不错，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配与不配，自然是活下来的那人说了算。”

　　“只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