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角村过年早上是要喝早茶的，生姜片、麻饼、卤干，再两杯红果茶！
他们虽是两个外地人，却也要入乡随俗。
“吃不惯吧？”汐城问。
舒洛摇摇头：“我不挑的，从来没吃过，只是觉得稀奇。”
“我刚开始的时候可是一点也吃不习惯。”
“那是你挑剔！”
汐城一本正经的认同：“说的没错。”
舒洛笑而不语，他要是真挑剔，就不会心甘情愿的一待这么多年。
“对了，我们吃完要去村民家转一圈，拜拜年。”
“好啊，没问题！”
牛角村常驻村名虽不多，但是一圈走下来，等到寒暄完，一天肯定也是不够的，不过他们根本不需要这样，因为一到这种过年过节的，大家伙都会聚到村里有个大会堂一样的地方，看看节目嗑嗑瓜子叨叨家常...年味儿十足！
在外地打工的也会回来，跟乡亲们一起添油加醋地描述一遍这一年的所见所闻，听得大家是目瞪口呆！
舒洛和汐城进去的时候，大家正闲话家常着，看到他们来，赶紧热情上去招呼：
“汐老师舒老师！新年好新年好！”
“新年好村长！大家新年好！”
“新年好，汐老师年过了你可就又大一岁了！这终身大事可该考虑考虑了！”不知是谁在那人群里高声调侃了一句。
大家伙纷纷附和起来：“是啊，又过一年了！去年这个时候你可是在我们父老乡亲面前说这一年好好努力的啊！”
“就是就是！”
“.......”
“哎呀你们这群人，人家汐老师整年整年的在我们这犄角旮旯的小地方待着，哪有女孩子能配得上汐老师的呀！”
说话的是牛角村有名的媒婆牛嫂，多少隔壁村的姑娘被她红线牵着张罗给了本村的小伙子，她的儿子牛胖墩就在汐老师手下上着课呢，对汐城那是百分之百的爱戴！
“这倒也是！”
“能配得上的汐老师的姑娘，怕是翻遍凤城都找不出来！”
“是啊......”
汐城也不回绝也不掺和，抱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可是分明那脸上就有了几分挂不住。
舒洛抿嘴笑，看着汐城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没想到他束手无策的时候是这番模样。
“你瞧瞧你们说的，这好的姑娘不跟眼前站着了么！”
所有村名闻言，面面相觑：
“对啊！”
一拍大腿！
这不眼前站着了么？
舒洛嬉笑的表情瞬间凝结，她四下张望了下，发现他身边好像除了自己再没别的人了，这不会是...说自己吧？
“对啊，舒老师你跟汐老师差不多的年纪！正所谓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你们两个又都这么有爱心，从大城市里来到我们这个偏僻的小山村，难道这一切不都是缘分吗？我觉得你们呀最合适不过了！”
刚刚还在急着为汐城说话的牛嫂，现在又是另一番脸色，拿出了她十足的媒婆架势：
“舒老师，汐老师的人品我们可都是见识过的，那真的是...没得说！这么多年在牛角村无怨无悔的付出，教我们牛角村的娃学习读书，我们有什么麻烦他都尽心尽力地帮衬着，要不是你舒老师，牛嫂我真的舍不得把他介绍给你！”
这说着说着还动情了，舒洛接不上话，又不知道该不该去安慰她，左右看了看村民又看了一眼不关己事的汐城，不知如何是好！
“咦~~牛嫂你是想着把汐老师留着，等自己家丫头长大吧！”
“就是就是！”
“.......”
下面唏嘘声一片，牛嫂脸上挂不住了，恼愤地瞪了说话的人一眼：“瞎说什么！嘴巴没个时候清净的，我家丫头才多大！我哪敢高攀人家汐老师！”
舒洛见情势不对，拉了拉汐城的袖子，小声提醒他：“你倒是说两句呀！”
“放心，不插嘴他们马上就把话题扯远了，你一插嘴今天一天都是抓住你不放了！”汐城老沉道。
舒洛狐疑看他一眼，并不十分确信。
他有补充一句：“经验之谈！”
舒洛‘噗嗤’差点笑出声！
果不其然！
话题在牛嫂的女儿这里拐了个弯，顺利地话风就转到了谁家女儿都二十了，还在家里，也没个着落，谁家儿子又娶了个勤劳持家的好儿媳、生了个大胖小子.......诸如此类！
舒洛一开始过来，觉得聒噪，一大帮人吵吵囔囔，听得多了，又觉得特别的接地气，终于知道天底下为什么有女人的地方就有八卦了！
真的是从村头聊到村尾，从本村聊到了隔壁村...谁家里老公外.遇，老婆偷.人被抓包，谁家领养了小孩，小孩却像爸爸，结果夫妻不和...都在这群大妈大姐口里传的绘声绘色，天花乱坠。
舒洛差点全信，当然她也不知道这里面可信度有几分！
待了一会，舒洛左右环顾了下，没发现耿耿一家人，便问旁边的大姐：“大姐，你知道耿耿他们家...”
姜家可是在村子上出了名的，一提起姜家，大家都是又心痛又愤恨。大姐也是个心直口快的，没等到舒洛问完，就说道：“还说呢，这大过年的也不让孩子安生，他们那个赌鬼老爸回来了，要不到钱，又是踢又是打的，那三个孩子也是可怜的，这么小，摊上这么个父亲和后妈！”
舒洛闻言惊痛！
她怎么会忘记了耿耿呢？这个家庭怎么会好好过年！
想到这，他凑到汐城耳边说了两句话，跟大家告了别，就往耿耿家跑去。
“你们以前过年耿耿家不是这个情况吗？”舒洛一边跑一边问，气喘吁吁。
汐城摇头，有些自责：“我刚开始来的时候他们比现在还小，后来见村里就他一个男孩子不来上学有去家里见过他，也试图说服他的后妈，但是没有效果，我一开始没你这么大方，想着以后用钱的地方多得是，何必花在她那种人身上，后来，学校里的孩子也多了，我也无暇顾及...我倒是每一次看到他都是笑呵呵的模样，没想到，小小年纪，竟然如此会忍气吞声，这么懂事！”
舒洛沉默，其实她也知道用钱去让刘凤芝松口其实不是好的选择也是个无底洞，哪天她耍起无赖来，她根本拿她毫无办法！
“幸好有你，不然我都不知道这孩子这么小竟然就受着这些痛苦！”汐城也哽了声。
他们一路小跑，终于到了姜家门前。
只不过这一户人家竟然连对联都没有张贴，光秃秃的外露着。
大门微敞，两人对视一眼，汐城上前推开门。
门“吱呀”一声。
发出年代颇为久远的一声声响。
“谁呀！”
一声沉闷带着醉意的厚重男嗓不耐烦的问道。
屋里光线暗淡，这么一推开门，初一的阳光洒进来，在男人的身上落了一层光亮，汐城得以看清这就是姜家的一家之主、常年在外不回家的丈夫和父亲——姜庚年！
“姜大哥，新年好！我是牛角村学校的老师汐城！”汐城友好的问候道。
姜庚年倦怠地掀开眼皮睥睨一眼：“有什么事？”
“是这样，我在外面没看到耿耿和妹妹们出去玩耍，想来看看他们！”
姜庚年不耐烦推推手：“玩什么东西，老子不要吃饭的啊！”
一听这话，舒洛就来了脾气，这话放在亲生父亲的嘴里说出来？
“你是他们亲爸么？自己没办法好好待她们，还想着奴役他们！”
“你是哪里来的黄毛丫头，敢对老子大呼小叫？！”
汐城拦住她，给了她一个眼神。
这时耿耿抱着木柴从外面进来，小脸红紫，嘴角处还有些血痕！
舒洛惊愕，他们到底经受了什么？！
却见他在看到自己跟汐老师也在之后，小眼眸子里瞬间发出光芒：“舒老师汐老师你们什么时候来的啊！”
舒洛不忍心，蹲下身子好好看着他：“耿耿，妹妹们呢？”
正说着，两个小女孩一人手里握着比她们身高还要长的木头进来了！
从前两个怯生生的小女孩在相处了一段时间后，已经对他们不再畏惧了，甜甜的叫了声：“汐老师，舒老师！”
“乖！”
“还站着干嘛，做饭去！”
一声呵斥，两个小女孩如受惊的小白兔，红着眼低着头就往锅炕那里跑过去。
“你知不知道家暴是犯法的！”
舒洛忍无可忍，她的矜持，教养，在这一刻抵挡不住满腔的愤怒！
“犯法？老子教育自己的娃子犯啥子法了？！”
“愚昧、无知！等到警察到家里来抓你的时候你就知道了！”
姜庚年不屑讽刺：“哟，口气倒是大的很！你让警察来抓我啊让他们来啊！让我去吃吃牢饭，正愁没啥子吃呢！”
“不知廉耻！”舒洛转过脸，不想看他那副恶心的嘴脸。
姜庚年却恼了，一跃而起，他那双浑浊的双眼，怒目圆瞪：“你再给老子说一遍！”
他的动作以及语气已经吓到了孩子，耿耿看着父亲危险地逼近了舒老师，一把丢掉了怀里抱着的木柴，挡在舒洛面前，他明明是恐惧的，可是眼底闪着坚毅的目光，此刻，他坚强的像个男子汉！
“小兔崽子！死开！”
他一把扯住自己儿子的衣服，就往旁边的炕上扔！
汐城关键时刻握住他的手腕，发力让他动弹不得，在他叫痛之际，一把把他推开，重重的撞上了灶台上...
“哎哟！我的腰...”
汐城看也不看他一眼，一手牵过一个女孩儿，带着舒洛和耿耿，齐齐走出了这间狭小、简陋充满着酒气的屋子。
......
舒洛心疼耿耿三兄妹命运多舛。
一路上没怎么说话，汐城自然知道她心里在想着什么，也不开口去安慰她，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没用。
一行五个人，步伐沉重，却谁都没开口说话。
安静的竹篱笆围成的院校，张贴着喜庆的对联，地上还有些爆竹的残留碎纸和黑色的碳末。
耿耿却突然挣脱开舒洛的手，指着前方惊叫道：“那、那有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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