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急忙冲进去,然后把这袋子往她手里一塞,转身就跑。跑到二十米开外,我对王俊文喊道:“谢谢你,但我现在不需要了,我真的已经解决了这事情。”她没说话。我又说了一声谢谢,然后走了。回到宿舍,实在无事可做,就打开电脑看,薛正伟打电话给我,声音不大对,可能出什么事了。我想他能有什么事,工作稳定,美人抱着,还有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就没大在意,说:“喂,咋了,我正在宿舍看书。”“我靠,你丫还算不算人,老子正老大不快活,你不说句安慰话,还怪老子打搅你。”我心想:你不快活,我比你还不快活,原以为今晚可以和王俊文去宾馆,结果却是空花泡影。“你说啊,到底怎么了,你又不说,是不是和吵架了?”我问道。“出来,到重庆火锅,今晚就我一个人,你过来陪我说说话。”“都十二点半了,宿舍楼大门都关了,还要爬下爬上的。”“操,你丫不想出来就算了,尽找理由,得了得了,你忙你的吧。”薛正伟挂了电话。嘴上说不出去,最后还是关了电脑,锁上门到了宿舍楼底下。值班室的灯亮着,猴大爷还没睡,铁门是不能翻了,很容易被逮住。“喂,大爷,帮我开下门好不?”“这么晚出去干嘛?”他把头探到窗口看看,说,“肯定又不是去干好事。”我给他丢了一支烟,他开了门。十二点多的南门还相当热闹,喝啤酒,吃烧烤,简直乐不思蜀乌烟瘴气破坏市容。几分钟以后就来到了重庆火锅,看到薛正伟低头坐在面馆的四方桌子旁,手里捏着一根烟在转。他凭脚步声就知道我来了,说:“你不是不肯来么?”“嘿嘿,老板,我是来吃东西的,给我来一份炒花生。”我调侃道。“花你个,今晚我们喝啤酒,多点一点,多吃一点,不然等下没东西吐。”“不吐不归?”“不可以?”“你有这能耐?”我问。“没有嘛?”他把手里的烟叼到嘴里,我给他点了火。我们点了一盘大份龙虾,一碟炒花生,外加两个小菜,要了三箱啤酒,坐定。我问薛正伟:“哥们,点那么多啤酒干嘛?你灌得下去么?”“灌不下去,老子拿回去洗澡,行不行?”他今晚像被插了雷管,你不能碰他,一碰他就有爆炸的危险。酒菜上来,薛正伟开了酒,没吃一口菜,就跟我连干了四杯。我实在是找不到什么理由这样摧残自己,虽然平时也好喝酒,但还不至于这样。我只好暗自寻找一些伤心欲绝或者愤慨至极的事来说服自己喝得再猛烈一点,以配合薛正伟今晚疯狂的举动。没办法,最后只好将和王俊文之间的事拿来想,想着想着仿佛自己真的变得伤心起来,啤酒一杯一杯往下灌。这时,薛正伟却伏在油乎乎的桌子上哭了起来,声音越来越大,引得周围人的眼光都聚焦过来。我拽了一把卷纸递给薛正伟。“吃龙虾喝啤酒吧,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我们边吃边讲,讲出来就会好一点的。”“没什么,就是有点郁闷。”他擦着眼泪,眼睛里迷蒙着一片悲戚。很难想象长得像人猿一样的健壮男人能这么哭。“有点郁闷而已?也就是没什么大不了的咯,那我们就不说这些,好好喝酒吧。我跟你讲,晚餐时我就喝了不少酒,你可不要把我灌多了。”我知道他今晚无论如何是不愿把心事说出来了,要说的话,不用我讲,他早该说了。“你会多?开玩笑。再上三箱也填不饱你。”“靠,我又不是酒桶。”两人边剥食着龙虾,边你来我往地干杯,薛正伟的心情似乎好了一些,眼睛又泛出往日那种骚浪贱的光芒:“你最近在忙什么,那个店面么?”“差不多吧。”“你的王俊文,进展如何?”“还在论持久战。”“哈哈!不行你就写首诗给她呗,半夜或者大清早,站在她家楼底下朗诵给她听,纵算是铁石心肠,也架不住这样肉麻啊。”“说正经的,你别胡扯。”“怎么不正经了,这事我也干过。”“你是取笑我吧。”“哈哈哈哈,你啊……”薛正伟笑得有点凄惨,他似乎不是在笑我,而是在笑他内心深处的另一个自我。不知不觉就到了凌晨时分,客人也渐次散去。凌晨的街头凯起薄薄的雾,一阵风过,脸上凉丝丝的。我们回去的时候,天就要亮了,附近的菜市已经开始忙碌起来,菜贩子甚至将摊子摆到了道路上,一条大青鱼从鱼盆里蹦到了路中央,被一辆急驰而过的越野车轧得血肉飞溅。我跟薛正伟说:“瞧咱们多像这些任人宰割的大青鱼,从自由的深河里捕捞出来,装进鱼桶摆到菜市里出售,到了饭店或主妇的砧板上,还在苟延残喘地乱跳,这还是较好的结局,起码实现了成为美食的生命价值,若是像这个不安分的家伙,则难逃死于非命的厄运。”薛正伟苦笑一声,说道:“你丫脑子里进水了。”我们没有再谈这些沉重的话题,而是折进菜市场后面的一条胡同里,找了家早餐店喝了两碗豆浆。酒喝多了,人异乎寻常地感到口渴。接下来的一整天,我窝在宿舍里昏睡,直至向晚的余晖斜斜地照到长桌的小圆镜子上,镜面恰好将阳光反射到侧睡在上铺的我的眼睑上。“忘了跟你讲了,今晚胡琳要请我们吃饭。”老陈打电话对着我说。“为什么请吃饭?”“还记得我们几个写的车间工作改进提议报告吗?”“她很看重?”“不知道,总之,晚上请我们几个一起吃饭。”胡琳请我们吃饭,果然是因为那个工作改进提议报告,她觉得写得很好。我们五个人都过去了。薛正伟一晚上闷闷不乐的,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要是在往常,他一见到有扣肉,肯定是欢喜得不得了,再大的烦恼也暂时抛掷一边了。闷坐着一个劲地发信息,宽屏手机闪烁着光芒,我不禁猜测他是否在和发信息。忍不住想问,但最终还是没问。杨魅发信息约我一起周末去她那个郊外的家。我没回。王俊文加了我微信,在微信上问我周末干什么。回到宿舍躺下,良久无眠,睡不着,便把胡琳和杨魅拿出来相比,这两个女人从表面上看,唯一相似的地方就是她们都很白很丰盈,但胡琳似乎还要再白一点,曲线似乎还要再一点;二人面孔的差别则很大,杨魅是那种柔和的线条,呈现出一副东方女性的柔美。而胡琳则是轮廓分明,眼窝深凹,带着西式的野性。比较得出的结论就是,两者都是鬼斧神工的人间尤物,情痴如我辈,若想修炼成仙,必须同时得到,方能最大程度阴阳相济,功德圆满。想着想着,终于满意地睡着了,仿佛自己真的已经左拥右抱。翌日上午醒来,我走路去上班,外面落着小雨,很冷。路上坐在路边吃了个早餐,生活在刚刚起床的两个小时内,显得真没有意思,因为在这两个小时内,无论我如何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接下来去上班应该干些什么好。我忘了自己在这个厂里里已经晃荡了快一年,忘了自己当初刚进厂时一脸青涩的模样,忘了在这迅速成长的一年当中有意义地勃起了多少回。现在我坐在早餐店的遮阳棚下,已经无法像当年刚进学校那样将裤子也撑起一个可观的遮阳棚了。想一想,就如某人说的:人生尚未开始,人生已经结束。学校生活结束了,我工作了近一年,却还没有做好流放社会的准备。我这一辈子很害怕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下去了。梦想是件害人的东西,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它只是妄想的代名词,它将芸芸众生摧残到千疮百孔体无完肤之后,扔下一句话:看看你,躺在棺材里还是这么一副平庸之相,真叫人无奈。忙了不到半个小时,忙完了,我开始发呆。到底该不该和杨魅去她郊外的家转转,我在想杨魅的时候,王俊文就在不经意间冒出来,而且很快就将王俊文取而代之。可惜目前王俊文离我还很遥远,就像日暮时分悬浮在天边的那朵云彩。我必须以接近光速的速度朝天边疯狂奔跑,好让她轻盈地坠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