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多月前,棠梨混入纯阳宫,他知她意在何处。
安插在纯阳的眼线来报,说她身份暴露,他马不停蹄的赶来了。
男人持着剑,眼泛杀气,剑尖一路划过地面,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魔头!”
”大家小心啊!”
魔头的突然到访,让纯阳弟子们乱了手脚,各自拔了佩剑从四面八方而来进行援助。
大殿位居纯阳中部,纯阳以大殿划分前后,前面主要分布的是练武场,后面则是栖息之所。
大殿前面喧杂人声不断,棠梨转身,回望了眼,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见弟子们各个火急火燎的向那里赶去,定是出了什么事。
棠梨弯了弯唇。
她大可趁乱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掌门老头的卧房,届时得到了剑谱,还能全身而退。
”前方为何如此喧哗”掌门盘腿坐在榻上,闭目养神,听到有人推门,以为是纯阳弟子,便问到。
”老头儿,作为交易,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在告诉你。”
掌门骤然睁眼,来人一袭绿衣,正是今日被淼兮放走的妖女。
”来,来人呐。”见妖女来者不善,掌门慌忙向门外呼唤。
”别叫了,人都到大殿前面凑热闹去了。”棠梨略有些不耐烦道。
”你想怎么样”掌门戒备地看着棠梨。
”放心,我对你个糟老头没什么兴趣,我只要剑谱。”美目流转间,她微微一顿,”或者,你把你乖徒弟许给我怎么样”
”妖女你妄想,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不可能,淼兮之所以会变成这样,定是你使了妖术。”掌门语气果断。
”诶,我没你们说的那么厉害,妖术我不会,另外,我要跟你说件事,自从我进入纯阳的第一天起,淼兮就知道我的身份。”
棠梨微微一笑,很是期待掌门得知此事后的反应。
”你,不可能,淼兮是我从小带到大的。”掌门连连摇头。
棠梨笑得愈发明媚。
”你......你不是中原人”掌门忽而觉得棠梨几分面善,前不久他去了趟南疆,在韶府见过一个和她长相极为相近的女孩,”你是韶家人”
”棠梨在哪”
此时的尧七已然杀到大殿,血流成河,尸横遍野,白衣滴血不沾,不染纤尘,”我在问一遍,棠梨在哪”
一丈开外的弟子吓得哆哆嗦嗦,说话断断续续,“她,她白日里就下山了。”
“铃铃呤~”
铃铛声划破黑夜的长空,尧七凝眉,提剑直奔声源处。
掌门躺倒在软塌上,满脸是血,已无生命迹象,棠梨面无表情地趴在他身上,舌尖舔去指尖鲜血。
这幅血腥的画面,是淼兮破门而入时见到的。
“师父!”淼兮撕吼一声,眼底杀气翻涌,死死绞着棠梨。
棠梨这才发觉有人进来,她被抓了个现行,不知所措地呆愣在那里,久久才冲淼兮甜甜一笑:“师哥。”
淼兮持剑的右手不停地颤栗抖动,他抑制不住想要上前杀了那个笑容甜甜的少女。
“啊!”握紧了剑柄,他脑中回想起的都是第一日碰见少女时,她说的那句“留下我,你会后悔的。”
明知是个孽障,他为什么还要留下她,如果不是他,师父就不会死。
淼兮痛苦地敛了敛眉,挥剑逼向棠梨,出招狠戾。
面对突如其来的进攻,棠梨讶然地瞪大了双眼,也忘记了闪躲。
“铿。”的一声,兵器与兵器相互碰撞。
淼兮的攻击被人一剑挡下,他人则被击退数丈远。
堪堪稳住脚步,他抬眸望向挡下自己招数的人,一袭白衣,出尘如谪仙。
尧七?
他脑中浮现出这个名字。
“师父。”棠梨看了眼护在她身前的男人,离开软塌,轻声唤道。
“这个人,徒儿想怎么处置。”尧七剑指淼兮,眸光冷冽。
“我……”她欲言又止,深深看着淼兮良久,终淡淡道:“算了吧。”
棠梨仰面,呼出口气,从回忆中缓过神来。
那个夜晚,纯阳到处是尸体,血气弥漫,不久之后,纯阳绑架尧七爱徒,尧七为徒杀戮纯阳,年迈的掌门人惨死在其剑下的传闻一传十十传百。
传闻归传闻,事实的真相只有她,尧七和淼兮知道,至于她和老掌门独处的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她也记不大清了。
”诶。”
她和淼兮的关系,还真是微妙,那晚他明明吃了下了迷药的菜食,也明明昏倒了,竟不知怎地赶来了,她就是因为不想让他掺和进来才下的药,谁料他不仅掺和进来了,还把她行凶的
结果看个彻底。
或许他们两个本来就是相互利用,谁也没有信任过谁,虚情假意,谁知道呢。
不过那个时候啊,淼兮拉着她的手冲出大殿,不顾众人的阻挠,她心里激动,还真的以为将来会和他在一起,嫁给他。
现在想想,大抵是情窦初开,愚昧可笑。
”梨儿。”
男人低醇的嗓音响起。
少女回眸,一草一木黯淡失色。
男人也为之一愣,几月前他大婚见到她时,她画着艳丽的妆容,风情万种,此时的她,素
颜纯粹,一如三年前的干净。
”师哥,已经很久没有唤我梨儿了。”真的很久很久了。
棠梨望向他,视线有些迷离。
”师哥,也已经很久没有尝过梨儿的手艺了。”淼兮目光落在远方,似是陷入了深深回忆。
两人并肩而行,一路无言,走着走着,来到了纯阳宫的后山崖。
崖边栽了一棵梨花树,开得正盛,白梨花盏摇曳了满枝。
清澈湍急的瀑布沿着崖边飞流直下。
这块地方,平日里没有人前来,它无意之中被棠梨发掘,成了他俩的一片小天地。
放眼望去,青山环绕,薄雾半遮,实乃人间仙境。
时过进迁,早已物是人非,景色虽美,棠梨却无心观赏,张了张嘴,“那天,你是怎么醒过来的。”
明知会戳到他的痛处,她犹豫了会,还是问了出来,她只是想知道,他待她,可曾有过半点真诚,哪怕是骗她的。
“我说其实我一早便知道,你信吗。”淼兮清冷,缓缓道。
她抿了抿唇,不再说话。
他自嘲地笑了一笑,可他们并肩而立,棠梨那个角度,根本看不见他的那一抹笑。
其实他不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
是棠梨的一句话,让他起了疑心,他知她喜欢吃甜食,因此厨房里的糖从来没有断过,他夹起菜时,她的反应,如此紧张渴望。
那个时候的她啊,喜欢把什么事都写在脸上,连隐藏都显得很笨拙,现在的她,在很灵巧的装笨拙,眼神也不似从前了,让人感觉蒙了一层薄雾,只看得到表面,看不到内里。
“兰若姐姐是个好姑娘,你们在一起一定会很幸福的。”棠梨也不知哪根筋搭错,突然将话题扯上了兰若。
可能是因为尧七的缘故吧。
这回轮到淼兮沉默不出声了,从袖袋里掏出了一样东西,递给棠梨:“给,拿回去吧。”
阳光的照耀下,玲珑扣散发着琉璃般地光芒,晶莹剔透。
踌躇了片刻,棠梨接下玲珑扣,指腹摩挲着它冰冷表面上的疏密纹理。
她抬起眼梢,看了眼淼兮,“走了,我师父在等我。”
“嗯。”他在广场看到她的那一瞬,就已猜到尧七多半也是来了。
棠梨离开后山崖,并没有漫无目的的整个纯阳找尧七,还是直向一个地方走去——藏书楼。
长廊上,尧七恭候多时。
“来了,怎么这么慢。”他一边走向藏书楼的路口,一边漫不经心地问棠梨。
“师娘话太多,耽搁了。”棠梨沉着张脸,紧跟着尧七。
“哦。”他随随答道。
兰若执笔,在薄如蝉翼的宣纸上小心翼翼的勾勒出一幅兰花的景象。
忽然一个不慎,手一抖,墨色的线条划出,任她如何补救也补救不回来。
兰若眉心皱起,心事重重。
阿七啊阿七,凤凰蛊在手,她终于可以不死了,他不知道她有多高兴,可是,她始终是不能和他在一起了,他遇到了更适合他的人。
而她,会选择祝福他。
要怪就怪这上天,太捉弄人。
要怪就怪她,太懦弱,不敢去爱。
兰若弯唇,苦涩一笑。
“咳咳。”
此藏书阁是纯阳旧藏书阁,年久无人打扫,昏暗无光,蜘蛛遗丝,浮尘漫布,尘埃飞扬,棠梨忍不住扇了扇手,捂着嘴咳嗽了几声。
“马上就出去了,忍着点。”尧七走在前面,替她扶开缠绕在前的蜘蛛丝。
“咳咳咳。”漫天的尘土惹得棠梨只顾得上咳嗽,压根无心回应他的话。
藏书阁二楼廊道的尽头,尧七反复敲着一面墙壁,根据声音的不同,推断出机关的位置。
是这了,他仔细聆听了会。
手掌贴着墙面按了下去。
沉闷的声音响起,只见一楼的一面书架移开了位置,原本的位置下,赫然是一个密道口。
台阶自道口铺陈而下。
“走。”尧七唤上棠梨,又折回一楼,拾阶而下。
窄小通道内,黑漆抹乌的,伸手不见五指,棠梨下意识的攥紧了尧七一角衣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