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些，我沉默了。

　　不成正比的爱情，受伤的永远是付出比较多的那一方。

　　这一点，我深有体会。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我有些奇怪地问周止海。

　　我一直认为他对我是有些好感的，虽然分不清是顾客对女支女，还是男人对女人。可是他突然对我说了那么多关于顾之远的事，让我有些不明白他的用意。

　　“其实，你是记得之远的，对吧？”

　　他的头突然转向我，即使看不到表情，我仍然还是紧张了。

　　我的演技有那么拙劣吗？一个两个的，都能看出来我在装。瞒过了顾之远，我还挺引以为傲的，结果发现，我只是瞒过了顾之远。

　　我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抠动着引擎盖上的黑漆，发出细微的声响。脸上还维持着淡定的微笑，哪怕周止海根本看不清我的表情，可我还是多此一举的维持着。

　　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是因为心虚。

　　“怎么会呢？周少现在也爱开玩笑了。”

　　我讪笑着跳下了车，生怕被他发现我的心虚。

　　他低沉地开口，说：“你骗不了我。那天在医院，你对待我时过分热情，对待之远时又过分冷淡，我就猜到你在装失忆。只不过我没有证据也仅仅是怀疑，所以当时不想拆穿你。”

　　我静静地听着周止海说话，现在的我，最好是不要表态，否则依然会是多说多错。

　　“刚刚我说起之远的事的时候，你自然而然地问起了婉玉。你对他们，是有印象的，还很感兴趣。”

　　隔着黑暗，我也能感受到周止海的目光。原来他带我来这山顶只是为了试探我，试探我是不是真的在装失忆。

　　“那天在阿思游艇上发生的一切，我听他提起过。你有理由怨恨之远，他这个人脾气确实不好，有时候做事不会没有分寸。可他只有面对婉玉的事情时才会失控，你一定是因为这个惹到了他。面对婉玉时，之远对待自己都不计后果，更何况是别人呢？我不知道你装失忆是打算对他做些什么，可他是我的兄弟，我不希望你伤害他，也不准许你伤害他。”

　　周止海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海市三少的友谊果然名不虚传。

　　有人说过，由顾之远、周止海、秦奇思这三个人维系起来的友谊堡垒固若金汤，不管是女人，还是利益，都不可能瓦解他们。以前我不信，现在我信了。他竟然为了保护顾之远，亲自来套我这个外围女的话，还顺带小小的威胁了我一把。

　　周止海是被我挑来报复顾之远的最佳人选，没了他的支持，我的计划还怎么进行？哪怕他以后真的爱上了我，就冲他们之间这份情义，也不会为了我去背叛兄弟。

　　复仇还没开始，就棘手了。

　　今天听周止海说了那么多关于顾之远的事，我知道他有他的可怜，可他也有他的可恨。浮沉在海里命悬一线的时候，我几乎放弃了求生的意志。因为他的绝情、他的狠辣让我感到绝望，感到活着看不到希望。

　　周止海这样毫无预警地拆穿了我，我知道再伪装下去已经没有用了。

　　“周少，我是顾之远安插进公寓去勾引颜若白的。他想颜若白和阮婉玉的婚姻泡汤，所以雇佣了我。”

　　我大大方方地说出了这个秘密。

　　“我知道。”

　　周止海说，他知道。

　　其实我并不意外。第一天搬进公寓碰到周止海的时候，我就猜到他猜到了。他是个心思剔透的人，很多事情，看破，不说破。

　　“但你不知道的是，我一个外围女除了顾之远，从来没有卖身给其他人过。”

　　我看着他，背景是整座城市的夜景，站在夜晚的风里，前所未有的孤独。

　　这座海市最高的山，此时静得吓人。

　　周止海沉默着，我知道他在等我，等我继续说。

　　今天，就让我倾诉一次吧。

　　“我为了一些个人原因入的圈子。这个圈子恶心、肮脏、现实还堕落，纸醉金迷，灯红酒绿是生活的常态。我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穿梭于各色不同的男人之间，有的猥琐，有的好色，有的古怪，有的低俗。我每天陪着笑，陪着酒，忍着恶心讨好那些男人，任他们揩油，任他们侮辱，只为了从他们手中哄来一张张红艳艳的人民币，养活自己、养活家人。在你看来，也许我是一个勾引起男人来手段驾轻就熟的外围女，可那并不是真正的我。真正的我曾经是无忧无虑的陆家千金，不爱化妆，喜欢独自呆着，不喜欢那些喧闹的人群。我不爱哭，不爱撒娇，没办法柔弱，骨子里倔强到令人讨厌。初入圈子的时候，我没办法适应，端着千金大小姐的架子，不懂对客人讨好献媚，被狠狠地打过耳光，后来吃亏吃得多了，我就开始变成了现在这副老油条的样子。可即便是这样的我，在这样污浊的圈子里，我也没有随便将自己的身体卖给别人，顾之远他是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卖身拿钱，本来是等价交换，不值得拿出来说，可是顾之远他对阮婉玉的爱养活了我，也羞辱了我。”

　　我的身体，一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被人羞辱，可是我的心灵，却始终奢望着有一片净土，能够好好保护它。

　　我仅有的一点东西，还是被顾之远给亲手捏碎了。

　　周止海很长时间没有说话，最后也从引擎盖上跳了下来。

　　他站在我身边，看着被凉风吹得瑟瑟发抖的我，脱下西装绅士地为我披上。

　　他问我：“你能告诉我，你是为的什么才入的圈子吗？”

　　他的声音很低沉，一如他的人一般，那么绅士那么清冷，可惜的是我看不到他的表情。

　　“不能。”

　　今天的我，有些伤感，有些任性。

　　哪怕我愿意倾诉，这些陈年旧账，我还是不想翻给人看。

　　“你能告诉我你的真实姓名吗？我总不能一直叫你美女吧。”

　　“陆安然，恬淡清净心安然的安然。”

　　此刻，对他突如其来的信任。

　　“这个名字，真好。”

　　“嗯，真好。”

　　静静的，星光，山风，夜景，很好。^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