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通大厦就在我家附近，是一幢还没有完工的写字楼。

　　为了向父亲表明我学武的决心，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我就到了那处工地。然后爬楼梯登上了高约百米的楼顶。

　　其时晨曦初晓。薄雾缭绕，我站在高处俯视整座城市，胸中突然就生出一股豪气。感觉所有的一切已经被我踩在了脚下。我遥望东方，对着那鱼肚白的天空大吼了一声。连日来的郁闷之情竟是被一扫而光。

　　“有那么兴奋吗？”突然。楼顶的一头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却是我的父亲。

　　我吃了一惊。万万没有料到我父亲竟是先一步到了这里。毕竟他要拄着双拐爬到这么高的楼，其实我早就做好了久等他的打算。

　　“你昨晚就来了？”我走到父亲身边，问他。

　　“你今天还要上学。我能让你等吗？”我父亲道。

　　我一听有些生气。心想他这摆明了是认为学习比练武重要啊。这时候我是想一门心思跟他学习武功，本觉得今天去不去学校都无所谓的。

　　“我今天只想学武。”我说。

　　“很好。”我父亲道，然后他一指楼下。说道，“你先跳下去试试。”

　　这楼有一百米来高。跳下去岂不是要摔成一滩肉泥！我吃惊地看着父亲，不知道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怎么。不敢吗？”父亲叹了口气，说道。“还是你陈爷爷说得对，你是靠脑子吃饭的。用不着习武。”

　　我怒道：“跳下去就死了！”

　　我父亲道：“为什么你会这么说？”

　　我道：“这还用问为什么吗？这是常识啊！”

　　我父亲摇了摇头，说道：“你还是回去吧。就算我教了你武功，你在这方面还是没有多大出息。”

　　我自然不服气，说道：“只要不是疯子，都不会从这里跳下去的，难道你认为疯子才是学武的料？”

　　“普通人打得过疯子吗？”我父亲问道。

　　我一愣，摇了摇头，心说疯子什么都不怕，要说打架，就算一般的练武之人也不敢与之放对啊。

　　“武功之道，追求的就是无限开发身体的潜能，人体的潜能到底有多大，至今也没有一个确切的说法。”我父亲见我迷惘，解释道，“你现在并没有开始练武，然而却已经对你的身体失去了信心，你以为跳下去必死无疑，这是根据你的常识判断。等你学了武功，当你面对匕首、枪械的时候，你也会根据你的常识去判断，认为自己落在了下风而不去抵抗。这样的武者，比起靠你的脑袋瓜去讨生活要低级得多。”

　　“你的意思是说，一旦决定练武，就要把自己想象成可以无敌天下的样子？”我若有所悟。

　　“如果你只是抱着强身健体的目的，那就不是练武，那叫体育。”我父亲道，“我不会教人体育。”

　　闻言，我突然想到父亲昨天在面对筋肉壮年等十几个青年的时候所表现出的那份从容、那份自信，明白了过来，心说原来当时在他眼中，对方那一帮人根本就算不上什么，他认为自己必胜无疑，所以当时他身上能有一股不可阻挡的萧杀锐气。

　　想到这里，我走到楼顶边缘，向下看了看，可是仍是感觉脚下发软。

　　我父亲笑道：“怎么，想测试一下自己身体的潜能？”

　　我道：“从这里跳下去，有四五秒钟才会落到地上。如果没有恐惧，这四五秒钟其实可以做很多事情，说不定真不会死。”

　　我父亲道：“那你就试试吧。”

　　我道：“可是我现在根本还没开始学武，要是我跟你学了一段时间，会些辗转腾挪的本事后，那时候才会懂得合理利用这四五秒钟的时间啊。”

　　我父亲道：“有你这个想法，永远只能做三流的武者。因为你一旦遇到高手，就会认为自己现在的能力不足以取胜，心中想着的就是等以后有机会了再来。但是殊不知，身体的极限总是在危急关头才能突破，真正的高手并不是练出来的，而是身经百战磨练出来的！”

　　我觉得父亲的话很有道理，但是又感觉不全对，说道：“这么说来，一个毫无武功根基的人去挑战拳王，只要有必胜的信念，也能激发出身体的潜能，从而取得胜利？”

　　我父亲道：“理论上讲，有取胜的可能，但是绝大多数情况下是必败无疑。”

　　我道：“为什么？”

　　我父亲道：“因为你举的那个例子是鲁莽，鲁莽者是不知己，不畏战，其结果往往必败。胆小者呢，是知己而畏战，所以往往当逃兵；懦弱者是不知己而畏战，所以总是任人欺侮而不知反抗。”

　　我对父亲的这话非常佩服，说道：“在知己知彼的情况下选择是否战斗才能百战不殆，那么在知己而不知彼的情况下，到底该怎么做呢？”

　　我父亲道：“自然是根据当时的条件来选择战与不战。不战则果断走人，战则必须先有防守而后才有试探，最后才根据试探到的信息决定是放手一搏呢还是撤退。当然，很多时候我们即使知己不知彼，或明知对手厉害，但是因为形势所逼，必须选择战斗，那就需要勇气！”

　　我绕了很多弯子，引父亲说了这许多的话，其用意自然是要让他教我武功。见时机差不多了，我呵呵一笑，说道：“刚才你叫我从这里跳下去，如果我什么都不问，马上就跳下去了，那算不算鲁莽？”

　　我父亲一愣，不过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我道：“我鲁莽地一跳，肯定必死无疑。但是你让我跳，无非是在试我胆量，如果我真要跳，你肯定会一把把我拉住，对不对？”

　　我父亲叹了口气，说道：“你既然知道我是在试你胆量，为何还是不肯跳呢？哎，你很聪明，什么东西都是一点就通，但是这一关过不了，学武永远也成不了气候。”

　　我道：“这真的很重要吗？”

　　我父亲终于怒了，他火道：“要不是你是我儿子，我早就不和你多说了！”他说完拄着拐杖就要离开。

　　我连忙喊道：“爸，你别走，我跳！”

　　我父亲停了下来。

　　我见他离我比较远，说道：“你过来一点，我马上就跳，不然你来不及拉我！”

　　“算了，你还是靠你的脑袋瓜吃饭吧！”我父亲无奈地吐了一口长气，“反正我已经帮你把社会上的闲杂人等摆平了，只要你在学校安心学习，毕业后找个好工作，将来总会有出息的！”