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胡琳一脸的不服和高傲中,我猜,定是胡琳自己不愿做砧板鱼肉,任人宰割。“你听到没有?”胡琳突然地问我。“听见了听见了,我们会按照您的吩咐做的。”我说道。“行了,我先走了,今天你们没有见过我没和我说过话,知道?”“知道。”我和老陈只能站在原地目送她走人。我长舒一口气,软塌塌坐在椅子上:“老陈,你说这算好事还是坏事?”“废话!当然是好事了!你没听出来吗?我判断,工厂里早就结成联盟的那些领导对胡琳这个空降兵极其不悦,胡琳这人大有来头,她曾经是集团的人,不知什么原因被下放到这里来当特助,可她现在依然如此心高气傲,要跟这帮老顽固斗到底。我敢说厂里还要大大的改革一次!整治任人唯亲这股歪风!我们好好跟着胡琳,一定有好处!”老陈急急吐出了心里一直按捺着的话。“可之前你和她有瓜葛,突然的对你好?要是她害咱呢?要小心才能驶得万年船。”我无所谓地说道:“我们有啥让人家骗的?什么都没有,是吧!”厂里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晚上去打球,遇到了王俊文。篮球场有很多人,场上的打球,场边的乘凉。结束了一节后,我和老陈退出场来。另外那边场地,几个姑娘在投着球。老陈掏出手机,摇了摇:“五十米,应该就是那几个女孩了,微信搜到的头像,都长得不错吧。我日!这个是不是贞子!”我一看,果然是贞子,用她自己的照片做了微信头像,挺漂亮的,和现实一点都不符:“所以叫微信,不能全信。”既然贞子在,那王俊文估计也会在。我走过去看,果然,王俊文也在,花枝招展的几个大姑娘在夜风中摇曳。王俊文在场边站着看,五官精致,眼睛迷人,美人胚子。嫩黄色的上衣,紧身牛仔裤,脚穿一双小拖鞋,头发轻轻披在肩上。“真美啊。”老陈也赞叹道。“日,把你的口水收回去!”我推搡他一把。“靠,看看都不行啊!这才是女人啊。”“你那个猪八戒就不是了吗?”“什么猪八戒,还好,就是强壮了点,体格不错,要是谁娶了那个猪八戒,回去当农民啥的,还能拿出来当头牛使使。”说完老陈跑进了那几个女孩子中间:“嗨,贞贞,是我啊,好巧啊你们来打球!”“贞贞,是谁啊?”“一个贱人,他还有一个朋友,更贱。”我日!贞贞说更贱的那个人,好像是我吧?“不是吧,介绍我们需要那么隆重吗?低调低调。”老陈抢她手上的球。“还给我!王八蛋,快还给我。”“一起玩啊。”“谁跟你玩,把球给我!”这家伙脸皮那么厚,国家怎么没拿他的脸皮去研究瓦良格航母外壳呢。王俊文也看见了我,我转身,默默地回到了那一边。说实话,我挺喜欢王俊文的。可她是办公室的人,办公室的人就意味着比我们厂里这些层次的普通员工高出几等,哪怕我就是升级做到了组长,也只能算是癞蛤蟆群中的小头目,与办公室的人距离还是相当的远。不仅是家庭背景相差悬殊,相貌才气相差悬殊,而且身份地位相差悬殊,完败。在我们这些灰头土脸的工厂员工心里,办公室的美女就如同天上飞的天鹅,我们呢,就是地上望着空中天鹅的癞蛤蟆。那天我和老陈值班,拿着润滑油去给机器的轴承转轮等地方挤一点润滑油。车间里正在热火朝天的忙着,别看她们很忙碌,最多一月也只能拿到三千左右,这个收入在这个城市基本上就是比温饱线稍高而已。线上的工人大多是二十来岁的小姑娘,有从中专学院直接分配过来的,也有初高中毕业就出来打工,前后换过好几家同类厂家的。其中大部分女孩子的命运无外乎在做到二十多岁,存点嫁妆,回家找个老实本分的同乡结婚生子,从此相夫教子,了此余生。我走到轴承转轮面前,伸手对着那个小孔挤了一下,挤到旁边去了。老陈就笑我:“看你那臭水平。”说完自己也弄了一下,结果不出所料,也歪了。我们同时放声大笑。正笑着,忽然发现气氛不对劲,流水线俩边所有的女工都瞪大眼睛看我们,似乎看到什么不可思议的怪事,看得我们心里直发毛。当我们挤个第三次的时候,肥胖的朱组长突然从流水线后面杀出来,指着我和老陈吼道:“你们搞什么鬼?你俩个傻什么搞什么回事?怎么会到处流得都是?这是在加润滑油还是在泼润滑油?是不是工厂的油不要钱就猛泼?”我和老陈被朱组长一顿怒斥弄的手足无措,只好坐在原位望着他装无辜。组长根本不吃这一套,继续训我们,直骂的我和老陈瞪大眼,傻在当场。我隐隐有股子冲动,自小到大,咱什么时候受过这样子的鸟气啊?长这么大,虽说没怎么享福,但也没受过那么大的欺辱,何曾被人骂做猪狗不如?看着组长的嘴巴飞快的上下翻飞,唾沫星子溅射,我内心的小宇宙也开始慢慢燃烧,拳头捏的咯嘣响。就在我即将挥拳的前一刻,老陈先行动了。他抢先一步,站到组长对面,表情严肃而认真,一字一顿,低沉而缓慢地说道:“组长,我们知道错了,下次再也不会犯了。”我愕然,愣了半晌才想明白,合着脾气暴躁的老陈不是揍他,而是去认错啊!猪扒皮见老陈认错,不耐烦地摆摆手,“两个傻逼,自己搞的烂子自己收拾,把这里弄干净。”猪扒皮走后,我和老陈面面相觑。“忍忍。”老陈对我说道。我心里憋屈,但又不能发泄出来,只得闷闷去拿了抹布来擦干净。我刚才真他妈的想暴打那厮一顿,但后果的话,肯定很严重,被逐出厂算轻了,如果被拘留,更麻烦,我现在身上都没有一分钱,进去后怎么办?家里父母都知道我已经上班,难道还要打电话问他们要钱?想到这里,我心里说不出的一种难受。心里一横,男子汉大丈夫,这点苦都吃不了?想想家里的父母,一年四季面朝黄土背朝天,还要经常去黑脸闻有毒的沥青,风吹雨打的,他们说过什么?我这点事都觉得委屈,那以后还能做什么?干,忍忍就好,赚钱要紧。搞好了这些工作,我又过去了统计部,我本以为她们搞统计的其实是比较清闲的,可在那里待了一段时间,才知道她们其实也不容易,要不然不会有那么多人了。由于车间大,各种材料各种生产出来的数目非常庞大,而且车间里很多的日用品也都由她们记录。进了她们办公室,看了一下,见那放物品的小阁楼几阶楼梯有些脏,我就去拿了拖把。进了办公室要拖的时候,刘倩倩走过来,从我手中抢过去了拖把:“小王,这事怎么能让你做啊。”“没事啊,谁拖不都一样啊。”我说。“让我来拖吧,你忙你的。”我要上小阁楼拿一些工具,她要拖阁楼小楼梯。刘倩倩:“你先上吧。”我:“你先拖,我再上。”刘倩倩:“你先上,我在拖。”我:“你先拖,我先看看。”刘倩倩:“你看着我拖多不好意思啊!你先上吧。”我:“还是你先拖,要不我帮你拖。”刘倩倩:“那我先拖了。”她拖完了地,我上去拿了东西。下来后,我检查仪器线路。刘倩倩告诉我,在我还没来这里维护这些机器的时候,一旦出了问题,她们要报上去,还要等,时间久了的可能几天才处理好问题,机器一旦出问题,就要人工清点,很忙很忙,现在有我在,机器运行正常,都轻松了好多。刘倩倩是江浙人,身高不高,但人挺漂亮,打扮挺潮,她们这群人都挺热情的,我想是因为她们的女经理吧。什么样的上司带出什么样的下属。刘倩倩一说我,我就随意搭上了话:“是么哈哈,那你要谢谢我才是。”她调皮的对我一笑,说:“行啊,那下班了我请你吃饭啊。”“这我就不好意思了,我才过来这里没几天,应该是我请你才是。”她笑了起来:“那行呀,下班了你请我吃饭。”我日!我口袋里,只有三块多钱,我寻思,我请吃饭,咋办啊?“请不请啊?”她问。“不如改天吧,我等下不知道有没有时间呐。”我撒谎道。“敷衍我!不想去就不想去。”不知道她到底想干嘛。“呵呵,好吧。”只能去跟老陈先借着了,就答应了下来。可能她只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后来,时间证明,我完全低估了她,低估了她们整个车间的人。“那我们去哪儿吃?”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